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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北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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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也是,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官的事”聽得昌濤於梅眉宇間浮上了一抹憂愁,又是輕嘆了一息,卻沒在説什麼。

“有些便宜的事,就跟傳説中的神話一樣,聽了,只當個笑話,沒人當真”看着姐妹倆的心情好了起來,呂濤也是輕笑不止的説起了一個故事。在潘家園的常客中,大家最願意津津樂道、口口相傳的故事。大多都與“撿漏兒”有關。儘管這些故事的內在邏輯如同打麻將的癮君子一般報喜不報憂,但是,那一個個從潘家園地攤上穎而出的“灰姑娘”與“黑馬王子。”卻似乎是“潘家園口頭文學”中的永恆主題。

我們老闆曾經跟我説起過這麼一個北京人“撿漏兒”的故事。説一個祖籍東北的侯先生早年在京城東南面跟着建築工地賣為生,後來城市外擴,他的攤兒擺到了現在的潘家園一帶。當時那地方還沒有形成正規的舊貨市場,只有一溜兒人稱“鬼市。的“破爛攤”每天大黑早老侯蹬三輪拉着豬來到這裏時。老遠就看得見人影晃動、悄無聲息。手電光忽閃忽閃的。

“真是奇了怪。只要天見亮,人影都沒了!要不。怎麼叫鬼市?。老侯經常這樣向沒到過這地頭的老鄉們作如是描述。那天剛吃完端陽粽子,太陽大、天氣悶熱,出門的人不多,直站到下午快收攤的時候,老侯的攤上還有半邊豬沒賣完。他大聲吆喝:“收攤了!豬兩斤以上半價了嘿,要買趕快!”喊了半天還是沒多少動靜。他正想着收攤回家,卻見一人挾着只舊蛇皮包匆匆趕過來搭:“大哥,俺用這幅古畫換兩斤豬成啵?”

“咋地?東北老鄉啊?趕鬼市賣畫來的?咋這時候才到呢?坐在這旮旯兒等明早兩三點鐘再賣吧”

“不成啊,俺媳婦兒上午開的刀。咱得把畫賣了回去給她熬點湯喝不是?”

“弟妹來北京治病的?

“肝癌,哈爾濱醫院都不敢動手,只好來北京開刀。大哥,俺這畫是爺爺輩傳下來的,您接着不會吃虧,”那人一面説,一面從蛇皮包裏摸出一卷皺巴巴、黃了的古畫。

這是老侯聽到的第一個關於古董的故事,他認真地推辭道:“糟蹋你哥了不是?大哥一個賣的屠夫還裝啥斯文、要啥畫?送兩斤豬給弟妹養病就是了!”

“那不成,豬我不能白拿。大哥你要存心幫我就得把畫收下!”

“那咋行?你這古畫得值多少錢呵?我咋能趁人之危呢?”

“沒啥,也不是花錢買的,俺爺爺在東北軍時用兩隻饅頭跟逃難的太監換的經過一番謙讓,老侯隨手砍下一刀豬,大約有五六斤重,也沒過秤硬着老鄉拿走了,那幅畫他也只好留下來,初始他還有點心虛,真正覺着虧欠了落難的老鄉,後來算了一筆賬,心裏稍許舒坦點:五六斤豬不比兩個餿頭便宜?

幾天後,老侯把那幅古畫隨身帶上。到鬼市想找人問個明白,沒想到那些到鬼市淘寶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説他上當了,説這幅名為《皇家秋獵圖》的畫連個明確的作者都沒有,卻蓋了三代皇帝的鑑藏印章,指定是質品。那時候老侯不知道啥叫“質品”可他卻信死了一個理兒:老鄉絕不會騙他。

退一萬步,就算這幅畫是假的。那也是那個逃難的太監騙了老鄉他爺爺。再説他本來就沒打算把人家這畫留下,鄉里鄉親的落難了,送幾斤豬給人家吃又怎麼了?

耳是不出三天,卻有人給了老侯完全相反的説法。一位經常上攤來買的文化館美工仔細打量了這幅畫。還用尺子做了丈量,告訴老侯:這幅長達口田釐米的手卷是元朝宮廷畫工集體創作的,所以沒有具體作者名面蓋有乾隆、嘉慶、道光三位皇帝的鑑藏印,應該是清宮藏品。他還囑咐老侯這幅畫值大錢。要小心保護好,千萬不要壞了。

老侯就是老侯,過他手買的人成千上萬,什麼樣的角兒沒見過?説是假畫他不信,説價值連城他同樣沒往心裏去。那鬼市上啥畫兒沒有?頂貴重不也就賣個幾十百八塊錢?所以自此以後他沒哥向人打聽那幅古畫的事了。沒想到退後兩三個月的某一天,那位文化館美工帶來一人到攤上找他,提出要買他那幅畫。老侯把豬託付給旁邊的同行。趕緊領着他們一道來到自己租住的地方。一路上他想:只要把那五斤豬錢給整回來就成!

