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誰比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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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寒直言不晦的問蕭亭,蔣欣瑤生產時,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蕭亭渾身一顫,似笑非笑的看了蕭寒一眼,道:“小寒,我知道你是怪我瞞着你,行,今晚咱們爺孫倆就打開天窗説亮話。實話跟你説,以你媳婦的身子,這一胎要是沒了,後想懷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讓她冒了這個險,而且,她如果想做穩蕭府這個當家,也必須冒這個險。”蕭寒心頭一震,想起欣瑤剛剛玩笑時説的一模一樣的話,皺眉道:“此話何解?”蕭亭面有悲道:“當年,我與你祖母兩個,生下一雙女兒,被人稱是絕了後的,你祖母為此,不知暗中掉過多少眼淚,受了多少嘲諷,你曾祖母,曾祖父為了這個往我房裏了幾個女人。我那時一門心思在醫術上頭,對那些姨娘啊,小妾之類的厭煩的很,佔了我的時間不説,還整天唧唧歪歪的在我面前搬是非,得院子裏雞飛狗跳。於是,一怒之下,就把人統統趕了出去。我這人,一輩子是個軸子,生女兒就生女兒,絕了後就絕了後,老子不在乎。”蕭亭頓了頓又道:“我是不在乎,一大老爺們股拍拍哪邊快活往哪邊去。可你祖母她卻一直鬱結於心,在我面前也不復往神采,變得小心翼翼,處處看我的臉行事,就怕惹我不快。我那時在太醫院忙得顛顛的,就想幹出一番大事業給那些瞧不起我的看看,哪裏注意到這些。就這樣一晃十年過去了,等我有一天發現你祖母臉不對時,她的身子已經很不好了。
你母親這麼快就與趙家定下親來,多半也是因着你祖母身子的緣因。後來…哎,你母親去了,你祖母也就跟着去了。這些年,我常在想,人活在世上,凡事不能由着自個的子來,有些規矩該守還是要守的。女人若沒個一子半女傍身,頭一個過不去的坎就是她自個。
你們小夫倆個,成婚滿一年,正是新鮮的時候。瞧着彼此這也好,那也好,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會不會依舊如此,難説。如今新皇登基,這才幾天咱們府裏就水漲船高,子一久,像咱們這樣的人家,有幾個姑娘不削尖了腦袋往你身上撲?庸脂俗粉倒也罷了,若來個比蔣欣瑤還合你意的人,又該如何?”蕭寒無力低垂着頭,心道祖父啊,這世上,還會有比她更合我心意的人嗎?再不會有了!”
“小寒啊,人無千好,花無百紅,早時不算計,過後一場空啊。你這個媳婦,外頭看着是個弱的,其實骨子裏最是要強不過,凡事比你看得通透,想得明白。只有冒險把這一雙孩子生下來,她才能把蕭家大的位置坐得穩當,即便後你房裏進了人,她也有依靠。”蕭寒面無表情的看着老太爺,許久才道:“祖父,我答應她不納妾的。”蕭亭一點也不奇怪孫子説出這樣一句話來,丟了半條命把人救了,還沒成親前就把兩個通房攆了出去,媳婦懷了身子不能侍候,寧可自個憋着。
蕭亭是過來人,如何看不出來。他撫須思道:“得了,那就更説得通了。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她不讓你納妾,就必須為蕭家留個後。”
“祖父,她這是用命在賭,萬一…”蕭亭長長的嘆了口氣,心道這就是你媳婦勝人一籌的地方,她若不賭,又如何能換來你這個傻小子的死心踏地呢。
“這世上人人都在賭,新帝在賭,老臣在賭,凡夫俗子都在賭,就看有沒有這個運氣了。小寒啊,你得跟你媳婦學學啊,你瞧她從來不問賭得贏,賭得輸,她只實實在在的做她每一應該做的事,就這份膽然,我瞧你們幾個都比不上她。你與其問我保大人還是保小孩,倒不如順着她的心思,陪她把這兩個月熬過去。”正説話間,總管蕭重匆匆進來,低頭在蕭寒耳邊輕語幾句,蕭寒點點頭道:“讓廚房預備些下酒的小菜,送到書房來。讓他們先等着,我一會就來。”蕭寒轉過身,對老太爺道:“祖父,十六他們來了,我去陪陪。”蕭重點點頭應下。
蕭寒行了兩步,又折回來,對着老太爺一字一句道:“祖父,這輩子有兩個人我把他們看得比我的命還重。頭一個就您,其次就是她。您看着辦吧!”説罷也不顧老太爺驟然突變的臉,大步離去。
