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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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雨，將籠罩在村莊上空的愁悶氣息沖刷的一乾二淨，整個村子沸騰了，鄰里四處傳來的歡呼聲不絕於耳，打水的，洗衣裳的，鄰里四舍走動的也勤了，小孩子光着腳丫在院子裏奔跑嬉戲，歡快的情緒染了每一户人家。

雨水説來便來，一場雨下了足足兩天兩夜，隨後又斷斷續續下了好些子，池塘裏的水蓄滿了，小河也淌起來了。

直到六月二十，天氣才漸漸晴朗起來。

陳鐵貴大汗淋漓地進了門，瞧見王氏抱着小女兒不撒手，一邊去外罩一邊笑:“前些子你直説幺女不哭不鬧不喜愛，這一向咋又見天地抱着不撒手？”王氏輕柔地捉起小女兒的手，“説來也奇怪，你説這孩子跟了誰了？”陳鐵貴從炕頭抱起大女兒，大女兒卻忽然扯開嗓門哭了起來，陳鐵貴急忙將孩子攏在懷中微微晃動着上身，邊哄邊説，“咋？咱的孩子還能跟誰？”王氏抬起下巴朝陳鐵貴懷中努努嘴，“你看咱大女子，那眉眼都跟了你。”

“你再看看咱幺娃，這才不足二十天，生的又白又，眉眼瞅着也秀氣。”陳鐵貴呵呵一笑，不以為然，“這有什麼可説的？生的黑是跟了我，生的白自然是跟了你。”王氏覺這個話題跟丈夫沒什麼可説的，又問着，“娃也生了這麼些子了，總不能大女子，幺女子地叫着吧？你去和咱爹説説，看給咱娃取個名兒。”陳鐵貴倒了一杯涼茶遞給王氏，“這事還用你説，昨兒個晌午娘找了胡大嬸家的秀才小子提了這事，説是咱娃生的子好，吉利，叫給咱倆娃好好起個名兒。”王氏撇撇嘴，“你娘還真好意思，咱家潤生的名兒還是人家正宏給起的，這回又是空手去了吧？”陳鐵貴皺起眉頭，“説你個****家見識淺薄，人家正宏還能看上咱那幾個錢兒？鄰里鄰居的，起個名兒算多大事？再説，咱娘也是給家裏頭攢錢。”王氏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眼睛睜的滾圓，“喲——！你倒説説，你娘攢的錢是給哪個攢的？你這會子倒知道數落我見識淺薄，潤澤入學的事，年初我便提了，你娘還不是推着？要不咱家將來也出個秀才！”

“好、好——我説不過你。”陳鐵貴語氣軟了下去，“你且消停着點，別讓娘聽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家裏頭困難，潤澤入學的事，過些子我再和娘提一提。”王氏這才不情不願地撇撇嘴，拿起簍子裏做了一半的鞋墊子縫了起來，空有一搭沒一搭地摸摸幺女的小臉蛋，臉上出的笑容倒歡喜的很。

過了幾，正宏親自來了一趟，將兩個女娃的名字寫在一塊麻布上給陳二牛，陳二牛不識字，便讓正宏説道説道。

“陳伯，我聽大娘説起，兩個娃出聲當正逢天降甘霖，算得上是喜事成雙，大吉大利，這名字我便起為——寶雲，寶珠，當中包含**之意。”正宏指了指靠前的三個字，笑道:“這是寶雲，下面的是寶珠。”陳二牛不住點頭，一張佈滿深溝的滄桑面孔上滿是笑意，吩咐着老二媳婦張紅玉去正宏家請正宏爹孃來，又吆喝自家老婆子上灶上準備些吃的。

張紅玉從屋頭出來，訥訥地應了一聲，正要往外走，正宏急忙攔住，直説鄰里鄰居不必見外，陳二牛不依，見自家老婆子愣在門口，又催促了幾遍。

陳劉氏聽見陳二牛吆喝二媳婦，後腳便急急忙忙從東屋出來，見自家老漢正死命攔着正宏，心中便不住暗罵陳二牛多事，如今家中困難的要命，每文錢都要合計着用，若留下正宏一家，最起碼得買條回來吧？大媳婦月裏她也只捨得宰了一隻公雞，哪裏願意再留下正宏。可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她兩手在衣襟上抹了抹，就要往灶房去，正宏瞧見了急忙攔住，“大娘，你這可就見外了，我不過比大夥多識了些字，鄰里鄰居的，起個名字還有什麼的？”陳劉氏順勢停了腳步，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那可怎麼好，前些年我們潤生的名兒還是你給取的，今兒個説啥也要留在大娘家吃一頓飯的。”正宏急的臉上冒了汗，冷不妨屋西頭傳來噠噠的腳步聲，王秀霞抱着小女兒從西屋出來，正宏瞧見，喚了一聲:“嫂子”王秀霞邊笑邊了上去，“都説正宏將來是個有出息的，咱們兩個孩子託了正宏的福，才有個像樣的好名兒，怎麼也不能空手回去。”陳劉氏心中有些不快，你倒知道借花獻佛，割的錢還不得從我這出？她從王秀霞手中接過孩子，狠狠咧了王秀霞一眼，“不好好在西屋待著，這月子還沒過，咋就下地了？快快回去，天大的事情也不用你來心！”

“娘，瞧這話説的，人家正宏不但給咱兩個娃起了好名兒，還親自送了來，我這個當嫂子的，咋也得親自道個謝！爹，你説是不？”

“秀兒説的對，是這個理兒！”陳劉氏瞧見王秀霞不但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還堵得她無話可説，面子便有些掛不住，大媳婦嘴巴刺兒，平裏便磕磕絆絆，一向不怎麼聽她的，今兒個當着外人，讓她抹不開面子，她一張老臉便黑了起來，正要張嘴，又聽見王秀霞笑眯眯地問，“娘，正宏這孩子又不肯留下吃個飯，我尋思着，我那還有些點心，一會叫翠芬包上了給他胡大嬸家送去。”陳劉氏一聽見大媳婦軟言軟語的，心中的怒氣便被悄摸地壓了下去，家中本就困難，她實在不想留下正宏一家破費一頓，瞧見媳婦出面替自己解圍，心中又歡喜起來，大媳婦就這麼一點是她滿意的地方——打細算，勤儉持家，是個會過的。

陳劉氏又順勢勸了勸，正宏才勉勉強強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