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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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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燕國,天順十四年。

子時,萬籟寂靜。

蘇州府,蔣府。

正房堂屋內燈火通明,房內西北角的鑄銅鎏金虎獸熏籠上嫋嫋生煙。

上首坐着一位形容俱憔、面、頭髮花白的灰衣男子。下首是位身着絳紅纏枝牡丹團花褙子,灰紫鶴紋馬面裙,手持念珠的老婦人。堂下跪墊上跪着兩個青年男子。

稍長的男子抬首道:“父親,事已至此,再不可增加人力物力去尋,徒惹事端,還是保重身體要緊!”

“我打死你這個不忠不孝的畜生,那是你親弟弟!”灰衣男子傾身而起,怒目相對。

“父親,母親只生我與二弟兩人,哪還有別的兄弟姊妹!”蔣府大爺蔣宏建略有些委屈的説。

一身青衣的二爺蔣宏生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大哥,言又止。

“孽子,你這個孽子…”蔣老爺動的走到大爺身邊,忽又轉身,雙目噴火,狠狠的看向老婦人:“還有你,你這個毒婦,我一定要休了你,休了你啊!”老婦人持念珠的手一滯,怒急反笑。

“老爺,你要休了我,為了那兩個賤人,哈…哈…,想我周氏,堂堂安南侯府千金,富貴榮華,金門玉户。當年帶十里紅妝下嫁於你,上為你孝順二老,下為你教養兩個兒子,順帶着還要養活你們蔣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我何串有,你要休了我?蔣振,你可是忘了,當初娶我之時答應過我什麼。”周氏面猙獰道。

“是,當初娶你時,我答應你不納二。可錦心不是,若不是飛來橫禍,若不是你父親暗中指使,她現在就是我蔣振堂堂正正的。”蔣振似乎有些不忍的微微閉目。

“我你在蔣家最困難時嫁給我,也謝你這些年來的付出。當年我為什麼娶的你,你比誰都清楚,你的那些個下作手段…”他咬了咬牙,長時間不語。

“我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都忍了。可你不應該對他們下手,他們何曾威脅到你一分一毫。宏遠未上族譜,將來不會跟你兩個兒子掙一分家產,你還要怎樣,還要怎樣!太狠毒了,你這婦人…太狠毒。”蔣老太爺聲嘶力竭的叫着,雙眼中佈滿了血絲。

,我嫁於你三十多年,你説你我。她是你的,那我是什麼,我是什麼…休想…哈哈哈…這輩子都休想!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蔣振,我就狠毒了,你奈我何?想休我,量你也沒這個膽量。當初若不是我安南侯府,你蔣振能有今,她徐錦心能苟活到現在?”蔣振跌坐在椅子上,臉上滿是傷痛。

周雨睛眉頭高挑,冷笑連連道:“事情是我做下的,那一雙賤人是我賣掉的,那又怎樣?實話告訴你,安南侯府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死兩條賤命,輕而易舉。我不過是看着咱們夫幾十年的份上,放他們一條生路。”蔣振咬牙切齒道:“你這叫放他們一條生路,他們孤兒寡母,身無分文,你讓他們怎麼活!”周雨睛拿起手邊的青花茶碗,狠狠的綴上一口,左手的佛珠轉得更快了些。

“我若不賣了他們,難不成還等你蔣振有朝一把人進門;等着你寵妾滅,忘恩負義。”蔣振只覺得寒徹心骨,扶着椅背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淡淡道:“你何為?”

“我何為?蔣振,我嫁給你三十多年,我要什麼,你心裏難道會不明白。若不是你我至此,我又怎會痛下殺手。”周雨睛眼中含悲,轉過臉對着大兒子道:“宏建,跟你爹説説吧!”蔣宏建清了清嗓子道:“父親,母親的意思,老祖宗們早都不在了,這家也該分分了。二叔一家子上上下下十幾口人,依附我們多年,您如今已經致仕,再養活他們一大家子人,銀錢上不濟。母親把柳口衚衕的宅子給了二叔,五進的宅子,還帶個大花園,一家老少住也儘夠了。

蔣宏建邊説邊打量父親臉,略遲疑了會,道:”宅子裏的傢俱,擺設,常所用茶碗杯碟都是母親掏了私房新買的,丫鬟,婆子,小廝,管事也是從府裏拿了賣身契過去的。蔣家的祖田不能分,每年租子的一半給二叔家。老祖宗留下的鋪子莊子當年也都賣得一乾二淨,咱們府裏現有的都是母親嫁妝,無甚可分。”蔣宏建見母親鋭利的目光朝他看來,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身子:“母親把她嫁妝裏西郊的一處小莊子給了二叔,算做補償。餘下的翠玉軒,是父親您的私產,也是年年虧損的緊。二叔那兒,母親折了五千兩銀子給他,又私下貼補了五千兩算作安家費,雖説不能大富大貴,但過子是儘夠了。”

