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營權謀力心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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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也叫南海子,地處永定河域,地勢低窪,泉源密佈,內裏有着大片的湖泊沼澤,草木繁茂,禽獸、麋鹿聚集,自元以來便是皇家獵場。清朝入主中原後,才把南海子稱作了南苑,除了作為供皇室貴族狩獵遊樂的地外,還是兵習武的校場。
自出了永定門,看着道路兩旁的鬱鬱葱葱,鳥語花香,晴川不覺有些出神,不過是短短三百來年,環境的變化會如此之大,若不是親眼看到了,她如何能相信現代那片鋼筋水泥的叢林,也曾是河湖廣佈、草木葱鬱之地?
同車的素言見晴川一直沉默不語,只看着車窗外愣神,只道她是有什麼心事,想了想,小心地湊了過來,輕聲問道:"怎麼了?晴川?"
"啊?"晴川一愣,看見素言擔憂的眼神,這才回過神來,笑了笑,説道:"沒事,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風景了,都不由得看傻了。"素言被她這話觸動了心思,也湊到窗口處向外看去,過了一會,喃喃道:"要是能經常看到這些風景,該有多好啊。"身在宮,每裏能看的只有連綿無盡的紅牆金瓦,哪裏可能經常看到這樣的風景!晴川與素言兩人對視一眼,不由得都笑了。晴川更是豁達地説道:"能有個隨侍南苑的機會就算不錯了,咱們兩個可別在這裏胡亂傷了,叫人家聽了準得笑話咱們!"行了多半,馬車終於進入了南苑。因這次專為狩獵而來,所以康熙並未住進苑內的行宮,而在湖邊選了一處水草豐美的地方作為營地,搭建大帳。
宮女們坐的馬車只到營地之外便停了下來,晴川與素言從車裏下來,跟着儲秀宮其他的宮女一起往僖嬪的營帳處走,剛走了幾步,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晴川嚇了一跳,驚愕地回頭,卻見顧小笑嘻嘻地站在身後,叫她道:"晴川!"晴川大鬆了口氣,説道:"是你啊,嚇我一跳!"顧小笑了笑,可很快又斂了笑意,有些擔心地問晴川道:"你怎麼樣?沒受苦吧?"晴川知他是關心自己,心中動,微笑着搖了搖頭,正要説話,突然聽見後面傳來一陣輕快的馬蹄聲。晴川回過頭,就見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等幾個年長的阿哥從遠處策馬而來。
八阿哥與九阿哥、十阿哥離得較近,三人邊行邊談,不知在講論着什麼,説到高興處十阿哥還放聲大笑起來,而四阿哥卻獨自閃在了一旁,微抿着嘴,眉宇之間很是清冷。
晴川看得有些愣怔,自那被那拉氏冷嘲熱諷地敲打了一番之後,她一直下意識地躲避着四阿哥,總覺得只要不見面,那個曾教她走石子路,曾在宮外出手相救的男子便不是四阿哥,而只是一個小小的宮中侍衞,仍生活在宮中的某處,在她軟弱的時候站出來,給她一絲温暖。
片刻之間,那幾騎已是到了近前,顧小看八阿哥也在其中,下意識地拉着晴川向道路旁避了一避。
晴川頓時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也不願再招惹八阿哥等幾人,忙低下了頭神態恭謹地侍立在了道邊。卻聽得十阿哥的大嗓門咧咧地叫道:"哎?那不是晴川嘛!那丫頭也來了!"八阿哥順着十阿哥所指的看過去,目光從晴川身上轉了一圈,便落到了她仍被顧小扯着的胳膊上。他嘴邊的笑意淺淡了些,打馬向前幾步,忽地揚鞭向着兩人之間了過來。
