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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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媽和冬梅聽説四小姐想跟着老爺去京城,面面相覷,驚得説不出話來。
京城,在她們看來,那是遙不可及的地方。
半天,李媽媽才完整的説了一句話:“小姐啊,媽媽這輩子沒出過蘇州府,聽説京城的地上,都鑲着黃金的啊,最是富貴不過的了。”冬梅笑道:“李媽媽,要是地上都鑲着黃金,那不是招人搶嗎?我頭一個去搶。”李媽媽恨聲道:“你這丫鬟,京城可是天子腳下,搶了黃金,那是要砍頭的。”冬梅道:“小姐,你可想好了,老爺那邊…”蔣欣瑤點頭稱是:“冬梅姐姐到底想得周到!這事啊,祖父十之*不會同意。”冬梅略一沉思,便明白這裏面的關鍵所在:“小姐,你是想試探一下老爺的態度。”蔣欣瑤點點頭,道:“好個聰明的丫鬟,雖説那個府裏着實不堪,只為了冬梅姐姐能嫁得如意郎君,我也得回不是!”冬梅笑道:“小姐真壞,每次都拿奴婢開玩笑。”欣瑤微微一嘆,眼中的憂一閃而過,但笑不語。
蔣振在第二天傍晚才回了府。
蔣福親自來給四小姐回話,讓四小姐明再去請安,老爺累了,已經歇下。
蔣欣瑤聽了,神情未變只囑咐下人好生侍候。…第二,蔣欣瑤帶着鶯歸現煮的南瓜粥,早早的就去正房請安。見老爺子正在用早膳,便説道:“祖父回來奔波辛苦,我讓鶯歸煮了香噴噴的南瓜粥,最是補氣不過,祖父嚐嚐如何?”蔣老爺雖無食慾,倒也不忍心駁了孫女,當下就盛了一碗。只覺入口清糯軟,回味甘甜,頓時食慾大開,一氣喝了兩碗。
把蔣福喜得跟什麼似的,心道:還是四小姐有辦法啊。
蔣老爺喝完粥,就着茶水漱了口,看了一眼斯條慢理吃粥的孫女,心裏犯了難。
京城一行,勢在必行,欣瑤該如何安排?
五年來,他與這個小孫女朝夕相處,若説沒有情,那是假的。且不説祖孫倆天生的血緣關係,只她冰雪聰慧,伶俐可人,知冷知熱這一點就讓蔣老爺心下喜歡。更為難得的是她這份大智若愚。
蔣老爺早過了天命之年,見過的人,經過的事不計其數。這些年在任上,與形形的人打道,一雙鷹眼可謂看盡人間百態。
當初帶她來是不得已而為,故放之任之;慢慢看她甚是可憐,懂事,便心存好;直到後來,兩人漸親近,常常為句話爭得面紅衞赤,為多吃幾口菜搶得不亦樂乎,他這才發現,這個孫女在這五年裏,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中。
她幾乎看不出有任何**。逢年過節,送給她的首飾,頭面,很少見她戴上,一隻白玉小簪倒是甚得她心。
衣食也是如此,一鍋魚頭豆腐湯就能讓她滿足的吃下兩碗飯。唯一跟他打秋風那次,是為了給繡娘開店;唯一要他出力的,就是找兩個小孩,便是求人,也是直截了當,從不拐彎抹腳。
她聰明卻不張揚,低調卻不做作,善良又不心軟,就這樣如一陣風似的,撫得人心身熨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看到的是清澈,明亮和怡然自得。
蔣欣瑤覺到祖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依舊若無旁人的喝完一碗粥,漱了口擦了嘴,用調皮的眼睛回看他,只微微笑着,不説話。
蔣老爺乾咳一聲,説了聲:“這麼大人了,還調皮。”欣瑤撒嬌道:“調皮可不分年齡,我陪祖父出去走走,外面陽光正好呢。”説完,便扶着蔣老爺的胳膊慢慢向外走去。
蔣欣瑤邊走邊説:“祖父,您看,外面**甚好,萬物復甦,有詩云:‘天街小雨潤如酥,草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可憐孫女我,在這青陽鎮的蔣府老宅,看到的永遠是這四方的天,這庭院的梅。哎,無趣的很啊!”説罷説着大人的模樣,仰天長長嘆了一口氣。
蔣老爺聽得直冷氣,這丫頭,完全沒有預兆,沒有寒喧,沒有鋪墊,直接暗示她想跟着去京城。行不行你看着辦。
