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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30歲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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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之後,喬伊正在《喬伊秀》的現場錄節目,她收到一包東西,打開一看,是小夏的電影手稿。手稿中滑落出一張照片,輕飄飄地落到地板上去。

喬伊從地上撿起照片,看見照片上四張燦爛的笑臉。那是他們四個一起在雲南旅行時拍的,照片上的顏還是新的,然而他們的故事卻已經舊了,照片上的戀人們死的死、傷的傷——是被愛情殺死和磨傷的。

戀戀紅塵,誰能看破?燈光亮起來了,喬伊臉上的妝容看起來完好無損,只是眼睛裏多了一絲憂傷。

手機上的陌生號碼小夏死後,喬伊的手機上不斷出現陌生的號碼,他們都是衝着小夏那部未完成的手稿來的。小夏的自殺使她一夜成名,至於那部“神秘手稿”的下落,也被報紙炒得沸沸揚揚,因此能得到那部手稿,就成為不少年輕導演的夢想。

導演申軍也打來電話,他是喬伊多年不聯繫的一個老朋友,這次冒出來也是為了小夏那個劇本。當時喬伊正在電視台化妝間裏化妝,化妝師正在給她上睫油,小刷子在離眼球很近的地方晃來晃去,喬伊聽見包裏的手機響了。

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聽了半天才知道是申軍,很久沒聯繫了。以前有一段時間他們很

“晚上我請你吃杭州菜,好不好?”申軍説話的語氣就好像他們昨天才見過面,那段空掉的時光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不是為了那個劇本吧?”喬伊説。

“哪裏是為劇本,你還不瞭解我嗎?來吧來吧,一起吃個飯聊聊天,都八百年沒見了,怪想得慌的。”喬伊“撲哧”一聲笑了,説:“那好吧,我錄完節目就來。”北京的通在傍晚變成一片混亂的海洋。天陰灰着,厚重的雲層沉甸甸地覆蓋在城市立橋的上空。天還沒完全黑,路燈剛剛亮起。汽車尾部的剎車燈一顆顆猶如紅寶石一般,在道路上整齊排列着,車輛的行駛速度極慢,一點點地往前蹭,喬伊只好在出租車上給申軍發了條短信息:“可能遲到”汽車仍停留在原地不動,一輛輛汽車猶如擱淺在海灘上的巨型怪獸,齜牙咧嘴,卻又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喬伊看見一個穿黑風衣的女子,她在路邊的人行道上行走,穿着一條有絲般光澤的黑亮長褲,風衣也是同質地的,緊身,小收得極細。她的長髮掩去了半邊面孔。當她回過頭來的時候,喬伊驚奇地發現,那個穿黑風衣的女子竟是小夏。

“快開門!讓我下去!”喬伊幾乎驚叫起來。

“這兒不能停車。”

“車不是停着呢嗎?”

“但不能下人呀。”

“師傅你就幫個忙讓我下去吧,我真的有急事,我要下車去追一個人。”喬伊付了錢,從出租車裏蹦出來,直衝衝地去追那個穿黑風衣的女子。

女子目不斜視,似乎對周圍的道路情況非常悉,看都不看,只管往前走。正是下班的高峯時間,道路情況極為複雜,有走路的,有騎車的,有開車的。女子直衝衝地往前走,似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攔住她。就連變換不定的紅綠燈也無法擋住她的去路,每當她走到一個路口,紅燈“叭”地一聲就變綠了,彷彿她手中握有可以控制世界的秘密武器。

她長髮飄飄的背影,在暗夜裏真是美麗。

喬伊一直跟着這個背影,直到她走進前面那家店,喬伊抬頭一看,是她曾經來過的“老知青茶館”裏面很熱鬧,每一個房間裏都亮着燈,喧譁聲把門簾子都頂起來了,那女子不知藏在哪裏。

喬伊每個房間都掀開門簾探頭看了一遍。她看到若干個柳葉兒,若干個葉崢嶸,她像一腳踏錯了時空,跌進30年前的人和事當中,她聽到有人在大聲唱着樣板戲,那刺耳的唱腔就像有人用刀子在劃玻璃,尖細而又吃力。

她站在四周都是房屋的天井裏,覺到一陣惑,不知那個長相酷似小夏的女子,將她引到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個房間傳來清幽音樂,那個房間的玻璃窗正對着喬伊。喬伊注意到那個房間裏的顏呈橘黃,是燈的效果嗎?喬伊換了一個角度,果然看到牆角里有一個紙燈籠。她驚訝地發現,坐在朦朧光線裏的那對男女竟是柳葉兒與一中年男子。

小夏是想要引她到這個地方來,讓她看見眼前的一切嗎?

死去的小夏冥冥之中想要告訴她什麼?