晴川與顧小被駭了一跳,慌忙分開來向兩邊跳去。鞭梢擦着兩人的衣袖而過,晴川又氣又怒,衝着八阿哥質問道:"你這是做什麼?"八阿哥彎着角笑了笑,從馬上俯下身來,湊近了晴川耳邊,低聲問道:"他怎麼來了?難道你們倆還藕斷絲連?"晴川一怔,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什麼,立刻閃身躲開了他,氣道:"你快別胡思亂想了,他是來給僖嬪娘娘做衣服的。"八阿哥挑了挑眉,似乎並不相信。
晴川生怕他再去禍害顧小,忙壓下了脾氣,耐心解釋道:"八阿哥,我再跟你講一次,我跟他沒什麼,他只是我的好朋友,請你以後不要再欺負他了,可以嗎?"八阿哥這才笑了,又湊近了她低笑道:"雖然是好朋友,但也要知道男女有別,應該避嫌才是!"晴川氣得一噎,身向後退了兩步,冷着臉説道:"八阿哥既然知道男女有別,那請也離奴婢遠點,避一避嫌!"八阿哥還未開口,卻聽得前面不遠處的四阿哥突然冷聲説道:"老八,皇阿瑪還等着咱們,別和個宮女纏磨了。"此言一出,晴川與八阿哥都向四阿哥處看了過去。晴川見他臉上已是帶上了不耐之,心中不有些難過,輕輕地咬了咬瓣,低着頭又向後退了兩步,垂手立在路旁。
八阿哥轉頭瞥了眼晴川,卻是笑了,策馬趕上了四阿哥,笑道:"四哥教訓的是,咱們走吧。"一旁的十阿哥卻是不解,叫道:"皇阿瑪那裏這會子可能剛進了大帳,正歇息着呢,不着急啊,八哥再和晴川説兩句也沒什麼——"九阿哥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止住了他下面的話。
八阿哥笑了笑,接口道:"四哥説的對,咱們做兒子的應當在帳外候着,以便皇阿瑪傳召,是我疏忽了,快些走吧。"九阿哥也笑着連連稱是。幾人談笑着策馬而去。
顧小上前輕輕地扯了扯晴川的衣袖,低聲問道:"你沒事吧?"晴川抬起頭來,見他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便笑了笑,安他道:"沒事,八阿哥嘴巴雖然討厭些,做事霸道些,可人還是不錯的,我上次生病,還虧得他給我請了太醫,不然我小命怕是早就代了。你説是不是,素言?"
"啊?"素言原本一直在邊上愣神,聽到晴川叫她的名字這才回過神來,卻沒能聽清晴川説了些什麼。
晴川有些奇怪,問道:"素言,你怎麼了?"素言忙掩飾地擺了擺手,説道:"沒事,沒事,我們趕緊去僖嬪娘娘那裏吧,不然她等急了又要發火了。"晴川不好再問,便點了點頭,又囑咐了顧小一定要小心行事,這才與素言一同向僖嬪的營帳走。待路過康熙大帳附近時,卻見得一個身材瘦小的青衣小太監低着頭匆匆地走了過來,一個躲閃不及竟然還撞到了晴川身上。
晴川被撞得一個踉蹌,多虧了素言在一旁扶住了才沒跌倒在地上。那小太監只匆匆地抬頭瞥了晴川一眼,連個道歉的話也沒説就又疾步走了。素言氣不過,想去揪住那人理論。晴川卻忙一把抓住了她,搖頭道:"算了。"素言幫着晴川拍打着身上的灰土,怒道:"宮裏怎麼還有這樣的人,撞了人連個抱歉的話都不説!"晴川邊拍着身上,邊想着那個撞人的太監,剛才雖然只與那人照了一下面,可那人五官緻,眉清目秀,顯然是個女子裝扮的,而且還是有些眼的,像是曾見過一般的。晴川將宮中認識的女子都逐個想了個遍,心中猛地一亮,頓時記起那人是誰來,那不正是四阿哥的福晉那拉氏麼?康熙狩獵並沒叫着皇子福晉們隨行,她卻怎麼跟來了?還着了這樣的一身打扮?
