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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節不可饒恕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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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會上發生了什麼,怎麼發生的,最後結果怎麼樣,都是呂擷英的侄女呂冰特地到慶園來轉達的。

“説起來,其實是衝阿意去的,阿孟不過是被牽連。原本也沒這麼不可收拾,便是論長道短,也無人知曾與周文和定親的是阿孟。是周文和身邊的人説漏嘴…也不算説漏嘴罷,那樣懵懂年少的僕從,哪知人心險惡,還不是三言兩語便叫人把什麼都問出來。”呂冰只怪自己昨天沒早點去,她與孟約不算很相,但孟約是她姑姑的弟子,就等同是呂家門下,雖不是一榮俱榮,卻很容易一損俱損。

“昨跟在周文和身邊的,不是李勝?”李勝是在鹿邑時,就同周文和從小一起讀書到大的伴讀,學問比不得周文和,但勝在是個牢靠穩妥的。如果昨天是李勝,絕對不可能叫人忽悠得把什麼底都掉出來。

“應當不是,我彷彿聽過一耳朵,説那僕從叫劉山還是留山,總歸是這麼個名兒。”呂冰説罷看呂擷英“姑姑,你看這事該怎麼處理?”

“年年從不在意人言,想是不當回事,女兒家在深閨裏,一段時間不出門,這事也就過去了。畢竟,加之於年年身上的,不過是數言數語,反倒是孟主事,恐要為此事牽連。”呂擷英到底比孟約和呂冰見得多些,孟約有王醴,王醴由她啓蒙,什麼情心裏自然有底,與孟約一樣,不會在意人言。且,王醴是御史,誰敢到他面前胡説八道,嫌子過得太舒坦不成。

倒是孟老爺,説句又殘酷又真實的話,撮爾小官,人人都能隨便吐唾沫星子。

孟約的死正是孟老爺,她自己可以不惜聲譽,不懼言。孟老爺身在官場,言蜚語説的是孟約,傷的卻很可能是孟老爺:“這…先生,我該怎麼辦?”孟老爺為她,放棄安逸舒適的富家翁,土豪地主生涯,以一身之力摻和進這泥潭裏。孟約心裏,時時都充滿,哪怕這並不是她想要的,但其實她很懂孟老爺的心。

“這時反倒不好做什麼,稍後我去封書信與大兄説一説,請大兄關顧孟主事一二。之後…阿冰,阿意眼下是什麼情形?”呂擷英心下奇怪,榮家舉辦的仲秋詩會,榮意就在詩會上,憑榮意與孟約的情,即使不出言維護,也該有不牽連孟約的能力。但呂冰從頭到尾沒有説榮意,這意味着,詩會上還有什麼意外發生。

呂冰去得晚,她去的時候,本沒見着榮意,不過是後來聽人説了幾句:“我去時,阿意已退場,是榮大嫂在主持詩會。只聽小姐妹與我説,阿意被原益安侯之女所傷,先行退場。”

“阿冰,你到的時候,原益安侯之女還在不在?”孟約問道。

“在呢,説起來,事都是從原益安侯府之女開始的。説阿意…嗯,話很難聽,後來才牽扯出周文和,又連帶着阿孟。”撕孟約的,無非是説,孟約蠢,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早早定親的未婚夫被人搶了,還被榮意拿捏在掌心裏耍得團團轉。孟約的死粉人設略有點深入人心,至少與榮意常來往的,與孟約略相的,都知道孟約很推崇榮意。

榮意沒被傷的時候,還為孟約辯了幾句,但因她受傷被扶下去,自然沒人再管原益安侯之女怎麼詆譭孟約。無非是説孟約再怎麼無才無德,品貌遠遜於人,周文和這“御前詩人”也不應輕棄於人,叫孟約怎麼活。

幾句話説得,彷彿孟約當時就應該抹脖子死了乾淨,似乎被退過親就是一種不可饒恕的原罪。原益安侯夫人出身理學世家,雖然是很不受皇室與諸公推崇的理學學説,但即不反又不叛,只著書寫些誰也不愛的言論,也沒誰閒極無聊去對“理學世家”四字提出質疑。

不過,正因為有個理學世家出身的母親,這位原本的侯府千金才有那麼多不為人所認同的陳腐念頭。但,再不為人認同,説出來的話傳出去,依然十分難聽,依然十分有礙孟約閨譽。言這東西,傳來傳去,只會跟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滾越驚人。

原本呂冰不想複述這些話,所以孟約這時候才算聽完全程,聽完後她簡直不知道該説什麼:“誒,幹嘛拿我説事,我招她惹她了?”呂擷英:“還真是,那位原益安侯女心慕重崖,若非重崖是個木頭疙瘩,益安侯這新貴家風又委實平平,説不得我就會把他們捏成一對兒。”孟約:沒想到王師兄還會有桃花,沒想到王師兄頂着一張戾氣滿滿,殺氣騰騰的臉,還能騙着如花似玉的少女。

鬱悶地吃罷午飯,呂冰便告辭,帶着呂擷英的手書回家去,臨走還寬了孟約幾句,叫她不要放在心上。孟約被軟軟的少女抱滿懷,心裏滿是動,她和呂冰其實也只見過兩三面而已,人家為她也算是碎了心的。

果然,小美人都是可愛,且能安撫人心的。

送走呂冰,孟約便回去照看孟老爺,慶園這邊盧昆閬午後回來,聽呂擷英説完仲秋詩會的事後,皺眉道:“孟主事是個能人,從海外運回的機械正在緊要關頭,此時出什麼岔子,別説仕途,恐怕這輩子的前程都得搭進去。”工部從來不是鐵板一塊,準確地説哪個地方都一樣,孟老爺這邊高歌猛進,眼看着要立下大功,自然有人急眼有人記恨。言這東西要傷人,有千千萬萬種傷法,牽連孟約的事別看好像搭不上干係,但官場中的人,心思百轉千回,只要他們想,就沒有搭不上的。

因孟老爺不時來慶園向盧昆閬請教,呂擷英對孟老爺也很有些瞭解,對孟老爺現在做的事也略知一二:“孟主事最看重年年,加諸年年身上的言,恐怕不用旁人來挑撥,他自己就能鬱郁不得開解。這樣一來,必要耽誤大事,這時要有人想做什麼…怕是一抓一個準。”

“孟主事不是病着嗎,俗話説得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絲,叫孟主事養足一個月。一個月後,即使事情沒轉機,言也可以設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