如果自己真是柳葉兒生的那個孩子,那麼眼前那個中年男子有可能是自己的父親。

那天喬伊沒有闖入畫面,她只是在窗邊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沒想到事後她跟柳葉兒談起這件事,柳葉兒拒不承認,她説:“喬伊啊,你看錯人了吧?我哪兒會去什麼茶館酒吧之類的地方,那都是你們這些時髦小姑娘去的地方,我去幹嗎。”喬伊越發惑了。

清淡可口杭州菜那天晚上喬伊遲到了將近兩小時,急匆匆趕到那家杭州菜館的時候,裏面有一撥客人已經吃好了,正叼着牙籤往外走,喬伊很擔心那羣人裏有多年不見的申軍,就伸長脖子在那羣人裏仔細尋找。

記憶已變得十分模糊,她已經記不起申軍長什麼樣了,但看見他應該能認出他。喬伊覺得那羣叼牙籤、高聲説笑的人裏應該沒有申軍。杭州菜館前一片閃亮的車海,那羣人鑽進其中一輛,很快就消失在霓虹夜之中。

喬伊跟領位的小姐報出“申軍”的名字,小姐含笑點頭,並轉身帶她上樓。二樓是米黃的鋪着地毯的狹長過道,不知為何呈香蕉形彎曲狀,兩邊每一個包間裏都坐滿了紅頭漲臉、興致極高的食客。他們有的高聲談着政治笑話,笑得噴飯;有的用黃段子下酒,笑得曖昧穢。喬伊對酒桌上那一套不大喜歡,她喜歡乾乾淨淨的雅緻環境,那種“乾淨”主要是指語言和情調上的。

她從笑聲中側身穿過,有一扇門在她眼前打開,她看到了悉而又陌生的臉——導演申軍的臉。

申軍請喬伊吃杭州菜,沒想到老佔也在,還有女演員陳羽婷,還有幾個要紅還沒紅的演員。申軍大聲説話的樣子很可愛,他説:“哎呀呀,我們的著名主持人來得可真早呀!我們都快吃完了。”

“對不起。”喬伊説“我走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

“到哪兒去了?”

“反正走錯了。”申軍説:“幾年不見,你還這麼糊塗,一點兒都沒變。”申軍把喬伊安排在他和老佔之間的那張空位上。老佔含笑看着她,笑而不語。清淡可口的杭州菜被一道道地搬上來,每一道都只吃一筷子差不多就飽了。喬伊對申軍説你點的菜太多了,申軍説大菜還在後面呢。

過了一會兒,小姐又端了很大的一條魚上來,所有人都瞪着那死不瞑目的魚,飽得只吃得下一個魚眼睛了。

老佔説:“我記得喬伊最喜歡吃魚眼睛了。”老佔説話的樣子讓人誤以為他和喬伊的關係很不一般,後來他又做了個“很不一般的動作”拿了一雙公筷親自把大魚的眼睛摳下來,放到喬伊的碟子裏。

女演員陳羽婷説:“喬伊,我經常看你的節目呢。”喬伊笑道:“都在罵我吧?”

“哪裏,《喬伊秀》辦得不錯呢,我很喜歡。”喬伊知道陳羽婷説的是客套話,尤其是當着老闆的面,她不可能説他們節目的壞話。飯局上説的話一般都不能當真的。所謂“應酬”基本上跟“應付”是同義詞,一般不會提到實質問題,也就是説,那天在飯局的現場,申軍並沒有提到小夏那個劇本,就跟沒這回事似的。

老佔一直坐在喬伊身邊不停煙,一支接一支,好像整個晚上都沒吃什麼東西。他暗中把一隻手放在喬伊腿上,輕輕地、捏捏,然後又放開來。

喬伊專心對付那隻魚眼睛,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有個演員提了個問題,讓大家猜猜看,世界上哪兒的人個子最高。

申軍説:“德國人最高。”陳羽婷説:“美國人吧,應該是美國人,nba裏的人多高啊。”那個演員告訴大家,世界上平均身高最高的國家,應該是荷蘭,他們的平均身高是1米80“是男女平均身高哦。”演員這樣補充一句。

在大家熱烈地談論身高問題的同時,有一隻手在暗中遊走着,動作很輕,不易被人察覺,但它確實存在着。飯後申軍一定邀請大家去ktv唱歌,喬伊不知道是老佔事先安排好的,就跟着去了。

在ktv喬伊聽到那首她一直很喜歡的阿芭的歌《給我給我》,此時此刻聽來,頗覺意味深長。老佔有時摟着她的肩,有時又把手放在她後上,一切做得不留痕跡,相當自然。

有個女孩手拿麥克風唱了一首歌,她的聲音很像莫文蔚。身材也像莫文蔚那樣好,可惜她不是莫文蔚,她當了好幾年演員一點名氣都沒有,也不知她是怎麼混的。喬伊想,往往是“怪物”才能成名,太正常的人與名氣無緣。

“我是誰呢?”這個奇怪的問題又在‮夜午‬裏像汽泡一樣冒出來,喬伊覺得頭有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