美工帶來的人看起來沒什麼富相,可眼界奇高,出手更闊得不得了。看過那幅《皇家秋獵圖》後,當即丟下一句話:“往後你就不用再住這樣差的房子了!”老侯還沒琢磨透這話裏的意思是寒磣他還是什麼別的,那人就撂下一隻大皮包,隨口説了個三位數字。吩咐説:“你點二川一往後也不用喜了!”老侯只聽清其中介小,萬”卓共礬了跳。趕忙説:“不用數、不用數包也沒打開就把客人送出門。

客人走後,老侯打開他留下來的錢包,眼睛直、面蒼白。他花了好幾個小時,一連數了十幾遍,真他媽像別人笑話窮人怵錢似的:“窮鬼見錢莫上手,數錢數礙手抖!,小老侯樂滋滋地罵自己、怨自己。平裏在一羣屠夫當中有頭有臉的,今天怎麼了?數幾沓子錢都數不利索,一會兒越數越多,一會兒越數越少,累得他滿頭大汗,下午拿刀砍,手還在一咋。勁兒地抖個不停。

到底買走《皇家秋獵圖復的人給了老侯多少錢,到現在也沒人知道。他自己也從不溜口。大家看得見的公共信息是:打那不久,老侯在小井買了一户兩居室的樓房,外帶北京户口。而且從此以後他不再擺攤兒了,天天在鬼市裏學着淘畫賣畫。慢慢地還混出了個名頭,人稱“畫兒猴侯”再後來,潘家園舊貨市場正式成立,老侯在裏面買了一個門面,正兒八經地當上了書畫店的老闆。有時候,走得近些的朋友向他打聽那幅《皇家秋獵圖》究竟賣了多少錢,他死活不透風,只是説那個東北老鄉不是人,是財神菩薩下凡救苦救難的,理由是後來他想分一半錢給那個老鄉,但是找遍了北京市的各大醫院都沒見蹤影。

“虧!我那老鄉虧高嘍!”還有一次老侯喝酒喝高了,酷面大醉。朋友想套出他一點兒口風,問他到底賺了多少錢?他卻隨口編了一段順口溜生生地把人給擋回去:“要貧,靠古人;想致富,去撿漏!”直到兩年後,這幅名為《皇家秋獵圖》的古畫現身美國紐約拍賣會後,大家才真正瞪大了眼睛一落槌口萬美元,摺合人民幣,勸萬左右。創下了當時中國古代書畫拍賣的世界紀錄。

到這時候,老侯為了解除人們的誤會才申辯説自己只拿了拍賣價十分之一的錢。而且畫不是他賣到美國去的。

老侯跟別人説,他不後悔。別人賺得再多那是別人的本事,“不過了。還真可惜。説這理兒當初還真不該賣!不是?都怪那時候咱不懂啊!”一些眼紅他的人窩在背後忿忿的説:“猴兒,得了便宜還賣乖”

“説起來跟真的一樣,確實像神話”李梅連着咳嗽了幾聲,聽得臉紅耳赤,差點從石頭上滾下去。實在不敢想象,一個人一夜的暴富。往往都是在不知不覺中產生的。

“古玩圈中的神話多了”呂濤大口灌着水,眼神一斂。神卻未變道:“啊年夏天的一個星期天。北京潘家園舊貨易市場。熙熙攘攘的淘寶者瞪大了眼睛瀏覽着地攤上的賣品,在這羣人中間,有一位身份特殊的中年男人,他是這裏的常客,有些知道他身份的藏家,跟在他身後買一些他看好沒掏錢買的瓷器的器之類老物件。

這天仍如往常一樣,那位中年男子在各個攤位上轉悠,身後跟着一羣人。五花八門的古董玩器令人眼花繚叭,,忽然,那位中年男人的眼神在一件斑斑駁駁的陶俑上滯留那隻陶俑是一位戴着文官帽子的騎馬人。服飾古樸,周身佈滿土鏽,依稀還留存一些未完全錄落的硃砂紅彩小顯然是在泥土裏埋藏了多年。

“您這件兒陶俑多少錢?。他問。

“宜。o塊錢!”賣主是個河南口音的年輕人。

“這是件殘品你還要價這麼高?”

“這還有個沒殘的,旦功塊錢您拿走得了!”賣主一看中年人還在裏看外看地猶豫着,壓低聲音説:“包老,包到代。您沒見上個月報紙登了,俺河南一座北魏大墓叫人給挖了?。

“是你挖的?”