素言覺察出晴川反應不對勁,奇道:"晴川,你怎麼了?"晴川不敢把這事隨意亂説,只趕緊搖了搖頭,説道:"沒事,咱們快點去僖嬪娘娘那伺候吧。"素言抬頭看頭已是偏西,也怕耽誤了時辰被僖嬪責怪,忙拉了晴川往僖嬪營帳處小跑而去。到了那裏,金嬤嬤已是等得着急了,免不了又訓斥她二人幾句,代了工作給她二人做。
晴川與素言有錯先在,也不敢爭辯,只顧埋頭幹活,待僖嬪從康熙大帳裏回來的時候,已是把帳篷內外都收拾得又幹淨又利索。
僖嬪入得帳篷,雖然見到裏面比不得宮中,條件十分簡陋,但因皇帝喜歡帳篷,便也要投其所好,住在帳篷裏面,尋思着捱過這幾,等回宮便好,於是吩咐晴川道:"明一早皇上便要去狩獵,你早些過來伺候我梳洗,我還要去給皇上送行。"晴川忙輕聲應了,伺候僖嬪卸妝梳洗,待她歇了,這才從帳中退出來。等回到自己帳中的時候,她已是累得渾身痠痛,忍不住向素言抱怨道:"還都搶着給着出來,要我説哪裏有在宮裏偷懶的好啊,累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素言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書,起身去幫晴川打了洗臉的水,笑道:"忍一忍吧,等主子們都出去狩獵了,咱們也就能得空歇一會了,這附近有許多湖,到時候去湖邊逮野鴨子去!"晴川嚮往地想了片刻,總算心裏舒服了些,仰面躺倒在被褥上,低聲祈禱道:"神啊,快些叫皇上帶着那些皇子阿哥們去打獵吧,最好把僖嬪娘娘也帶上。"素言笑着拍打了一下晴川,轉身拿了小剪子去剪燈,口中提醒道:"小心叫人聽了去,娘娘又要罰你跪鐵鏈去!"晴川忙用手捂了嘴,可自己卻忍不住也笑了,轉頭間看到被褥下出一本書的角來,隨手便了出來,看了看封頁,奇道:"食譜?你怎地看起食譜來了?"素言卻是面一變,伸手一把將書從晴川手裏奪了過來。
晴川一下子愣了,十分不解她為何如此緊張,可見她這個反應,分明很是看重那書的,便吶吶道:"我剛才無意間看到的,一時沒多想就了出來,我沒別的意思。"素言那裏也覺察出自己反應有些過了,忙緩下了表情,帶了些歉意,笑着解釋道:"對不起,是我太失態了。只是這書是我家裏傳下來的,自從父母去世之後,我身邊也只有這本書陪着我了。"晴川記起素言曾説過是廢太子害得她家破人亡,聽了心中不覺也有些傷,安她道:"太子因為別苑的那把火都被皇上廢了,你也算是替父母報仇了,別再多想了。"素言聽了一愣,隨即又淡淡地笑了笑,説道:"嗯,不想了,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忙。"晴川正擔心提起了舊事,巴不得素言能不想這些傷心的往事,忙也點頭道:"嗯,休息吧,休息!"兩人吹了燈各自歇下,晴川已累了一天,頭剛沾了枕頭便睡了過去。這一覺她睡得極為踏實,很是香甜,直到第二天大清早被素言推醒。
素言一邊推着她,一邊低叫道:"晴川,醒醒,快醒醒。"晴川萬般不情願地睜開了眼,見外面天還暗着,耍賴般地翻了個身,嘴裏嘟囔道:"還早呢,我再睡會吧!"素言哪裏敢縱容她,趕緊又用力推了她兩把,急聲説道:"快起來吧,你忘了僖嬪娘娘代你要早點過去嗎?"晴川聽到僖嬪兩字,心中一個靈,立刻從牀上坐起身來,一邊胡亂地套着衣服,一邊急慌慌地叫道:"壞了壞了,都忘死了,僖嬪娘娘説了要早點去皇上那的,我要是去晚了,金嬤嬤非得剝了我的皮不可!"素言飛快地幫着晴川把頭髮梳好,囑咐道:"你快過去吧,我是下午的差事,這裏給我來收拾就好了。"晴川顧不上和她客套,趕緊着把自己收拾好了,開帳簾向僖嬪的營帳跑去。
大帳之中,僖嬪一身盛裝打扮,早已是梳妝完畢。晴川見了,便知自己已經遲了,心中發虛,趕緊上前來請罪,不曾想僖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微笑着叫身邊的宮女將晴川扶了起來,笑道:"不晚,不晚,快點吧,金嬤嬤,趕緊給晴川上妝,可千萬別晚了時辰。"晴川有點傻眼,不知僖嬪這是又要唱哪齣戲。
