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沈英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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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眯了眯眼睛,不屑一顧道:“大丈夫,何患無!先立業,後成家,這不是好事嗎?”
“好什麼好,你當初怎麼不先立業,後成家。”太太眉眼一橫,不客的回敬了一句。
我深怕這老夫倆又吵起來,忙話道:“老爺,太太,三弟大婚,咱們府裏是按着以往的規矩送禮呢,還是…”果然,這話一出,屋裏又恢復了平靜。
老爺,太太對視一眼。多年的夫生涯令這兩人已到了極為默契的程度。
太太撫了撫頭上的髮髻,笑道:“如今你當着家,與那房走得又近些,這事,你與元青商議着辦。”太太話音未落,老爺便接着道:“都是一家人,又是二房哥兒中頭一個婚娶的,咱們大房不可失了禮數,不可失了禮數啊!”我心下暗笑。話都説到這個份上了,還能怎麼失了禮數?
當初公公婆婆兩人為了二妹和蕭府的事,把二房得罪了個乾淨。如今也算是聰明瞭,凡事不出頭,不拿主意,好的,壞的推給我。
我不出聲,只用眼睛去瞧大爺。
大爺忙笑道:“三弟這回大婚,聽説請的都是官場上有頭有臉的人,咱們大房的禮要是輕了,只怕會給人笑話。依兒子看,還得重重的備下才是。”太太一聽“重重”兩字,臉便有些難看。她這人,素來把銀錢看得極重。給銀子她歡喜,要讓她往外掏銀子,那真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我輕輕一笑道:“確實該重重備下才是。子辰這些年。跟着他兩個叔叔讀書,後若真中了舉,出了仕,只怕到時候還得二叔,三弟幫忙拉扯一把。”關係到親孫子的前程,太太又笑道:“這倒也是。這孩子,一看就是個讀書的料。如今又這般用功,不怕沒有高中的時候。只怕到時候比他兩個叔叔還要有出息。”老爺,大爺一聽太太這話。都笑得見牙不見血。唯獨我的心下卻微微發苦。
世上的母親,沒有幾個不喜歡自己的孩子被別人誇獎的,我也不例外。只是自己的兒子有幾斤幾兩,我心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的長子蔣子辰今年十五歲。八歲那年我受祖父提點。把他留在京裏跟着蔣府二老爺讀書,中間因故荒廢了兩年。兩年後,我腆着臉,又求到二房門上,這才把人又送到了二老爺身邊。
這孩子原本資質就平平,耽擱了兩年,學問比着一般的同齡學子,已有幾分不足。好在二老爺為人嚴厲。管得又緊,校考。夜夜命他苦讀,這才把幾分不足給補了上去。
但要説比他兩個叔叔有出息,那是萬萬沒有可能的事情。
二房那兩個哥兒,一個比一個聰明,真真都是人。
且不説三弟如今在翰林院混得風聲水起,就那個小的,一副腦瓜子也不知道怎麼長的,也不見得他有多用功,偏偏學問連杜祭酒也誇,稱其有狀元之才,主動納其入他門下。我家那個笨兒子,可怎麼比得了。
元青見我臉上有些訕訕,知道我想起了以前的舊事,忙打了岔。
其實不用他打岔,我也早就想開了。
人各有命,也不是非要走科舉這條路,才能有出息,想四妹妹府裏的哥兒,一見書就睡覺,四妹妹不照樣隨他去,從不拘着管着。小小年紀,賺錢的門路是一套一套的,真正比老人還明。可見凡事皆無一定。
想到此,我展顏一笑道:“倒也不求他多有出息,只求他懂道理,明是非,能撐得起咱們大房的家業便可。”我知道我這話一説出口,太太心裏肯定是不高興的。她素來把這個大孫子當成寶貝,看着哪兒哪兒都好,恨不得能盼着他高中狀元,加官進爵才算揚眉吐氣。
太太朝我陰陰的看了兩眼,我視若不見,反正我這話也不是講給她聽的。
“對,對,對,沈氏這話説得極對!”果不其然,元青一邊用眼睛看我,一邊朝婆婆笑道。
“祖母,祖母,我要吃糖糖!”太太顧不得多説什麼,朝我與元青擺擺手,低頭去哄懷裏的孩子。
“我的囡囡要吃糖糖啊,走,祖母帶你去吃!”我眼尖的瞧見,小女兒若荷正用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衝我眨了幾眨,我的心頓時軟成了一團水。…給二老請了安,元青去了府外忙活生意,我則回了房。
房裏已然站立着三位姨娘,見我坐下,紛紛上前給我請安。
“大晨安!”我並不應聲,而是淡然一笑,接過下人遞來的熱茶,吹了吹,斯條慢理的喝了兩口,慢慢的擱在手邊,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
萬事皆妥,我才昂起頭,紅輕啓。
“嗯,且都坐吧!”三位姨娘聽得我這一聲,才敢依次坐下。
離我最近穿粉衣裳的那位,是明姨娘。她原是我的貼身婢女,長得有幾分姿,對我忠心耿耿,我便作主把她抬了姨娘。幾年後,我見她倒還本份,遂又讓其生了女兒。如今,明姨娘已是我身邊不可缺少的一支臂膀。
“明姨娘,這兩,蓮姐兒咳嗽可還好了些?”明姨娘坐了半個身位,忙笑道:“回大,已大好,昨兒晚上一氣吃了半碗玉米羹,夜裏一聲咳嗽都沒有聽見!”我頗欣的笑道:“這方子是我從四妹妹府裏討來的偏方,治小兒咳嗽最是靈驗。且讓她再吃幾天,斷了兒才好!”明姨娘眼眶一熱,聲音中帶出些哽咽來:“多謝大!”
