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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伐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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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令?”

“伐柯!”那是在距咸陽城二十里許的摔碑店。夜方初更,天上的雲積得太厚,四野裏早見不到一點星子了。

到處黑漆漆的。一片漆黑中,這兩句問答倏忽響起。天上猛地扯起了一道閃電,田笑才看到自己是來到了一片樹林中。這片林子極大,到處都是參天的巨木,也不知它們在這黃土塬中是怎麼保存下來的。地上濕濕的,他看到了林中已有十來人散落等候在那裏。他們個個黑巾蒙面,身材勁健,看來都是年輕人。

帶田笑來的也是個年輕人,也用黑巾遮了面。田笑方怔着,天上一個雷滾滾而下。那雷聲彷彿是一道命令,四周的人都興奮起來。

只聽帶自己來的那個年輕人説:“這場雨也終於要落下來了,伐柯行動正式開始!”——這天下午,田笑本還在咸陽城中廝混着。昨與瘋喉女的一面之緣對他的心理造成了極大的撞擊。這是一個亂糟糟的世界,從很小很小開始,田笑就認定這是一個亂糟糟的世界了。在這樣一個世界裏,差不多沒有什麼是完整與美好的。可瘋喉女口中的古杉,卻對田笑的觀念構成了衝擊。難道,這個世上,真的還存在着那麼一點異數?

身外的咸陽城風很大,空氣中到處有灰塵焦灼地飄着。奇怪的是,這街上到處還飄滿了紙屑。田笑怔了怔,只見所有的紙馬鋪都在忙着。腦子裏轉了轉,也才明白,清明馬上就要到了。

突然,他很想很想見到鐵萼瑛。

在這樣一個碎紙盒樣的城市裏見到鐵萼瑛絕對是一件快樂的事。當田笑又一次在窗外偷覷到鐵萼瑛那張眉濃兩刀、鼻一線的臉時,不由在心裏都升起一絲快來。

——總還算有那麼個跟這些天他看厭了的如“歲寒”韓家的大小姐,如他偷窺到的隱居終南的嚴慕靖那個假模假樣的女兒嚴可宜,如汾陽王府那個富貴擁身、驕縱不堪的郡主不一樣的女孩兒。

可這更讓田笑怎麼甘心讓她委屈給古杉?

就在這時,他的肩上被一片樹葉輕輕地打了一打,一片初的落葉吻了吻田笑陋的衣衫。

可那不是自然的落葉!

田笑猛地回身,身後那人似乎也驚異於田笑的機警。田笑耳朵裏只聽到一聲輕笑,那笑聲裏有一絲戲的意味。接着,田笑就看到一個衣角在屋牆角閃了一閃。

是誰在戲自己?田笑一惱,身子極快地就向那人追去。

前面的那個人影卻像在考量着田笑身法的靈活,他身子靈動地在咸陽城的僻巷裏到處亂鑽着。田笑惱火地跟上去,這麼你追我逃地繞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工夫,前面那個人影猛地停了下來。田笑極快地撲至,幾乎直到他鼻子尖前才猛煞住了腳。那人身影一飄,往後退了一尺。田笑以為他又要逃,拔步追,那人這時卻劈頭問了一句:“你恨古杉是不是?”田笑怔了怔,他恨古杉嗎?

那個傳言中的古杉抖起一身古穆修長的影子,招揚着温謹如玉的風度聲名,承繼着十數代家門清華的身世,招引來大半個江湖中女子的追逐…照説這也跟他不相干,他恨他嗎?

可,田笑腦中一閃過鐵萼瑛的影子,就由不得不對那古杉有些着惱。

可他又覺得自己並不瞭解他,只依稀地在別人口中聽到過他,彷彿在沉沉的歷史的河與人生瑣屑的塵泥間用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些模糊的影跡。

那人微微笑道:“我看到你在偷窺一個女孩。他搶走了你心上人的心,對不對?無論她是自願的還是被迫來到咸陽的,你都恨着他,對不對?”田笑怔在當場。

他答不出什麼——自己還説不上真的愛上什麼鐵萼瑛吧?

卻聽那人笑道:“看來不錯。我料對了。我試過,你的功夫也還真不錯。所以,你可以加入我們的‘伐柯’行動了。”

“伐柯?”田笑微覺錯愕。

只聽那人道:“你想想,在這咸陽城裏,雖説明面來的主角兒都是些女孩子,可她們真是主角嗎?真正驅使她們來的除了她們自己的虛榮,大半倒是她們的父執吧?”説着他微微冷笑:“可這樣的女子,她們一向就算小姑獨處,難道就不曾招惹上幾個少年人心動?嘿嘿,光我知道,她們之中,很有些受江湖俠少傾慕的。有的,已曾得女孩兒家師長默許婚約了,可出了一個古杉,有多少這樣的痴情就此斬斷。”他的目光突望向咸陽城灰塵飄蕩的上空,眼神中如有隱痛:“我不是一個傻子,我跟你是為了一樣的原因來到咸陽城。懷揣如此隱情來到咸陽的決不僅只是我一個。有多少年輕人是懷恨而來的?為了明面上的規矩與江湖體統,他們表面上不好怎麼樣。”

“但,暗地裏呢?恨古杉的不只你我兩個。這些天,我已聯絡上了十餘個江湖俠少,這批人個個手裏的功夫,間的刀劍,可都不是吃素的。嘿嘿,那古杉要在這江湖中掀起個什麼招親之擂,咱們明面上不好怎樣,但暗地裏,總可以讓他在那擂台開始之前就死掉吧!”那年輕人眼中閃出一絲光來:“你是我找到的最後一個。今晚,必有雷雨。你來不來?咸陽城外,摔碑店裏,古家舊林,伐柯行動就此張網。據説,每逢雷,那古杉是習慣出來在他家老林子一帶練劍的,我不信他就擋得住你我十餘個江湖俠少、一好手的狙殺。就在今夜,我們先——廢了他!”一片紙錢忽飄落在那小子衣袖上。他伸指彈,卻忽咦了聲:“千棺過?”

那片樹林好大,影影憧憧的,光看這林,也可覺到古家的淵源長了。

夜已落幕,雲深其上,遮星蔽月。林子又密,古木深掩,身邊所見更是黑的。空氣很濕,那黑就也是黏稠的。一片黑沉沉中,卻隱藏着就要滂沱而出的大雨。那雨傾盆之意,像是讓人不安的源於蠻荒的殺氣。

稀疏地有閃電扯起,那時才可以見到林中那十餘人黑巾蒙面下也掩不住的身形姿態。

閃電一落,就聽到雷聲滾滾,似乎天都在大笑,嘲笑着這夜中的生命。

田笑眼尖,這十來天,他在咸陽城,明的暗的,幾乎把大半人物都觀察過了。他藉着閃電把這十幾人看着,明澈透亮。他很認出了幾個人,就像他早已認出,帶他來的那小子就是華山派“有松堂”的耿細光。這十餘人中,此時光依身形兵器,也給他認出了三四個,倒個個都是名門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