“母親已經跟二叔談妥,地契,銀錢什麼的,都接穩當。蔣家庫房裏的東西先盡着二叔拿走了一半,二叔昨已遷新居。”蔣宏建一口氣説完,只覺得背上冷汗涔涔。

蔣振頹然往太師椅背上一靠,雙目緊閉,手緊緊的抓住椅子的扶把,青筋暴出,恨道:“好,好,好…好個侯府千金,好個富貴榮華,周雨睛,這些年我竟忘了,你身上的也是那安南侯府的血。”周氏撥動佛珠的手突然頓住,緩緩起身,走到蔣振身邊,神温柔的道:“老爺,我着你致了仕,着二弟分了府,這般行事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咱們的兩個兒子。這些年,二弟一家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是咱們大房供着。老爺一年的奉祿,僅夠供二弟一家子一年的嚼用。這會分開,也是為了老爺以後能輕簡些。”周氏長吁口氣,目光輕柔道:“現今宅子空出許多,過了冬景緻也好,你不是最愛那梅花嗎,就在院子裏種上成片的梅樹,我們啊,看看花賞賞景,逗孫兒,好好過幾年清靜子。只要你願意好好跟我過子,你要什麼,我不滿足?”蔣宏建,蔣宏生對視一眼,復又垂下了頭,心頭不約而同的嘆出一口氣,堂屋內頓時一片靜然。

蔣振始終閉着眼睛未曾看周氏一眼,似乎已經睡着,唯有起伏的出一絲情緒。

良久,周氏得不到回覆,尷尬的回到坐椅,看向地上跪着的兩個兒子,説道:“我老了,這個家也當不動了,趁着還有幾年活頭,就想跟你父親好生過子。明起,就讓宏生家的管家吧。”蔣宏生猛得抬起頭,忙道:“母親,這如何使得,她…”周氏抬了抬手,止住小兒子説話:“顧氏知書達禮,秀外慧中,是你父親為你看中並求來的。他看得上的人,不會差,這個家給她,我是最放心不過。”周氏邊用餘光打量蔣振的臉邊説道:“你大嫂雖説賢惠,到底讀書少些,不識得幾個字。欣悦、欣愉兩姐妹也都不小了,慢慢也要相看起來,元青的婚事更是馬虎不得,這些都是府裏的大事,夠她忙活幾年的了!”蔣宏生難掩心中驚喜,卻又顧忌着一旁跪着的大哥,謙和的點了點頭。

蔣宏建嘴角輕輕一撇,到底沒有發出聲來,仍低眉垂目的跪着,一動不動。

周氏抬了抬眉,續又説道:“宏建是長子,雖説文不成,武不就,於生意上倒有些長處,這些年打理家中的鋪子辛苦的緊。母親手上有個米鋪,也不掙錢,就給了你罷。”蔣宏建心中暗喜,只臉上不動神

“宏生熬了這些年,如今總算是熬出頭了,你父親這一致仕,你一個知州是跑不到掉的,到時候母親託你舅舅在京裏幫你打點一下,花些個銀子,尋個富庶的地方呆兩年,再慢慢往上升。”兄弟倆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喜:“一切都聽母親安排!”周氏滿意的看着兩個兒子,嘆道:“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夜了,明還有正事。”

“等一下”蔣振突然睜眼道:“既然你們母親萬事都已安排妥當,我也無話可説。我就蔣興這一個親弟弟,你們兄弟二人後看在我的薄面上,多照顧着些,也不枉我們父子一場。明起,我搬回青陽鎮蔣家老宅,四丫頭不會説話,身子又弱,陪着我到鄉下休養一陣,既解了我的悶,也省得礙了你們的眼。”

“父親!”兄弟倆異口同聲的叫道。

“也好,老爺喜歡清靜,我就陪老爺到老宅住些天去,雖説偏是偏了些,倒還清靜。”周氏欣然作答。

“哼,擔不起你的陪。周雨睛,我跟你幾十年夫,對你向來敬重,府裏諸事均由你作主。如今你我至此,心機狠酷更勝當年,我卻休你不得。你沒有説錯,我蔣振沒本事沒膽量,安南侯府位高權重,從前我惹不起,現在我一樣惹不起!”蔣振慘然一笑,眼中俱是哀傷:“罷了,罷了,惹不起,總還躲得起。從今往後,我也不願再見你,省得我一看到你,切齒腐心,夜不能寐!”説罷,冷哼一聲,甩袖揚長而去!

“蔣振,你就這般恨我,一點都不顧念幾十年來的夫情份?”周雨睛大驚失地喊道。

蔣振頓足,並未回頭,一字一句道:“周雨睛,我從來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言畢,腳已踏出房屋,背後傳來一陣清脆的巨響,蔣振恍若未聞,反倒走得更快。月下高大的背影微微彎曲着,顯得無比的落寞與孤寂。

“母親…”兄弟倆看着一地的碎渣滓,不約而同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