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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節擲果使盈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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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一個人格的形成,還是一個國家的誕生,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僅憑一言一策怎麼可能扭轉乾坤。因而,呂擷英雖抱定好好説説的想法,卻沒抱什麼期望。

事實也是如此,王醴聽時很受教,但什麼都不過入耳而已,世上哪有那麼多“一言驚醒夢中人”

“誒,你啊,小姑娘都知道的理,你卻説不通。”呂擷英再不抱期望,也存着點念想,見王醴不聽勸,自然要發愁“説來也不知年年哪裏轉的腦筋,涉世不深,歷事也不多,倒是你這當真涉世深歷事多的,反倒轉不過彎來。”

“心寬自然放得下。”呂擷英笑着瞅王醴:“你也知道你放不下呀,還當你真要嘴硬到底。能説出來就是好事,真把我當作自家姑姑,便不要什麼事都悶在心裏。我徒弟有句話説得好,黃蓮分人能少吃一半苦,為何要自己一個人悶着頭一口飲盡。”王醴:山中燕雀理還真多。

“呂姑姑…”看王醴臉上的表情,呂擷英頭開始犯疼,擺擺手説:“算了,我也知道你,能説的早説了,説不出的只能自己心裏悶着。所以,才讓你快些成婚,有些事還是得關起門來,作私房話才講得出。”實話説,呂擷英懷疑,就是作私房話説給子聽,王醴也很可能説不出口。能説得出,就不會苦到現在。之所以心裏苦,要麼是吐不出,要麼是沒地方吐,要麼是壓在心裏太久,以至於都不知道該怎麼吐。

王醴的沉默讓呂擷英真想他一頓,末了卻只能搖頭輕嘆一聲:“像你啊,真不知什麼樣的解語花才能解開你心中的結。”就是因為這個,呂擷英才從來沒把王醴和孟約扯一塊,孟約在呂擷英眼裏可從不是什麼能作解語花的。呂擷英以為,於孟約而言最好的姻緣就是尋個能接孟老爺班,繼續寵她一世的。

何兑呂擷英也不是一廂情願這麼認為,孟約也很同意,她懶,不怎麼很願意時常動腦筋,那樣太累太麻煩。穿進書裏有孟老爺這麼一個爹,孟約覺得她大部分時間,還是可以實現“不帶腦子活”這一夢想的。

“呂姑姑若無事,我去上差了。”

“去吧。”看王醴一步步離去的背影,呂擷英心裏也很苦,這倒黴孩子到底心裏裝的都是些什麼呢,為什麼敲不開不爛打不碎?

王醴出得門去,又看見孟約在孟園門前送門老爺,一個嬌滴滴地説“爹,我想吃水晶肘子”一個哈哈大笑説“人家女兒愛珠愛玉,我家女兒卻只愛吃,怎麼得了哦”孟約:“爹是在誇我好養活嗎?”

“是是是,誇你好養活,天有些轉涼,回去加件衣裳再去呂先生那裏。”父女倆好容易膩歪完,孟老爺才準備翻身上馬,便看到王醴騎着馬過來:“王御史。”

“孟主事。”想着王醴看到了方才他和孟約“父慈女孝”的情形,又想王醴和呂擷英有舊,孟老爺便笑着説一句:“説起來,能商户籍,入織造府,還得謝王御史那捲《織機詳錄》。早想尋個時機道聲謝,散花樓冬筍做得不錯,不知王御史今是否得便?”王醴搖頭道:“散花樓的冬筍垂饞久矣,孟主事若願作東,自無不赴會之理。”同在京城為官,同居長平裏,孟老爺早就想蹭個臉,到長平裏後久久不曾有所動,主要是覺得王醴難説會不會給他這機會。如今他一出聲,王醴便連客套的一句“當不得一聲謝”也沒有,足可見…是個內心極柔和之人吶。

“王御史肯賞光再好不過,酉時初刻,散花樓上,下官恭候大駕。”孟老爺一高興,話調都輕鬆許多。

王醴答應一聲,與孟老爺在街口作別,正月一過,二月的南京便已初崢嶸,早花的桃樹,枝頭已經染點點輕粉含而未吐。沿河的樹木,有仍枯枝瘦影的,也有已開始萌發新綠的。

河水泛泛,銀鱗片片,將古老的南京城,襯托出瀲灩風姿,卻依然是那般不藏不的王都氣韻。

天始暖,街上出遊的閨閣女兒見多,穿着如裁新葉新蕊般輕軟羅裳,腳步輕盈地穿過街市,彷彿一串串花朵開在花未吐之時。巡街的官軍每隔一刻鐘就能見到一撥,打的是“防宵小護良家子”的旗號,實則這般頻繁巡街,也是為觀賞佳人,這便是是平民式的相親集會。

嗯,如今南京就是這麼半是温柔含蓄,半是大膽豪放。

“有人説那位御前詩家在祈澤池題詩,我們也去看看。”若只一兩名少女,斷然不好意思去,但一大羣少女湊在一起,便是説去就去的。少女們幾人擠一輛馬車去祈澤池。王醴的屬官此時頭趕過來,宋則宜“嘖嘖”道:“如今的女兒家可是越來越敢言敢動了。”張掖城卻道:“往上數千八百年,女子見潘安宋玉衞玠那般兒郎能擲果使盈車,如今的女兒家才哪到哪,不過是結伴去看人題詩,算什麼。”

“便是千八百年前,也沒吾等什麼事,吾等這般相貌在那時,恐連結親都難,沒哪家女子瞧得上啊!”三個相貌絕對不可能引來擲果盈車,確實如今都還同樣還沒女子瞧得上的光漢互視一眼,宋則宜尷尬撇開臉,張掖城快要笑死。宋則宜説話永遠打倒一大片,身邊的人不管誰永遠沒有不搭進去的。好在王醴從不在意這些,不然遇上個心量窄的上官,宋則宜指定別想好。

“御史,你聽…”王醴二話不説,掉轉馬頭往長安右門去,登聞鼓院便設在長安右門。屬官叫王醴聽的正是登聞鼓院傳來的,可以上達天聽的登聞鼓聲,那一聲聲一陣陣急促而洪亮,如同敲打在人心頭的,來自於萬民的詰問。

一路急行到長安右門,王醴來得不算早,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等督察院上官大多都已到場。幾位督察院上官見王醴來,衝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王醴行禮罷,便聽御史大夫道:“我記得宣慶六年負院是你和於則監舉?”

“正是。”

“敲登聞鼓的是光山縣學子彭定遠父母。”

“淑寧郡馬?”

“正是,彭定遠父母狀告的正是淑寧郡馬,道其屬冒名頂替,真正的彭定遠已被其害死。”王醴:“請許下官接手此事。”

“我會為你説項,但結果如何,需看陛下和內閣的意思。”

“是,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