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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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的餘暉照耀在海平面上，折出五彩繽紛的光圈，最後一抹夕陽投影在刺桐港背灣而立的巨大燈塔上，晚鐘在彩霞中悠然地迴盪，安撫着沸騰的港口。

然而，已經喧騰了一整天的港口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因為夕陽的落下而平靜，搬夫們依然赤着腳奔跑在停泊於港口的大小船和停靠在碼頭上的車馬之間，裝卸着貨物，人羣車中不時響起“借光”、“讓路”的吆喝聲。

今的刺桐港車如水馬如龍，如此繁忙熱鬧不為他故，只因今天是秦氏少東家秦嘯陽，率“大風號”船隊赴南洋經商十個月後滿載而歸的子。他們帶去了大批的中國瓷器、絲綢和茶葉，運回了外國香料、象牙和各種巧的小玩意兒。

看到“大風號”船隊平安歸來，念及兒子不將新人入門，秦氏夫婦滿心歡快，一心盼着新人早給秦家帶來子嗣，讓他們龐大的家業生生不息，傳承下去。

酒樓宴罷，回到華燈齊放、顯得更加童麗堂皇的秦府官式大厝，秦嘯陽困頓的身心更加疲憊。

他以此為由，向似乎有很多話要説的爹孃告罪，回到了被裝飾得同樣華麗，卻令他倍壓抑的院落。

當今晌午後回到家，看到他相秀雲居住多年的院中裝飾一新，廂房也掛起了華麗的紅門簾和紅燈籠，被佈置成“房”時，他的心情就一直鬱悶難受。

儘管整個院落更加緻秀雅，大宅內處處可見新的佈置，可是秦嘯陽絲毫覺不到喜悦，他的心完全不在這裏。

和十個月前一樣，他的心裏依然只有一個女人存在。

漫長而枯燥乏味的海上航行，沒有讓他忘記秀雲，反而讓他更加思念她，也讓他有更多的時間思考自己的問題。

出航前，他忍不住去了趟德化，希望能見到秀雲，可是幾經爭取，他最終也沒能如願，只見到岳父大人。

為了求得岳父母的諒解，他主動告知岳父遠航回來後他要納妾一事。不料岳父聽後，頓時很不高興，兩人的談話不歡而散。

未能見到秀雲，讓他十分失望，而最令他訝異的是，出身禮儀之家的岳父竟不能接受他為了子嗣不得不納妾的決定，反而很生氣地警告他，如果他納妾，那麼以後再也不要踏入陸家的門檻。

想到那時岳父的態度，他真的只能嘆氣。難怪秀雲對他納妾之舉有那麼強烈的反應，原來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離開德化踏上遠航之路時，他決心把秀雲忘掉，讓自己的心恢復以往的冷漠，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按照爹孃的意思重新安排婚姻，生兒育女，興旺秦家。

可是，他做不到！越想忘掉她，她越像盤石一般牢固的佔據着他的心房。

他試着想她的缺點，希望藉此來説服自己忘記她。

要找到她的缺點實在太容易。不能生育是最大的不孝，好妒吃醋是女子最大的缺點，無禮“休夫”更是有違禮教的乖張之舉，偽裝易容干預公婆家政是嚴重的失德，更何況她還對自己這個當丈夫的大不敬…

可是對如此失德失賢的子，他卻越想越愛，越想忘卻越覺得不能失去她！

這趟遠航，他本來就是可去可不去的，於是在海上，沒有多少重要事務的他有了更多的時間整理自己的情。

一望無際的大海讓他的心開闊，皓然明月讓他的思緒清晰。十個月的思索與其説是在説服自己忘記秀雲，接受爹孃的安排娶新人，還不如説是在回顧他與秀雲三年的婚姻生活。

而在這樣的回顧中，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實情，明白了秀雲對於他的意義，也更加看清了秀雲的真實個。她恬靜中的活潑，温順中的叛逆，逆境中的冷靜無不讓他着。

他決定永遠不放棄秀雲，就算進了新人，他還是不會放秀雲離去。等回家後，不管用什麼手段，他都得將她帶回來！

今天，他回來了，回到了他的家。可是面對這座既悉又陌生的寂靜院落，呼着已經不再有秀雲氣息的空氣，特別是看着那閃爍在黑夜裏的紅燈籠和那裝飾一新的廂房，他竟到説不出的憎恨。

難道我真的能與另外一個女人在這裏生兒育女嗎？

他看着那塊刺眼的紅繡簾自問，心頭泛起極度的厭惡。

不，我不能！

就在此刻，面對着即將點燃紅燭的“房”和滿院無處不在的“喜慶”之氣，他終於明白了在海上時，他以為能回一個小妾替他生兒育女、奪回秀雲與她恩愛白頭的想法實在是自欺欺人的鬼話，且不説秀雲不會接受，他自己本也做不到！

秀雲早巳與他融為一體，他的身體和情都無法接納另外的女人，無論是多麼美麗温柔的女人都不能取代秀雲的位置。

除了秀雲，他不需要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