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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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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入秋了,秋老虎卻極為厲害,熱得令人暈眩。麗婉和林?一路上餐風飲。這段子以來,麗婉一直處於身心煎熬的狀態,長途的奔波和酷熱的天氣,讓她原本蒼白消瘦的臉頰更是雪白得沒有一絲血,路上幾乎沒説什麼話,一到客棧就只能僵直的下馬,疲憊到連飯都吃不下。

不管林?之前是怎樣慣於被服侍的人,這一路上卻將麗婉照顧得極好。知道勸她緩行無用,他將注意力放到住宿與飲食上面。每每麗婉用筷子撥撥菜餚便放下,他總在陋的偏僻村落翻出能讓她有胃口的小菜;行走在外,麗婉這樣俊麗姿容總不免要惹來些麻煩,林?小心的排解,連睡也不得好睡,有點風吹草動,就在她房外守夜。

麗婉看在眼底,心裏轉着異樣的滋味。她原本好勝,秉極慧穎,與她手,管他皇親世家、商巨賈,莫不愧狽大敗;又見多了各種薄倖貪婪臉孔,不免將天下男人都小看了,更對情愛嗤之以鼻。

眼下林?默默陪伴她,行動間細心呵護,她又不是石頭,怎受不到這份心意?為難的是,她現在的身分是男子,所以到底林?是有着斷袖癖呢?還是純粹過分重義?饒她聰明智慧,一遇到情關,也無用武之地。

憂思麗萍的生死,又牽掛麗郭的安危,內心煎熬過甚,旅途又極艱困疲累,離郡府不到百里,麗婉終於從馬上栽了下來。

不時分神注意她狀況的林?大驚,從馬上飛身下來接住她,兩個人在塵土上打了好幾個滾,顧不得馬跑遠,他審視着懷裏的麗婉,只見她滿臉通紅,卻是連汗都出不來,恐是中暑。

林?打橫將她抱到道旁的樹蔭下,伸手想解開她的前衿…説不上是怎麼了,林?臉一紅,停住動作,只顧抱着她發呆。

雖説兩個人都是男人,也沒什麼避嫌處,只是…他管得住自己的心嗎?

馬兒奔出半里,發現沒人騎乘,都緩下了蹄,待在路旁悠閒吃草;林?發愣了一會兒,狼狽的甩甩頭,略鬆了鬆麗婉的領口,便去將馬牽回,取了馬鞍裏的水袋濡濕了手巾,細細的幫麗婉擦臉,又將濕手巾覆在麗婉的額上。

林?思前想後,情思糾結纏綿,不住長長一嘆。

他輕喚了麗婉幾聲,發現她呼順暢多了,像是睡般,想伸手摸摸她粉白皙的臉龐,終是…硬生生的止住了。

林?坐在她身邊,只見蜿蜒的驛道沉默的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周遭盡是蒼涼,除了這邊的幾棵孤零零的大樹,遠遠近近幾乎都是芒草。秋結芒花,滿山遍野的白像是九月雪,風一吹,便低了頭,齊齊嗚咽的低着。

觸景情更傷。

望着累極睡的麗婉,他一面潤着將乾的手巾,無奈的輕笑一聲,喃喃着:“原本希望你真的是‘大小姐’,可現在想起來,倒是男子的好。”遙望天際,失去的記憶像是永遠也開啓不了,他現在才真的湧起失憶的無力“你若真是管家口中的‘大小姐’,我這樣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又拿什麼讓你幸福?慢説你不會垂青,就算你允了,我也不該讓你陪着吃苦,倒不如,你依舊是我的‘晚弟’。這兄弟情誼,可就一生一世,怎樣也斷不了的,可我心裏…心裏不管你是男是女,怕是永難再鍾情他人了…”心裏這份悵然,越來越揮之不去。

見麗婉動了動,他嚇了一大跳,唯恐她醒了,麗婉翻過身去背對林?,眼睛依舊閉着,呼平緩,大概還是睡着,他提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他不知道,麗婉轉過身以後,睫顫抖不已,細細的淚珠掛在長長的睫上,像是夜般晶瑩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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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到郡府,麗婉反而勒住了馬,望着巍峨的城門,她居然心怯了。

快馬奔馳五,每到驛站換馬,總要焦急的詢問一下有沒有消息,她派出去的探子不知道是錯過了還是怎樣,總是一點音訊也沒有。

她心提得高高的,卻害怕得躊躇起來。她突然自悔,當年該好好的學學卜卦,總不會這樣心裏不安,但是,麗郭善卜天下第一,卻也沒算到她自己會遭劫,和麗萍的大難。

林?見她馬行越來越慢,低頭尋思,知道她的憂慮,也緩行與她並轡“晚弟,既然已到了郡府,應先找個地方歇息才是。就算是要活動官府,也得先打聽一下現在的情形,人都來了,還擔心什麼?你可別先亂了方寸。”麗婉深深的了一口氣“也是,我們且去找地方歇腳。”只是情形異常詭異,連進郡府城門都被百般盤查,官兵如臨大敵,肅殺之氣隱隱,他們並轡進了城,互相看了一眼,眼底都是不解與擔憂。

偌大的郡府,卻街上冷清,家家户户都在門口焚香,安排清水缸、楊柳枝,麗婉見多識廣,臉上表情變了變“郡府有瘟疫嗎?”這陣仗,分明是祭拜府君——瘟神的儀式,但是細細觀察,連醫館都安排了香案,裏頭的生意極清淡,不像是瘟疫橫行的樣子;走過幾條街,越看越疑,麗婉心裏不祥的預越來越深,竟不敢住宿客棧,直接往郡府所在的車行去了。

郡府正當幾條主要驛道的會,她的產業眾多,自然置下了一個車行在此轉運,省得在別人手頭剝了一層皮;郡府的消息也主要由車行提供,她會風塵僕僕趕來,就是因為這個消息靈通的車行總管也探聽不到麗萍的消息。

進了車行,總管是她林府帶來的老家人,只見他紅着眼睛嗚嗚咽咽的燒紙,抬頭一見到她,馬上放聲大哭“大小…大爺!老奴對不起林家啊——”總管不住的往青石板地磕頭,不一會兒就血跡斑斑。

“周叔,你在做什麼?”麗婉趕緊攙起他,心一陣陣的發冷“好歹也告訴我是什麼事兒!是麗萍…出了什麼事情嗎?”周總管一路哭,説話顛三倒四,倒是他兒子在旁邊垂着淚,把事情説清楚了。

原來麗萍會到裏外消息不通,竟然是郡守搞的鬼。郡守奉了“上面”的密令,先是想餓死萍蹤先生,哪知道這位名動天下的大儒居然餓上七不死,只稍稍清減。

郡守沒辦法,想出灌毒這個陰損法子要死她,正灌着呢,卻天降鬼神,殺了郡守和獄卒,除了關在牢裏的犯人活着,其他人死得乾乾淨淨,悽慘無比,麗萍就這樣被劫出大牢,那夜陰風慘慘,沿路鬼神哭號,誰也不敢出去看。

人人都説,萍蹤先生是文曲星下凡,郡守謀害神人,鬼神震怒,遭天誅了,又怕鬼神怒及平民百姓,所以户户焚香安楊柳枝,還替萍蹤先生安了祠。

聽完這些傳聞,麗婉跌坐在地上,眼睛都直了,不住地顫抖,林?想扶她起來,卻發現她身子沉重無力,知道她受到太大的打擊。

“周叔,這些話是怎麼傳出來的?也未必真如此。這世上豈有鬼神?真是糊塗…”林?一面責備着,一面擦着麗婉額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