蕭亭一股跌落在椅子裏罵道:“臭小子,翅膀長硬了居然敢威脅我,我這天天往藥房裏鑽,沒沒夜的是為了誰啊,你沒看到我這些子頭髮都愁白了嗎,真他孃的不孝。”罵了兩句,想起孫子説頭一個比他命還重的人是自己,心頭又湧上一股子暖意,重重的嘆了口氣後,蕭亭在廳裏略坐了片刻,鑽進了藥房。
蕭寒出了東院,先不急着去外院,回了西院房裏,替睡中的女子翻了個身,坐在牀沿盯着女子的眉眼看了半晌,才去了外書房。…幾杯酒下肚後,杜天翔壯了壯膽子朝悶頭喝酒的蕭寒道:“表哥,我瞞着你,是我不對,你別生我的氣。外公他盼了這些年,總算盼來這一天,還是兩個,他捨不得,我也捨不得。要打要罵你只管來。”蕭寒拍了拍天翔的肩膀,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得杜天翔心裏起了,才移了眼睛道:“她説了,她怕死,比誰都怕,讓我信她。天翔,我信她,也信你。”杜天翔神一鬆,深深的了口氣,臉上才有了笑意。
燕十六喜道:“這不就得了,你家那個,這麼聰明,哪裏是命薄的樣子。”徐宏遠用胳膊肘輕推了一下燕十六,笑道:“小寒,我這個侄女,素來是會算計的,吃虧的買賣從來不做,她讓你信她,你只管信她便是。”燕十六自知薄命兩字不大中聽,為掩其尷尬往徐宏遠碗裏夾了一筷子菜,笑道:“阿遠這話説得對,你想,連我在她手上都只有吃虧的份,一定會母子俱安,到時候,我府裏的玩藝,只要你媳婦看中,只管拿去,給兩個孩子當見面禮。”杜天翔輕哼一聲道:“你個大老爺們吃虧跟表嫂生孩子,有個關係。”燕十六剛含進一口酒,聽這話,嗆了一下,猛的咳嗽起來,手指着杜天翔半晌説不出話來。
徐宏遠無可奈何的幫他拍後背順氣。
杜天翔瞧他咳嗽的厲害了,一把抓過燕十六的手腕,手指稔的搭了上去,沉半晌,扔了手腕,從懷裏掏出個瓶子,倒出兩粒藥丸,遞到燕十六手上:“你的身子也不比從前,仔細保養着才好,別仗着年輕,沒沒夜的。”燕十六心頭微暖,接過藥丸,用酒送服。半晌才道:“一年未見,天翔,你俗了。大小也是個太醫院院首,斯文些。”杜天翔長嘆一聲,舉杯朝燕十六幾個碰了碰,垂頭喪氣道:“先是二哥傷重,再是先帝病危,我連打個磕睡都得防着人下毒手,別説是俗,小爺我都想暴了。真不是人過的子,十六你是不知道啊,小寒去二哥回京,諾大的京城皇宮,就我和李祿兩個在裏頭頂着,沒有一刻不提着心吊着膽,身心俱累啊。”這話説來,徐宏遠,蕭寒深有同。
蕭寒把杯子一扔,臉上帶着疲,灑然一笑,這笑中帶着三分苦澀,七分痛楚,道:“我這四個月,除了正月裏陪了瑤瑤幾天,其他的子,都是她一個人呆在府裏。從來沒有一句怨言,不光是府裏,鋪子的事井井有條,書房一半的事情都是她在心。大着個肚子,還得盤算這個,盤算那個,我看着就心疼。天翔,我哪裏是怪你,我是怪我自個。”燕十六學着蕭寒把酒飲盡,杯子一扔,咬牙道:“比苦是吧,誰有我苦?堂堂王爺,睡的是帳篷,吃的是乾糧,喝的是烈酒,還被人擺了一道,半死不活的躺着等死,外帳篷外頭雪下個沒完沒了,身邊連個説話的人都沒有,現在想起來,都他孃的心酸。”徐宏遠默默的把三人的酒杯扶起,斟滿,端起自個的酒杯,輕啜不語。
杜天翔抬首道:“阿遠,你怎麼不趁機發發牢騷。”徐宏遠輕笑一聲,灑的朝眾人舉了舉杯,眼神落寞道:“有一種苦,是無父無母,無兄無弟,紅塵俗世,孑然一身。”徐宏遠原本在這四人當中,容貌最甚,且又一派書生模樣,偶爾發一通嘆,燕十六在一旁瞧着竟是呆了。
杜天翔翻了個白眼,譏笑道:“你還有個燕紅玉。美人在懷,如沐風。”徐宏遠苦笑道:“非我所願,如坐針氈,苦上加苦。”杜天翔想到元宵那燕紅玉幾次三番的掃了眾人的興致,不由深表同情的拍了拍徐宏遠的肩膀,撫額嘆道:“果然非同道中人,雖傾國姿,卻也是開口規矩,閉口規矩,雞同鴨講,無趣的很,無趣的很那,連表嫂個手指頭都比不上。”蕭寒想着自家女人的種種好處,很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燕十六心中石頭落地,喜上眉梢道:“庸脂俗粉,豈可配得上阿遠。來,兄弟們難得聚在一處,喝一杯,預祝咱們苦盡甘來,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想橫就橫着走,想豎就豎着走,出了事,王爺我在背後替你們兜着。”四人同時舉杯,重重的碰了碰,一飲而盡。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