“不是不是,可不敢説這笑話。借俺兩個膽打死也不敢!這都是在別人那裏買過來的賣主一面低聲説話,一面四下打量着。

“就這些?”中年男人説着示意賣主給打包。

“家裏還有,一大坑,幾十上百件呢!有些在別人家,不敢多拿出來。”賣主練地用衞生紙將陶俑纏住,面上再套兩層塑料袋,遞過去。收回錢,易結束。

第二天,出於保護文物的考慮,中年導人將在潘家園買得的騎馬俑帶到了自己的工作單位國家博物館。

不出他事先的判斷,陶俑網擺上桌面,就引起同行專家們的注意,大家一致認定:這是一件北魏時期的珍貴文物。同時,專家們還基本確認,這些出土陶俑可能是前不久在河南被盜掘的北魏大墓裏的陪葬品。

陶俑一經認定,自然是身價百倍。眾所周知,距今勸多年的北魏陶俑,素來以其生動質樸的人物、動物造型著稱於世凹曰甩姍旬書曬齊傘,叭上深埋地下的高髏共術作品“不僅真實傳涕了我國古代哭。僥族社會生活的豐富信息,同時也為我們研究古代先民審美‮趣情‬和習俗的變遷。提供了第一手直觀資料。為了不讓這些珍貴文物損毀散失,專家們建議向國家申請專項撥款,及時收購。

在專家們的呼籲下,國家博物館、故宮博物院等單位出乎尋常地很快做出反應,撥出專款,派出專家,搶救收購古玩市場上出現的北魏陶俑。時任國家文物局局長的呂濟民老人回憶説:“北魏陶俑歷史博物館買了三次,故宮買了兩次。中國歷史博物館花了八十萬,故宮呢花了十萬吧。”這裏需要強調的是:以往,我國大大小小的文博單位基本上不在地攤上收購文物,就算是平裏正常購買,在經費上也是慎之又慎、緊之又緊。此次幾大國家級文博部門的收購行動如此迅果斷,足以見的這些陶俑的文物價值非比平常。

國家出面收購,更動了普通文物愛好者,一時間,潘家園內外一個搶購北魏陶俑的熱驚動了整個收藏界。所幸的是,國家這一方畢竟在資金上比老百姓雄厚得多,搶救文物的計劃順利進行,短短几個月時間,文物工作者們從古玩市場和各種渠道收購了數百件北魏陶俑。

接下來,奇怪的事兒出現了:一向見風漲價的文物市場,這一次卻表現出波瀾不驚的姿態,北魏陶俑越賣越多,價格也越來越便宜,大有收不完、買不盡的架勢。這樣一來,有的專家起疑心了:這麼大批量的文物從河南出土,而且順利運達北京,難道當地政府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嗎?於是,有人提議重新對這批北魏陶俑做一次集體鑑定。

這一次關於北魏陶俑的集體鑑定。專家們的意見出現了分歧,有人説真、有人説假。認假者的主要理由並不是針對器物本身的特徵挑出什麼病,而是對陶俑的海量出現提出質疑。既然專家們意見生了分歧,國家文物局決定暫時停止收購,並聯合河南省文物部門,請警方給予配合,順藤摸瓜,時此事進行徹查。調查結果出乎所有辦案人員的意料:最近所有湧進北京古玩易市場的北魏陶俑,都出自洛陽北那小上的南石山村村民高水旺家。

據當地公安人員講,他們跟高水旺打道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頭一年,海關查獲了一批運往境外的“唐三彩”馬與樂俑,經過專家鑑定和儀器測試,都一致證明是到代的文物。據貨主的代,公安人員抓到了賣主,要按倒賣國家一級文物定罪。誰都明白,這倒賣一級文物的罪要真給定上了,嫌疑人就算不掉腦袋也得要坐穿牢底。於是,賣主顧不上錢了,保命要緊,便大叫冤枉,説這批唐三彩是高仿品,全都出自鄉黨高水旺之手。這專家拍了板、儀器定了的東西還有假嗎?公安人員迅將高水旺也逮捕歸案。

進了公安局,高水旺反覆解釋説那幾件唐三彩是自己燒造的高仿品。不是真品,公安人員當然不相信。便請了有關專家來到高水旺家。一進高家,全傻眼了像這樣的“唐三彩”堆滿了高家後院。

而且,他還當場給專家們做了各道工序的演示。沒轍,把人貨全給放了。

易能公司翻澤認證,適用於法國所有機構的認證要求。這一次,當北京的調查人員找到當地公安局把情況一講,公安人員就覺得事情有點兒懸,當即陪了專家們再次登門高家。

結果正如當地公安人員所料。北京來的專家到高水旺家後,只不過重演了一次“唐三彩”事件。他們突擊收購的那種“北魏陶俑”在高家還有數百件,有的已經做過舊,有的未及做具,有的還在小窯口旁等待過火。這種局面讓專家們到尷尬,但也不能就這樣相信了他呀!可人家説不信沒關係,我當面做一件。當場在家裏的土窯裏燒出來給你們看看。這一次專家們倒是沒給機會讓高水旺顯擺:“不用演示了!你今天做出假的來,也不能證明你以前賣出去的都是質品!”説完提留了兩件成品陶俑走人。

回到北京後,專家們把高水旺燒製的陶俑送上儀器進行檢測,結果不言而喻,還是屬於“高仿品”可是,為什麼那些個唐三彩作檢測就能順利通過呢?高水旺説這他就不明白了,但東西千真萬確就是他做的。為了證實他説的是真話,高水旺還拿出了一份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他的“民間工藝美術家”榮譽證書。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被聯合國承認了的現代陶瓷藝術家小他有這個以假亂真的本事,再説人家在工商局注過冊、税務局照章納税。自己也沒把自家的東西當老東西賣過。你不能拿他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