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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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七剛過,蔣家浩浩蕩蕩十幾輛馬車,駛離青陽鎮,揚起一片塵土。晌午時分,馬車到達蔣府門口。眾人身心俱乏,換上軟轎,各自回房不談。
欣瑤坐了半天的馬車,顛得痠背疼,她軟軟的伏在轎中,掀起轎簾一角,走馬觀花似的一眼帶過。
冬梅隨轎而行。她見小姐好奇,不由細細的為小姐介紹這蔣府的佈局。
蘇州蔣府佔地極大,分東園,西園。是典型的江南園林建築。亭台樓閣水榭,曲徑通幽,青瓦白牆,佈局新穎雅緻,倒是個好居處。
一路瞧來,欣瑤也只有興嘆其美的份。
冬梅在小姐耳邊輕輕道:“剛剛二太太吩咐了,小姐住西園的聽風軒。院子不大,勝在清幽,下人們都收拾好了。三爺住在暮雨軒,就離這不遠。”欣瑤淡笑道:“母親的安排定是好的,等院裏收拾好了,便去母親那走走。”冬梅笑道:“那是自然。”入了垂花門,不多時,轎子停在聽風軒門口。冬梅親自上前扶四小姐。
欣瑤站定,細細打量她後的居處。新居與老宅的佈局相差無己,約有六七間房屋。院中遍種花草,芭蕉猶多。院中一角幾塊奇石,一池清潭,幾株翠竹掩映其中,令人頓覺雅緻。
院子中央,李媽媽等一干人正忙着收拾東西。這次回府,欣瑤把六個丫鬟一併帶了回來。
冬梅扶着小姐進了卧房,打水淨面。
欣瑤環顧四周,微微搖頭。
母親到底是用了心的。只這…也太奢華了些,萬一給老太太看到,豈不是又生口舌?
原來顧玉珍五年多沒見到女兒,心中愧疚,好不容易有了這次表現的機會,自然想討女兒歡心。不求最好,只求更好,哪裏還顧得上別人説什麼?
欣瑤見院裏忙亂,剛想着去園子裏轉轉,便有丫鬟來回,二太太來了。欣瑤忙起身相。
顧玉珍見俏生生站立的女兒,一把摟在懷裏,心啊肝啊的哭起來。蔣元晨在邊上偷偷抹淚。
一股幽幽的體香撲鼻而來,欣瑤伏在母親懷中,受到她的悲痛,不知為何覺着心酸,眼淚叭叭的掉下來。
顧氏見女兒落淚,心都碎了。這個被她一丟就是五年的女兒,心裏怕是恨着她的。念及此,淚越發的簌簌而下。
冬梅紅着眼睛,上前勸道:“二太太,以後的子長着呢,小姐這些天沒有休息好,傷心不得,快快進屋吧,這風口上,着了涼可不好。”顧氏忙攙着女兒進了屋,摸摸小手,還算暖和,才略略定心。
蔣欣瑤這幾年有意識的散步鍛鍊,加上飲食調理得當,早已不是當年羸弱不堪的樣子。因祖父病逝,清減了幾分,看上去有些弱不風。
顧氏不明就裏,細細打量女兒身形,心裏便開始盤算該如何替女兒進補。
蔣元晨這些年習武,讀書很有長進。母子倆獨處時,顧氏常常唸叨起女兒的往事,因此蔣元晨對欣瑤的身子知之甚清。如今一見欣瑤弱骨纖形,梨花帶雨的樣子,強烈的起了作為男子該有的保護**,暗暗下決心,再不讓姐姐受苦。
欣瑤自是不知道母親、弟弟暗藏的一番心思,當下拉着母親坐下,自己退後幾步。冬梅就勢遞來跪墊,欣瑤實實在在的朝上首磕了三個頭,微笑道:“多年未給母親請安,今方全了女兒的心思。”顧氏一聽,又喜又憂,落下淚來,忙扶起女兒。
當初女兒傷了腦袋,痴痴傻傻,口不能言。看了多少太夫,吃了多少苦藥,總不見效,顧氏為此,沒少掉眼淚。兩年前女兒來信説能講話了,顧氏還猶自不信,如今聽得她鶯聲燕語,自是一番嘆欣瑤接過冬梅遞來的茶,雙手奉上,輕輕往前一送,柔聲道:“母親喝口茶潤潤嗓吧。”顧氏接過茶盞,放在一旁,泣道:“我的兒,不用忙活,母親就是想看看你。這些年,只苦了你了。是母親對不起住你。”欣瑤拿起帕子幫顧氏拭淚,笑道:“母親這話,説得可不對。我在青陽鎮,吃的好,睡得好,逍遙自在的緊。祖父對我寵愛之極,哪裏是吃苦,分明是享福去了。”蔣欣瑤這話倒也實誠。她一向認為高門大户哪比得上鄉村田居來得自由自在。且不説左一個規矩,右一個規矩讓人不過氣來,單説這複雜的人際關係,就讓她厭煩無比。
這話聽在顧氏耳中,只道是女兒安撫之意,撫了撫女兒的臉,剛想開口,只聽蔣元晨鄭重其事道:“母親,以後兒子照顧姐姐,定不會讓人欺了去。”蔣欣瑤笑着摸摸弟弟的頭。這傢伙的個子都快趕上她了。笑道:“好弟弟,姐姐謝謝你。”蔣元晨抬了抬下巴:“姐姐,照顧你,是我應當的”蔣欣瑤心下安,正調侃幾句,卻聽院子裏有丫鬟報二老爺來了,忙看了顧氏一眼。
顧氏優雅的起身,卻並未上去。