兩個宮女上前從地上扶起了她,把她拉到後面換了身新衣,又把她拽了回來,摁坐在梳妝枱前。金嬤嬤親自上前替她打散了頭髮,仔細地梳了漂亮的髮式,又給她臉上抹了香脂,敷了粉,擦了濃淡適宜的胭脂,這才回身恭敬地問僖嬪道:"娘娘,您看這樣可以了麼?"僖嬪起身上前看了看,親手從妝奩中取了一支貼了孔雀翎的簪子入晴川發中,又左右打量了一番,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聲説道:"女為悦已者容,女人只有打扮得漂亮了,才能讓自己心愛的男人看着歡喜。"晴川聽得雲山霧罩的,心中存着疑惑,忍不住問道:"娘娘,為什麼要我穿成這樣?"僖嬪卻是"噗"地一聲笑了起來,反問道:"你説呢?難道你不想八阿哥看着你歡喜嗎?"聽她又把自己和八阿哥拉扯到一塊,晴川頓覺頭大,急忙申辯道:"娘娘,我跟八阿哥沒什麼的。"僖嬪與金嬤嬤兩人對視一眼,均是笑了。
僖嬪便拿了張帕子,捂嘴笑道:"瞧瞧,她還害臊呢。"晴川連忙解釋:"娘娘,真的,奴婢真的沒有。"僖嬪卻做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笑着敷衍道:"好了,好了,沒有就沒有吧,女人打扮得漂亮,總是沒錯的。不給八阿哥看,也可以給別人看,一會那麼多的阿哥在場,你總不想蓬頭垢面出去丟本宮的臉吧?"不知為何,晴川眼前突然閃過了那人落落寡歡的身影,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僖嬪見她如此神情,只當她是承認了,轉頭瞥了一眼帳中的沙漏,吩咐金嬤嬤道:"好了,時辰不早了,皇上那裏怕是都要出發了,咱們也趕快過去吧。"眾人忙簇擁着僖嬪出了營帳往康熙大帳處而去,晴川有意躲在人後,可卻被金嬤嬤揪了出來,吩咐道:"你就跟在娘娘身邊伺候着,娘娘為了你累心了一大早上,別惹了娘娘不高興。"晴川無奈,只能上前扶住了僖嬪的手。
僖嬪笑了笑,説道:"這是臉的事情,值得高興啊,你躲什麼!"晴川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擠出個笑容來,暗道這臉我可真不想!
旭東昇,渾厚嘹亮的號角聲響起,御帳之前寬闊的空地上早已是人馬肅立,旌旗招展。康熙一身獵裝高坐在駿馬之上,由侍衞們簇擁着過來,看着眼前各個穿戴整齊,身姿矯健的皇室子弟,眼中不由的閃過了些許欣,朗地笑道:"我大清是憑着十三副盔甲,從馬背上打下的江山,每年的南苑狩獵就是為了讓後代記住祖宗們的辛勞與輝煌,希望我們各旗子弟能夠繼承祖先驍勇善戰的優良傳統,繼續奮發向上。今,你們好好地拿出真本事來,讓朕看看我大清的子孫是不是還有昔的雄風?"眾人齊齊地高聲應諾,響聲震天,各人均是躊躇滿志,躍躍試以示身手。
康熙面上笑容更甚,笑道:"瞧着這意盎然的樣子,朕忍不住想起了年輕時候策馬圍獵的場面。朕先行一步,你們趕緊跟上。"説完便揚鞭一揮,一馬當先,率先策馬遠去。身後的侍衞唯恐聖駕有失,忙打馬追了上去。後面的幾個年長的阿哥也都不甘落後,各自翻身上馬追隨而去。十阿哥更是衝着八阿哥與九阿哥笑道:"八哥,九哥,咱們幾個比一比吧,看看誰的獵物多。"八阿哥笑着應了,打馬走時卻見一旁四阿哥非但沒有上馬,反而是鬆開了手中繮繩,任那坐騎低着頭去啃食地上的青草。八阿哥上前幾步,打趣四阿哥道:"四哥可真是能沉得住氣,你這馬就是再好,落得太遠了,也未必能趕上大夥啊。"四阿哥抬眼看了看他,只淡淡地笑了笑,卻是沒有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