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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我的仰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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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名太子舍人從小路走來,對我行禮。

他是大理寺左少卿的幺子,複姓即墨,名君,字子音。我之所以這樣介紹,是因為剛認識他的時候鬧過笑話,以為這孩子姓即,於是跟東宮提起的時候管他叫“墨子音”

讓我撞牆去吧,真是一生的污點!

我回禮。

對方道:“秦編修,在下即墨君,有事相詢。”

“請講。”

“是這樣的,下個月初五不朝,又正巧是太學舉辦禮大會的子,諸位師長希望監國能蒞臨會場…”我展開摺扇,遮擋過於刺眼的陽光:“這個,應該遞邀函給殿下過目吧?”即墨君的臉紅了,低下頭道:“監國對編修格外倚重,如果編修能幫忙提一下的話…”我快地點頭:“好説。秦某也是太學出身,殿下收到邀函的時候,如果秦某恰好在側,自然不會辜負即墨公子與諸位師長的期望。”即墨君出鬆了口氣的神情來。

“…只是殿下國務繁忙,不見得能如約出席。”我補上不確定因素。

“這在下明白。”明白就好,我賭一季度的薪水,東宮絕對不會去,他最討厭跟一羣老頭聊天了。

看看時候不早,也不清楚東宮會什麼時候回來,我別過即墨君,轉身沿路向皇城西門去。

過了幾分鐘,一回頭,見即墨君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面。我停下腳步讓這孩子先走,誰知他也停下。

“…即墨公子還有什麼事?”即墨君的臉上有些泛紅,他低下頭,雙手遞過來厚厚一疊稿紙:“這是在下前月旁聽辯學所成——對於秦編修的用典以及觀點,略有不解,反覆思索後似乎有所得,於是以紙筆記錄下來,希望秦編修閒暇之餘能指點一二…”

“嗯?”他説話真夠咬文嚼字,難道不知道書面語跟口語可以有差別嘛?

我腹誹着,接過他的稿子,翻閲,竟然真是我跟太學那幫老頑固辯學時候的發言輯錄。大段大段的註釋和辨析夾雜其中,我來不及細看,倒是對他的一手好字留下了深刻印象。

“這——”

“初五的禮之會,學生將上場比試,在此也私心地希望,編修能夠出席一觀!”即墨君紅着臉一鼓作氣説完,如釋重負地行鞠禮,轉身大步離去。

把我晾那裏了。

我有些不自在地咳嗽兩聲,讓周圍宮人好奇的視線全移開。

回家,回的不是江近海在京城的宅子。

以前我也説過,那裏地段繁華龍蛇混雜,何況,時常會有江近海的部下翻牆入內,或集結,或避事。我怎麼可能在那裏住得安穩。

一年前我領到分給新任京官的住宅,那是個位於官宅區的小四合院,只住我一人,空蕩蕩的。這個時代沒鐘點工,不購買或者僱傭奴僕的話,估計沒幾個月宅子就要變得跟鬼屋一樣亂,再説了,獨身住不安全,我一假公子也很難與人合住。

於是我把官宅租出去做長州會館,抱着包袱投奔了曹寰,住他家的小別院。或許是住在王府時養成的習慣,總覺得這樣一個大宅邸中的小院更加舒適。曹寰沒啥意見,他把我當學生看,便是傾囊相授,更別提借住這種小事。

通過他,我認識了不少言官,包括都察院和六科的官員,這些人官職往往不大,但特別有文人的心,把名聲看得比命重,把國家看得比個人重。他們中,有些人是很憤青的,另外一部分則見風使舵。

曹寰威望頗高,説是他在領導這羣監官言官,卻又不盡然。

把香詞社丟給別人執掌以後,曹寰其實低調得可怕了,不是張緹那種偽低調,而是真正地謙遜寡言,只在授課講學的時候,朗然展現他狀元出身的口才和思維力。

他也快四十了吧,不知為何一直沒續絃。

每次我看到他靜坐在茶樓裏的身影,心中總一陣莫名地難受:以他的相貌和功名,不該過得這麼孤獨。

人這一輩子,所求的不外乎兩個字,滿足。

有些人具備讓自己過得開心的天賦,另一些人則無。

我想也許曹寰是後者。

回家的時候,正巧看到言官們從曹府出來,面嚴肅,三五一**頭接耳。有眼尖的瞥到了我,示意身邊人,幾人馬上噤聲了。

心下隱隱有不安,又不知原因為何。我行禮問好,繞過正門,從側門進入府內。

幾天後,在翰林院的閒暇聊天中,我聽到了一些風聲。

似乎是有人煽動言官集體彈劾定國公。

想當然爾,曹寰與定國公早結成一脈,一定不會同意,於是不歡而散。

證據就是從來不説定國公一派壞話的言官,開始上書揭發定國公的罪行,大到傾軋朝政,小到公器私用、掠佔田產,信口雌黃到杖斃僱工等。

我看着彈劾書上的字句,那本就是針對着定國公的後台,長青宮老太后。

東宮問我:“本宮該不該批下去讓嚴查呢?”

“定國公可是殿下的岳丈。”我不太贊成。

當然,真正的理由並非裙帶關係,我也不想多言,不過東宮躍躍試的樣子,讓我聯想起他對扳倒老太后的無比熱衷,不免擔心。

——等東宮被刺到,聲明老丈人也不能逃過法網,我再詳説理由吧…

這樣想着,誰知東宮怔了怔,瞄向太子妃住殿的方向,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