“咱們蓮姐兒有大這樣的嫡母,真真是她的福氣。”説話的是離我稍遠的石姨娘。…石姨娘着一身綠新襖,前的豐腴把襖子撐得鼓鼓囊囊。她是蔣府的家生子,原是太太跟前的人。
那年,我懷小女兒,婆婆見我大了肚子不能侍候,生怕委屈了自己的兒子,頗為體諒的把她身邊最妖嬈的這位石姨娘送到了我院裏。做媳婦的,除了咬牙接納外,沒有一絲可以任我拒絕的餘地。
記得母親曾對我説過,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這話真真不假。
這石姨娘,別看她容不錯,腦子卻是簡單,你只要給她好衣好飯,她便恨不得跪下來你的腳趾頭過活。
我身在蔣府內宅這些年,若連這樣膚淺的女子都對付不了,我也白做了這麼些年的大。
如今她在我院裏,也已經有幾個年頭了,看着倒還是個拎得清的,知道自己能依仗的,除了討我的歡心外,便是收了不該有的心思安份度。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半年前,我斷了她避子的湯藥,如今她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她怕我容不下她,常與我説,這輩子能安安穩穩的把孩子生下來,也算是圓滿了。
我只笑笑不説話。一個婢女抬的姨娘,便是生了個哥兒,又能怎樣?都在我的手心裏捏着呢。
“石姨娘這幾暈吐還好了些?有什麼想吃的,只管打發人來要,女人家的,懷了身子最是嬌貴,委屈不得。”這話沒有一絲敷衍的意思,説得誠心實意。
我生過四個孩子,最大的十五,最小的也快四歲了,自然知道女子懷孕是件頂頂辛苦的事情。所以在這些小事情上,我從來不為難房裏的姨娘。
石姨娘面一喜,委實不客氣道:“大,我覺着前些子京裏捎來的哈瓜,脆脆甜甜的,吃着口。”哈瓜?她倒不傻。這物件也只皇親貴親才能償到。若不是四妹妹思量着讓府裏哥兒姐兒嚐個鮮,託人捎來了幾個,便是有錢,也沒地買去。
我如願的看到了明姨娘向我投來的不屑的目光。
我無所謂的笑笑:“石姨娘,京裏統共捎來了四個,除了老爺太太,哥兒姐兒,落到咱們房裏的,也只半個,這會子你要吃,我可變不出來。這樣吧,我這裏有幾兩上好的燕窩,一會你拿回去。”我毫不客氣的拒絕了她的要求。一個合格的姨娘,並不一定要多八面玲瓏,多委曲求全,而是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什麼東西是你能吃的,能戴的,什麼東西是你不能屑想的,自己得有分寸。
石姨娘一聽有燕窩,喜的跟什麼似的,再不提其它。我看她的神,心下微微冷笑。
其實我心裏更願意與這樣的人打道。因為她的心思很簡單,她的**容易滿足。不像有的人,她的心思,她的**隱藏的很深。
小周姨娘便是這樣的人。…我的目光落在青衣裳的人兒身上,目光陡然變冷。若我沒有記錯,她今年也該有二十二歲了。
尤記得她頭一回入這蔣府,正是二八正年華,鮮水靈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既清新,又芬芳,只待有緣人去採拮。
我頭一眼看着她嫋嫋婷婷的立在老太太跟前,不知為何,這心裏就不大舒服,像有什麼東西哽在心口,吐不出,咽不下,很是難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