蔣老爺沉聲道:“你從何而知我要去京城?”欣瑤不理他的臉,仍笑道:“祖父您臉上都寫着呢。”蔣老爺斥道:“胡鬧,祖父臉上哪裏有字?”欣瑤道:“祖父,您就別硬撐了。自京城來信,您的眉頭就沒舒展過,若不是有什麼為難事,何至於此啊。睜着眼睛説瞎話可不是什麼好品德。”蔣老爺氣笑道:“你這丫頭,怎麼説你祖父呢,仔細你的皮,快説你如何得知!”欣瑤道:“哎啊啊,實話實説怎麼就捱了板子,可真真沒了天理。您想啊,能讓祖父為難的事是什麼?其一便是京城有了什麼難事;其二嗎,便是人見人愛的孫女我了。這樣兩相一湊,可不就湊出來了嗎。”蔣老爺笑道:“你倒是聰明,聰明的就想要跟着去京城。你若知道,從青陽鎮坐船到京城要多少天,就不會想去了。”蔣欣瑤嗔道:“祖父啊祖父,古人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孫女我雖沒有讀書破萬卷,千卷總有吧。”蔣老爺寵溺的看着她,卻板着臉斥道:“你那看書,是不求甚解,歪曲其意,還好意思拿出來説。”欣瑤撇撇嘴道:“我若是男子,當然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只我身為女子,您也説了,女子難養!所以嗎,一知半解甚好,多了反而不妙,您説可是這個理啊?”蔣老爺氣笑道:“我怎麼就得了你這個伶牙俐齒的孫女?真把老夫氣死也。”蔣欣瑤笑道:“一條藤上結出的瓜不好,祖父你説是藤的錯呢,還是瓜的錯?哼,我這伶牙俐齒也是您寵出來的不是?您想啊,一路上有我陪着您,多出多少樂趣,那是多少銀子也買不到的。”蔣老爺被她這副痞賴樣逗得哭笑不得,道:“真沒見過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人,今兒個我也算是見着了。”欣瑤一本正經道:“祖父,這話可不對。能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人,往往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您孫女我,可不是什麼人都逗樂陪笑的,單單就您一個,您還這樣説我。”説罷蔣欣瑤一副垂淚滴的樣子,只是演技尚還青澀,蔣老爺不為所動。
“欣瑤,若祖父不帶你去京城,你有何安排?”欣瑤一聽,頓時心裏明白,只裝糊塗道:“我只聽祖父的。”蔣老爺撫着欣瑤的頭道:“我這一去,少則兩三個月,多則半年,必會回來,只我去京城的消息,不能讓府裏知道,所以…”蔣欣瑤笑道:“祖父,我就呆在這裏,等您回來,您看如何?”蔣老爺沉片刻,道:“好孩子,等祖父回來你就回蘇州府吧,不用陪着我這個糟老頭了。”蔣欣瑤笑道:“您這麼快就不管我了,我可不依,我還等着您從京城帶好東西給我呢。祖父打算什麼時候出發?”蔣老爺道:“明一早就走,蔣福留下來。從現在開始,我就把宅子給你了,呆會我會讓阿福把帳本送來。你也不小了,這個年齡的女子,都得學着管起家來,倒是讓我耽誤了。需要什麼直管問阿福要,我再留一千兩銀子給你,以防萬一。明不用早起,我最不耐煩送人的場面。”欣瑤拉着蔣老爺的袖子輕道:“家裏有我,祖父只管放心。這銀子祖父給得太多,我一個小人,哪花得了那麼多?”蔣老爺道:“行了,別打量我不知道你是個小財,收着吧,留着自個花。”蔣欣瑤撲哧笑出聲來。祖孫兩個一左一右,一高一矮,慢慢走在青石小路上。
陽光甚好,風正暖。…第二天未亮,蔣老爺帶着蔣全等人出發。
蔣欣瑤醒來,人早已走遠。她擁着被子呆坐了半天,把事情的前前後後想了又想,理了再理,才起了身。
剛用罷早飯沒多久,蔣福就進了怡園,恭敬的把老宅帳本拿給欣瑤,並遞上銀票,垂手而立等着小姐問話。
欣瑤接過帳本,放在一邊,將銀票遞給冬梅,沉默片刻,方道:“福管家,祖父把宅子給我打理,我年級尚小,沒見過多少世面,若有錯處,還得勞煩福管家多指點。你是蔣家的老人了,經的事也多,想必也不用我多説,只一點,我不得不嘮叨兩句。”蔣福神一斂,忙道:“四小姐吩咐!”
“如今祖父不在,不管是丫鬟,婆子,小廝,還是管事,更須謹言慎行。不該議論的不要議論,不該打聽的不要打聽,只管老老實實做事。對外只説祖父去了莊子養病,若有那個長舌頭的,壞了祖父的好事,你只管綁了來。”四小姐的話中帶着幾分凌然。蔣福心中一顫,恭敬道:“小姐只管放心!”欣瑤一改往嬉笑的神,又道:“每安排人巡夜,分三組,每組三人,每人多發一錢月銀,跟帳房説,就説是我吩咐的。祖父住的前院,你派人夜守着,不相干的人,不許進去。從現在開始,輕易不要開前院大門,有事只走側門。關起門來過子,方是正理。”
“是!”
“蘇州府若有人來,你親自接待,小事你自己拿主意,若有大事,再來回我。忙不過來,讓燕鳴多幫幫你。現下能想的也就這麼多。”蔣福一一應下,抬眼見小姐臉蒼白,便知小姐昨夜沒有睡好。
出了小姐的院子,蔣福長長的籲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