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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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暖和起來,蕭府的書房裏卻依舊燃着銀絲細炭,烘的房裏暖暖的。
塌上鋪着一整塊老虎皮,梨花木小几上壘着幾疊子奏章,一素衣男子斜靠着,目光落在右手中的奏章上,左手接過梅香遞來的藥盞,一飲而盡。
梅香接了空碗,退後幾步,蘭香上前,雙手託着一個鏨胎琺琅花卉漆盤,盤裏放着各餞及點心。
素衣男子練的從裏頭挑了一塊點心,送入嘴邊嚐了嚐,皺眉道:“怎麼又是這幾樣?明兒換個樣。”蘭香圓臉搐了一下,恭敬的道了聲:“是”男子似想到了什麼,又道:“今兒晚上,我想吃醬鴨,花雕醉雞,澆汁野生鱸魚,野山菌燉老鴿,密汁烤羊腿,鮑汗扣遼參,糯米蒸蝦,桂花紅豆糕。”蘭香嘴角的更厲害,依舊恭敬道:“是,王爺!”男子又道:“今兒的宵夜不用太豐盛,五,六個小菜,三,四個主食就行了。對了,一會我要沐浴。”蘭香想着老太爺的待,忍不住道:“回王爺,老太爺説您傷口還沒癒合,不能沾水。”燕淙元放下奏章,冷冷的盯着兩個侍女看了一眼,兩個香腿一軟,忙跪下。
燕淙元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出去,兩個香心有餘悸的對視一眼,逃也似的離開了書房。…“大,那位爺不僅大吃大喝,還説要沐浴。可老太爺再三叮囑傷口還沒癒合,不能沾水,奴婢不敢善作主張,只好來請大示下。”蔣欣瑤無可奈何的看着地上的梅香,蘭香,太陽隱隱作痛。
那位爺自打入了蕭府養傷,不僅廚房的梅子怨聲哉道,便是兩個香的臉也一比一看着憔悴。
蔣欣瑤不由的火起。
你説你一個病人,搗鼓個什麼勁?整天的由着自己的子來,想一出是一出,還讓不讓旁人活命?
蔣欣瑤暗下咒罵了幾句,認命的嘆了口氣道:“隨他吧,再忍幾,我估摸着也快了。”
…
夜間,蕭寒,徐宏遠匆匆而入。
行過禮後,徐宏遠道:“二哥,欽天監看了子,四月初九是個好子,冊封大典就定在那一。”燕浣元愣了半晌,神不明道:“他身子怎麼樣?”蕭寒搖頭道:“不大好,天翔説最多再撐半個月。”燕淙元臉有悲道:“明,我便入宮侍疾。”
“二哥,你的傷?”兩人異口同聲的叫道。
燕浣元擺擺手,摸了摸心口的纏着的繃帶,道:“無礙,有天翔在裏頭,你們大可放心。本王也是該面了,父皇他…撐得夠久了。”蕭寒,徐宏遠互看了一眼,蕭寒極為冷靜道:“二哥,十六那裏…”燕淙元若有所思的看了徐宏遠一眼,道:“讓他把軍中安頓好後,速速回京。”徐宏遠猶豫道:“二哥,軍中那一半的軍糧不找到,十六這個時候回來,是不是不太穩當?”燕淙元讚許的點頭道:“確實不太穩當,只是凡事大不過個孝字,天下人都看着呢。”兩人默默的點了點頭。
燕浣元拿起手邊的奏章,往前一送。
徐宏遠接了過來,見是刑部的奏章,正打算翻看一下,卻聽燕淙元道:“刑部奏章稱蘇家老四招供蘇家暗中養了二百個死士,但那圍攻我的絕不止二百人,兵部最後清理出來二百六十五具黑衣人。”那歸程途中,兵馬在一處山腳下安營紮寨,子夜時分,數百個身着黑衣的殺手,手持明晃晃的長劍,向他襲來,若不是眾將士以命相護,他焉有命在?
