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章廟裏有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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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九歲那一年,農村剛剛施行了土地連產承包責任制。説起來當時村裏人可着實高興的不行,多年來的生產隊生活,讓村裏人都沒有了什麼幹勁兒,生活的也沒什麼意思,整天便像是驢拉磨一般,枯燥無味,而且一年年忙碌下來,依然是飢一頓,飽一頓的。
而今改革開放了,農村耕地包產到户了,這就等於是給自己家幹活種地,好好幹上一季兒,地裏莊家長的好,收成好,了公糧後,自己就能留下不少,吃飽喝足不説,看着家裏的糧倉堆上一大堆糧食,那心裏也舒坦不是麼?況且閒暇時間裏,可以乾點兒別的增加收入,例如養豬養雞養魚,或是做買賣跑生意幹企業,改革開放嘛,大家都在努力賺錢。聽説人家有些開放早的地方,都已經有了好多萬元户了,我們村的人自然也眼饞的不行,齊齊幹勁兒十足,嚮往着早奔小康。
我那時候年輕,至於説出去賺錢,連想都沒想過,不像現在的年輕人,那滿腦子都想着如何做生意,如何創新搞明賺大錢,時代不同,知道的少啊。先前在生產隊的時候,我們一羣年輕人便經常調皮搗蛋,想着法兒的偷懶耍滑,如今土地分給自家了,除了農忙的時候着實忙碌上幾天,剩下的時間裏,便清閒的要出病,於是我們幾個從小玩到大的小夥子便要想着法子打閒暇的時光。
夏天我們一幫人摸螃蟹釣魚蝦掏鱔魚,也能賣上幾個零花錢,偶爾便可以買上點兒,打二斤酒,**一回,子過的也算是有滋有味。
秋天割完水稻,農忙完了,天氣一天天的涼了,再想抓河裏那點兒東西換錢已經不可能了,我們這幫人又閒得慌了。偷了幾次雞,摸了幾次狗,村裏家家户户也都留心注意上了,沒有雞圈的了雞柵欄,在外面跑的狗也拴家裏了。
我們幾個年輕人徹底懵了,乾點兒啥?平裏點兒煙,吃點兒喝點兒,總得花錢吧?要知道那個年代家家户户還不算富裕,哪有給我們這幫半大小夥子零花錢的?
話説那一年,入冬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我們幾個哥們兒吃了晚飯都聚到了姚京家的老宅裏。姚京他爹媽都住在新房那兒,這邊老宅院裏養了幾頭豬,姚京晚上便睡在老宅這邊兒看門兒,這也讓我們這幫年輕人有了個可以隨意撒歡的地方,這裏沒有大人管啊,晚上想折騰到幾點就折騰到幾點。
不大的屋子裏點着一白蠟燭,爐火燒的火苗竄起半尺多高,暖烘烘的。俗話説飽暖思慾,一幫小夥子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雖然説不敢怎麼思慾,勾引幾個小姑娘來這兒陪我們過夜,當然了,人家姑娘家也不來,那個年代的人還都特封建傳統。可我們閒坐着也無聊了,於是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喝酒。
説起來喝酒,幾個人便把目光齊齊的看向了常雲亮,他爹是村支書,家裏條件好,平時也就他身上有個零花錢,如今兄弟們各個口袋裏比臉上還乾淨,當然要讓常雲亮拿酒了。
我説:“雲亮,這哥兒幾個裏面就你們家有錢,你小子算是個土財主了,想法子兩瓶酒,成不?”幾個人便在旁邊起鬨,攛掇着常雲亮答應下來。
常雲亮經不住大家的攛掇,可手頭實在沒錢,又不好意思拒絕,就説道:“我倒是能從家裏拎出來酒,可咱喝酒不得有菜有麼?咱這什麼都沒有,幹喝酒也不是個味兒,我看就算了吧?”大家一想也是,就都黯然神傷了。我在旁邊琢磨着想了半天,一拍大腿説道:“雲亮,你小子要是真能從家裏拎兩瓶酒出來,我二斤豬,讓劉賓去家裏拿棵白菜,陳金拿辣椒和鹽,咱們燉他一鍋,怎麼樣?”常雲亮一愣,説道:“我説銀樂,你從哪兒二斤豬啊?”
