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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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德太太…漢瑞塔…”伯曼耐心地開口道。
她真的轉向約翰尼,用她那小豬似的眼睛打量着他。
“這是誰?”
“特派員,”伯曼迅速回答道“漢瑞塔,叫醒弗蘭克,有什麼後果我來承擔。”
“噢噢噢,承擔!”她諷刺地怪叫道,約翰尼終於意識到她很害怕。她身上散發出一陣陣恐懼,這使他的頭更疼了。伯曼覺不到嗎?
“承一擔!天哪,你大了不起了!我不會讓我的孩子在半夜三更被叫醒的,喬治·伯曼,所以你和你的特派員可以滾了!”她再次試圖關上門,這次伯曼把它推開了。他的聲音表明他很憤怒,也很緊張:“開門,漢瑞塔,現在就開門。”
“你不能這麼幹!”她喊道“這不是一個警察國家!我要告你!讓我看你的搜查證!”
“我不是要搜查,我要跟弗蘭克談談。”伯曼説,推開她走進去。
約翰尼不加思索地跟進去。漢瑞塔伸手去抓他。約翰尼抓住她的手腕——他腦袋中一陣劇痛,剛才的頭疼相形見絀。那個女人也覺到了。他門倆互相凝視了片刻,這片刻似乎是永恆,完全明白了。在那一片刻,他們似於焊在一起了。然後她掙手,捂住肥胖的口。
“我的心臟…我的心臟…”她在睡袍口袋裏摸索,掏出一個藥瓶。她臉煞白,拔開瓶屯,倒出藥丸,一粒藥丸倒在她手掌上,其餘的落了一地。她把那粒藥丸含到舌頭下。約翰尼站在那裏,一語不發,,涼恐地盯着她。他覺得腦袋就像一個正在膨脹的充滿鮮血的皮囊。
“你知道?”他低聲説。
她皺紋密佈的肥嘴張開又合上,張開又合上。發不出聲音。就像一條擱淺的魚的嘴。
“你一直就知道?”
“你是個魔鬼!”她衝他喊道“你是個魔鬼…怪物…噢我的心臟…噢,我要死了…要死了…快叫醫生…喬治。伯曼,不許你上樓叫醒我的孩子!”約翰尼從她身邊走開,一隻手無意識地在外衣上擦着,好像要擦去污點,他跟着伯曼爬上樓梯。屋外,風像一個路的孩子一樣嗚咽着,走了一半,他回頭看去。漢瑞塔。杜德坐在藤椅上。像一座山,着氣,一手握着一隻碩大的房,他仍然覺得腦袋在膨脹,做夢似地想:很快它就會爆掉,一切就結束了,謝上帝。
一條舊地毯鋪在窄窄的走廊上,牆紙是印花的,伯曼正在敲一扇關着的門。這裏至少冷十度。
“弗蘭克?弗蘭克!我是喬治·伯曼!醒來,弗蘭克!”沒有動靜。伯曼一擰把手,推開了門。他的手放在槍把上,但沒有出來。這可能是一個致命的錯誤,然而弗蘭克。杜德的房間是空的。
他們倆在門口站了片刻,朝裏望着。這是一個小孩的房間:牆紙上印滿了跳舞的小丑和搖擺木馬,一張兒童椅上坐着玩具娃娃,用它閃亮的黑眼睛盯着他們,一個角落裏有個玩具盒。另一個角落放着一張窄窄的楓木牀,被子掀開着。牀柱上掛着弗蘭克·杜德放在皮套裏的手槍,顯得很不和諧。
“天哪,”伯曼低聲説“怎麼回事?”
“救命,”杜德太大的聲音傳上來“救救我…”
“她知道,”約翰尼説“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從弗萊徹特開始就知道。他告訴了她。她為他掩飾。”伯曼慢慢地退出房間,打開另一扇門。他的眼睛很恍惚和委屈:這是一間客房,沒有人。他打開壁櫥,裏面只有一盤殺鼠藥,又打開另一扇門:這間卧室沒有裝修完,非常冷,可以看到伯曼呼出的白氣。他環顧四周。還有一扇門,這扇門在樓梯口。他走過去,約翰尼跟着他。這扇門鎖着。
“弗蘭克?你在裏面嗎?他擰擰把手“開門,弗蘭克!”沒有回答。伯曼抬起腳,在把手下猛地踹了一下。爆烈的聲音就像鋼盤落在瓷磚地板上一樣在約翰尼腦中迴盪。
“天哪,”伯曼埂咽地説“弗蘭克。”約翰尼從他肩上望過去,可以看到一切。弗蘭克·杜德靠在水馬桶上。他赤身體,只披着一件閃亮的黑雨衣,雨衣的黑帽子(劊子手的帽子,約翰尼濛濛隆隆地想)耷拉在馬桶蓋上。像平平的黑豆莢。他割斷了自己的喉嚨——約翰尼本以為這是不可能的。臉盆邊有一盒剃刀刀片。地板上有一個刀片,嚇人地閃着光,刀片上佈滿血滴。從他割斷的頸靜脈和頸動脈噴出的血濺得到處都是。耷拉在地板上的雨衣濺上了一大片血。淋浴簾子上印着打傘的鴨子,也沾滿了血。天花板上也沾滿了血。
弗蘭克·杜德脖子上繫着一塊牌子,上面用口紅寫着:“我坦白。”約翰尼頭疼得再也受不了了。他伸出手,扶住門框。
他混亂地想,他看見我時就知道了,知道完蛋了。回到家。他就自殺了。
他眼前直冒金星。
上帝給了你多麼奇異的才能啊,約翰尼。
我但白。
“約翰尼?”聲音很遙遠。
“約翰尼,你沒事…”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很好。如果他本就沒從昏中醒來,那就更好了。那就沒有這些煩惱了。他還有機會。
“——約翰尼——”弗蘭克·杜德走到這兒,設法割斷了自己的脖子,同時外面狂風怒號,彷彿地獄一般。十二年前的那個冬天,地下室的管道凍裂了,水一直淹到天花板,那種可怕的情景和現在一樣。
當時他相信自己喊叫起來,但事後卻無法確信。也許他只是在心裏喊叫。但他想要喊叫,想要喊出心中所有的恐懼。憐憫和折磨。
然後他跌入黑暗中,很慶幸自己跌人其中。約翰尼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