念及此,燕淙元眼神閃了閃道:“如果不是蘇家老四説了謊,那就是追殺我的還有一撥子人。”兩人面一滯,沉聲齊口道:“二哥。”燕淙元擺了擺手,示意兩人都坐下,輕咳了兩聲,道:“我突然想到小寒與舅母從軍中回來,一路被人追殺的事。當時小寒媳婦還説這事透着怪異。”
“二哥的意思,是這兩件事有着什麼聯繫?”徐宏遠悚然一驚道。
燕淙元下意識的掏出懷裏的玉扳指,來回把玩道:“百思不得其解,小寒,你暗中幫我查一下這事。”蕭寒思道:“二哥,這事還得從蘇家着手,先把死士的數目確定了,才好往下走。”燕浣元面不豫道:“不急,是狐狸總會出尾巴,多與你媳婦商量商量,聽聽她的意思。”蕭寒恭身稱是。
燕淙元緩緩的摸了摸鼻子,思慮道:“湖廣一事,你們幾個把家底都掏空了,這份情誼,二哥記在心裏。自家兄弟,也不説客套話,算二哥欠你們的。”蕭寒,徐宏遠雙雙起身,抱拳道:“不敢當。”燕淙元滿意的嘆了口氣,道:“小寒啊,二哥有個不請之請啊。”蕭寒心裏咯噔一下,想着昨晚夜裏瑤瑤在他面前的報怨,面苦道:“二哥,只要不是廚娘的事,其他二哥只管開口。”燕淙元先是驚訝,隨後轉了幾個心思,幽幽道:“我這還沒開口呢。”蕭寒苦笑道:“二哥,這個廚娘是欣瑤她從孃家帶來的,調教了近兩年,才有瞭如今的廚藝。她懷着身孕,也吃不慣旁人做的菜。”徐宏遠忙接了話,笑道:“二哥,不如這樣,回頭讓王府的廚師跟梅子學兩招,實在不行,從怡園挑兩個,我讓鶯歸再調教調教,您看如何?”燕淙元見這兩人這般神情,嘴角彎彎道:“罷了,也不必這樣麻煩,回頭想吃了,我直接上府裏來。”
…
蕭寒暗暗鬆了口氣。
三月二十,消失了近半月的靖王出現在朝堂上,同時,宮裏傳出皇帝病重,由靖王監國的消息。
天順二十七年,三月二十九,山陵崩。
舉國同哀。
平王跑死了六匹快馬,終是在帝崩前趕到了皇宮。
四月初九,新皇登基,國號永嘉。
一切終是塵埃落定。
半月後,懷孕六個月的蔣欣瑤午後在庭前散步,不知為何,突然暈厥過去,人事不醒。…東院正廳裏。
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一左一右的兩人皺着眉頭看着椅上一臉陰沉的男子,同時嘆出口氣。
不多時,徐宏遠一身單衣,滿頭是汗的從外頭進來,還沒來得及坐下,就道:“怎麼好好的就暈過去了?”杜天翔挑眉道:“你怎麼來了?剛升了户部侍郎,這會不在衙門裏待著,來湊什麼熱鬧。”徐宏遠也不理他,只管向老太爺詢問侄女的情況。
孫媳婦的親叔叔,想瞞也瞞不住啊,蕭亭如實的把欣瑤的病情説與徐宏遠聽。
徐宏遠聽罷,驚出一身冷汗,呆呆的坐在椅上,靜默不語。半晌才怒道:“既然四個月的時候就診出她的身子不適合懷雙身子,會有命危險,天翔,當時你怎麼不跟我們説?”杜天翔偷偷看了眼老太爺,打了圈腹稿,斟酌道:“阿遠,即便説了,也不抵什麼用,四個月懷雙身子,如果打胎的話,也是件極危險的事。我與外公商議不如暗中想些辦法,看看能不能母子俱安。”徐宏遠口一滯,説不出話來。
一直沒有出聲的蕭寒突然道:“辦法想出來了?”杜天翔忙道:“我與外公打算等表嫂懷孕到近八個月的時候,把孩子生下來,這樣,大人,小孩都能平安。”
“有幾成勝算?”杜天翔沉,避重就輕道:“四成。小寒,即便是一個正常的女子生產,一隻腳也是踩在閻王殿的。”蕭寒目一暗,道:“她知道嗎?”老太爺搖搖頭後突又點了點頭。
杜天翔忙湊近了,挑眉道:“外公,您告訴她了?”老太爺搖搖頭嘆道:“她這般聰明的人,哪需要我告訴她。自個的身子哪裏不對,想一想便明白。你這個表嫂看似柔弱,心卻極為堅強,愣是裝着一聲不吭。”
“外公,為什麼這麼説?”老太爺面有不忍道:“你前些子在宮裏,許多事情不知道。按她的身子,在五個月的時候就應該出現眩暈,悶,四肢浮腫,呼不暢,昏厥的情形,偏她六個月了,才支撐不住,你道為何?”
“為何?”徐宏遠雙眉緊鎖道。
“因為她除了喝我開的藥外,還自己幫自己用飲食調理,每裏曬足一個時辰的太陽,腿腫成那樣,天天扶着下人的手在園子裏散步,一都沒歇過。以她的身子,翻個身都要上半天,他們夫倆天天睡一張牀上,小寒到今才知道她身子不好,可見她的忍耐。”老太爺撫須長嘆道。
“小寒,這事是祖父做得不對,是我要天翔瞞着你。祖父想着有五成的把握,總該要搏一搏。”蕭寒強忍心緒,聽完這一番話,冷冷的看了太師椅上的兩人。
杜天翔生平頭一次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心中一痛。
他朝着蕭寒冷笑道:“表哥,你也不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和外公沒有哪一,心裏不在盤算這事。表嫂之所以會出現今的危情,蔣家三小姐居功甚偉,蔣家的老太太也算是立下一功,如果不是老太太那一杖,引了舊疾,哪至於如今這般頭痛?你有本事,怎麼不去找她們算帳。”徐宏遠見兩人臉不大對,忙打圓場道:“過去的事情,何必再説。想辦法如何把這兩個月熬過去,才是正經。”話音剛落,裏屋傳來一聲驚呼:“大醒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