“是啊是啊,你們家那頭豬今兒個宰了?還是打算着今晚偷偷宰他姚京家一頭豬?那一頭豬就一百多斤二百斤呢。”陳金也在旁邊疑惑着説了一句,砸吧了一下嘴兒,説道:“這也是個法子,宰上一頭,夠咱們哥兒幾個吃到年底了。”
“去你孃的,咋不把你們家大黑給宰着吃了?”姚京立刻罵道:“雖然説狗不上桌子,可咱們兄弟不在乎,湊合着也能吃。”幾個人鬨堂大笑,我笑着擺手説道:“別扯淡了,放心,不宰姚京家的豬,也不吃大黑的,總之我能來二斤,怎麼着?雲亮,可就看你的了。”常雲亮雖然不信我能到二斤,可看我有成竹的樣子,心裏也沒底兒了,有些猶豫不決。陳金在旁邊將道:“瞧瞧,雲亮這小子竟吹牛,就他也敢跟他爹要兩瓶酒?我呸,他爹還不把他腿給打折咯。”幾個人明白陳金的意思,也都在旁邊嬉笑附和着。常雲亮心裏也明白陳金這是將呢,可説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大話説了,就得辦到不是?便咬牙説道:“瞎扯,我跟俺爹説一聲,就能拎出來酒。不是咱吹牛,銀樂要是真到二斤來,我拎三瓶酒。”
“嗨,説話可得算話啊!”我一聽就樂了,急忙瞪眼説道:“咱這樣,大傢伙先跟我去,不來,你也不用拎酒,算我欠大家一頓酒。”
“成!”常雲亮滿口答應下來。
陳金説道:“銀樂,我説你別賣官子了,你打算從哪兒二斤去啊?”大家也都好奇的看向我,我樂呵呵的一笑,説道:“這可得暫時保密,大傢伙跟我走,到跟前兒就明白了,出。”姚京站起來興奮的高聲説道:“吹燈拔蠟,向着二斤陣地衝啊!”一夥子人亂哄哄的跑了出去,姚京在後面吹燈拔蠟,鎖上了門,急急忙忙跟了上來。
已經是夜裏九點多了,那個年代農村裏供電還不足,一到晚上總是停電,再説又是冬天天冷,多數人家都睡的比較早。村裏的大街小巷黑漆漆的一片安寧,只有撲簌簌的小雪不厭其煩的下着。
我帶頭在前,六七個人鬧哄哄的走到村中間的十字大街上。十字大街的叉口向北,早先是村中學的籃球場,所以寬敞許多。在籃球場北頭,有一座不大的小廟,裏面供着個叫老***神仙,在村裏算是香火最盛的廟宇。其實我一直納悶兒,這個叫老***是個啥神仙?
在十字街口我們停了下來,我一指那透過窗户映出昏黃燭火的老廟,得意的笑着説道:“看見沒?廟裏面今兒個絕對有供,嘿嘿。”哥兒幾個一時間都傻眼了,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我竟然打着廟裏供的注意。今兒個是所謂的老廟生,村裏那些信的老太太婦女年輕小媳婦兒,自然會紛至沓來,上供燒香。雖然多數人來了只是燒上幾支香,磕個頭,可還是有些虔誠信仰廟的人,會上水果豬等好東西供上。
悶了有一會兒,陳金摸了摸後腦勺,嬉笑着説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不太好吧?”劉賓在旁邊有些猶豫着説道:“廟裏的供,咱們吃了神靈會降罪的。”
“就是就是,這可不能吃。”常雲亮心裏捨不得他那三瓶酒,也附和着説道。
我不屑的切了一聲,説道:“降個罪啊,這在這兒能放上多長時間?最後也沒人捨得扔,指不定讓誰吃了呢。”
“對,我上次就看見后街全柱他娘拿走了她用來上供的,八成回去就燉着吃了。”姚京肯定的説道,好像他親眼看着人家燉了,還吃到了嘴裏。
我瞅了一眼廟裏那幾個守夜的老太太,説道:“都少他孃的吃嘴不頭,我可告訴你們,今兒晚上過後,明天這肯定被人拿走吃了,過了這個村,再可就沒這店了。”劉賓猶豫了一番,結結巴巴的説:“那…我回去拿鹽巴和辣椒,到姚京家等着你們。”説完一溜煙的跑了。
“我回去準備鍋碗筷子去,等着你們,別太晚了啊。”姚京一看劉賓撤了,也嘿嘿一笑,腳底下抹油了。
常雲亮説:“那我得回去跟我爹好好纏磨會兒,爭取早點兒把酒拎出來。”郭説:“我跟常雲亮一塊兒去,有個玩伴在一塊兒,他爹也不好罵他不是?”兩個人結伴而走。
這一來二去,幾個哥們兒都溜了,就剩下我和陳金倆人。小雪越下越大,我們倆凍得兩手揣到袖子裏,在街上不停的踱着步子驅寒。我在心裏腹誹起這幫哥們兒們,他們心裏想些啥我可是一清二楚,雖然説平裏都吹破天的不信鬼神,不懼物,可他們心裏面還是對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有着深蒂固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