欣瑤心下稱奇,微微低首。
蔣宏生大步星走進來,見人齊全,便笑道:“你們母子二人來看瑤兒,也不叫上我一道,該罰。”蔣欣瑤上前給父親磕頭請安,奉上茶,嗔道:“父親説笑了,該是女兒前去給父親請安,哪有父親來看望女兒的道理,父親偏疼我了。”她對這個便宜父親接觸甚少,因着周姨娘的原故,自然無甚好,説話間無意識的帶着客套。
蔣宏生心中大驚,當初送她走時,還是個口不能言的羸弱小孩。五年未見,不僅出落得好,且言談舉止落落大方,舉手投足間,讓人賞心悦目,頗有她祖父之風。
蔣宏生深深的看了女兒一眼,意味深長道:“這幾年,你母親常憂心於你,現在看來,你祖父把你教養得甚好,甚好啊。”蔣欣瑤見他提及祖父,心生懷念,傷道:“祖父對我很好,教我讀書,寫字,知禮,可謂用心良苦。”想起二人相處的點滴,欣瑤紅了眼眶。
“生活上也是極照顧女兒,吃穿用度,無一不是好的,女兒心中。子孝而親不在,女兒只嘆祖父去得太早。”蔣宏生心下哀傷,雖説父子情不深,到底是血脈相連,又聞父親如此對待欣瑤,更是心中愧疚。
他在揚州為官,一年只回家兩三回,每次求見父親,父親總是稱病不見,還一度以為父親恨他。現在看來,必是心中早已明瞭,方才如此行徑。當下對欣瑤道:“瑤兒純孝,讓為父汗顏那!”
“父親不必自責,女兒在祖父跟前這些年,便是為父親盡了孝道。”欣瑤探究的目光,不深不淺的落在父親身上。
顧氏聽罷,心中對仙逝的公公深懷。女兒進退有度,行禮奉茶,一言一行讓人找不出錯處來,只怕是老太爺專門找人教導過了。
蔣元晨見氣氛陡然轉悲,極有眼的打趣道:‘父親,你一來,眼中只有姐姐。”蔣宏生笑道:“你這孩子,怎麼吃起你姐姐的醋來?”蔣元晨嘟着小嘴:“母親見了姐姐,眼中沒了我,父親一來眼中更是沒了我,可見我是個多餘的。”一句話把房中三人都逗笑了。
蔣宏生見顧氏難得出這般笑容,心中一動,眼中便有了些許光彩。剛想説些什麼,又不知如何説,只得端起茶杯,掩飾眼中的深意。
蔣欣瑤不動聲的把一切看在眼裏,伸手捏一捏弟弟肥嘟嘟的臉蛋,笑着説:“你這小氣鬼,還説要照顧我,看看,沒幾下便出正形了。”蔣元晨也不説話,只衝着欣瑤嘿嘿傻笑。
顧氏忍不住,玉手輕點兒子額頭,嗔罵幾句。
四人説了會話,便有管家來回事,顧氏無奈,只得前去。
父子二人見欣瑤略有疲,相攜而出。
蔣欣瑤見人走遠,方才鬆懈下來,歪在貴妃塌上,心下回味着剛剛雙親之間的微妙關係,長長的嘆出口氣!
…
冬梅進屋,把火盆挪近些,拿了張薄毯給小姐蓋上,悄悄帶上門,讓鶯歸守着。
冬梅跟李媽媽説一聲,往秋水院走去。
秋水院還是幾年前的樣子,冬梅一路走來,覺得悉無比。忽然聽得有人喊她,回頭一看,不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是打哪兒來啊?”來人正是二太太房裏的大丫鬟夏荷。
夏荷今年十五,比冬梅小上幾歲,是顧氏從孃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鬟。五年前,冬梅被二太太派去服侍四小姐,夏荷便頂了冬梅的差事。這兩人自小一塊長大,又同在太太身邊侍候,情份不比尋常。
夏荷上前手把手,仔細打量着冬梅。只見她上着鵝黃小棉襖,下繫着雲紋百褶裙,頭上一把烏油油的青絲挽成個家常的髮髻,只簪了兩個薄銀點翠鑲米珠花鈿,妝容簡單,面容秀麗,並未沾染半分鄉下的土氣。
夏荷心下一喜,便打趣道:“冬梅姐姐,幾年未見,越發好看了。”冬梅啐道:“你這小蹄子,怎的打趣起我來了?五年不見,我可想你想得緊。”夏荷笑道:“你想我想得緊,又怎知我想你也想得緊?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盼回來了。”兩人久未見面,正有一肚子話要説,卻見四周丫鬟,婆子來來往往的,也沒個停歇,只得強自按捺住。
冬梅掃了四周一眼,手微微朝歸雲堂方向指了指,低聲道:“這些年府裏可還好?”夏荷會意,湊上前輕聲道:“自二老爺去了揚州,府裏清靜許多。東園那頭還算省心,只幾個姨娘鬧得有些不像樣。老太太一直養着病,時好時壞的,也不常面。如今府裏外頭的事都是大老爺管着,裏頭的事則是二太太説了算。”夏荷輕輕一頓,壓低了聲道:“不過老太太隔三差五的,總會問上一問。”隨即又揚聲道:“冬梅姐姐這些年在老宅可好?”冬梅揚了揚眉,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