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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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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城至秦水公路白天他們沿着來時的公路開始長途跋涉,步行回家對兩個年輕人來説本來可以快樂無窮,但這快樂被兩顆隔膜的心壓抑了源頭,沉默的旅途因而變得備加寂寞。為了保證行走的體力,他們用僅有的二十塊錢買了大餅和水,上路時吃了一頓,到中午他們走出將近二十公里後第一次坐在路邊休息時,又吃了一頓。在吃這頓午飯時,單鵑打破了一上午的沉默,開口和劉川説起話來。

“劉川,我不管你是真同戀還是假同戀,反正我告訴你,我喜歡你!”劉川正嚼着大餅未及嚥下,半張着嘴巴不知如何應答。他想了一下,表情認真地説了句:“我真的是,我騙你幹什麼。”單鵑馬上頂了回去:“不管你是不是,我都喜歡你,行了吧!”停一下又説:“你要真是還好呢,至少你就不會再對別的女人動心了。你跟男人怎麼來往我不管,只要你認我是你惟一的女朋友,只跟我一個女的好,我就夠了。”劉川有點急,結結巴巴地勸道:“你説你,你這麼漂亮找什麼人找不到,何苦找我,我對女人又沒興趣!”單鵑説:“你沒興趣我不強迫你,但你以後總要結婚吧,總要有個孩子吧…”劉川打斷她:“我不想結婚,我也不想要孩子。”單鵑沉默了片刻,説:“我不強迫你,我可以等你,等你年紀大一點,你就想要了。我爸説過,年紀大了要是沒孩子,那滋味可難受呢,你以後就會知道了。”劉川也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在一秒鐘的閃念後發覺了一個機會,他未及猶豫細想便口而出,話鋒馬上轉向了單鵑的父親。

“單鵑,你現在,是不是着急結婚了,是不是特想早點有個孩子?”單鵑沒想到劉川的抵禦突然變成了詢問,那種有商有量的語氣馬上染了她的身心,她馬上用更加積極直白的語言,朗聲做出回應:“不,我只想和你結婚,只想為你,生個孩子。”劉川接下去問:“可結婚生孩子是要很多錢的,你們家現在這個樣子,怎麼有錢給你結婚?你們家有錢嗎?”也許是這個話題讓單鵑興奮得拋去了應有的警惕,也許因為單鵑對那筆鉅款一無所知,所以她毫無戒心、傻傻地答道:“我爸説了,將來等我結婚的時候,他會給我一筆錢的,會給我一套拿得出去的嫁妝。他説他保證讓我體體面面地嫁人,他説他保證讓我一輩子都過得好好的。我爸從來不説大話的,辦不到的事他從來不説。”劉川也興奮起來,但臉上保持着平靜,繼續刺探:“你爸有錢?那如果你現在就結婚,你爸爸現在就能拿出錢來嗎?”單鵑答不上來,語之際,劉川教唆道:“你回去問問你爸,你就説你現在就要結婚,你問問他有錢嗎,錢在哪兒呢?”單鵑好強地應道:“好,我回去就問他。”停頓一下,她又疑心地看看劉川,反問:“你真的想和我結婚?”又問“那萬一我爸現在沒錢呢?”劉川繞開她的提問,換個概念試圖搪:“沒錢你結什麼婚,你發昏吧。”單鵑追問:“你到底是看上我了,還是看上錢了?”劉川把最後一口大餅嚥下,説:“我什麼都沒看上,行了吧!”接着又故意自言自語地叨咕了一句:“我看上錢了?你們家有什麼錢呀!”秦水晚上劉川和單鵑在傍晚時終於攔到了肯於搭載他們的一輛煤車,他們晚上快十點鐘時回到秦水,回到了他們的那個小院。

小院夜這天夜裏單鵑向父親説了她想結婚的事情,話題的終點當然還是落在錢上。單成功首先疑問的是:“結婚?你看上誰了,你想和誰結婚?”單鵑:“還能有誰,我和誰老在一起你們不是都看見了嗎。”單鵑母親:“小康?”單鵑:“小康?我會跟小康?”單鵑母親:“那你跟誰?”單成功顯然知道女兒的選擇了,他問女兒:“你和劉川談定了嗎,他真的願意娶你嗎?”對這個問題單鵑沒有做出正面回答,她再次追問父親:“爸,你到底有錢沒錢,你沒錢誰願意娶我?”單成功還是繼續着剛才的疑問:“劉川怎麼説的,他説他願意娶你?”女兒沉默了片刻,這片刻的沉默讓單成功疑竇頓生,讓他必須刨問底:“他打聽咱家有錢沒錢了嗎?他打聽了嗎?”單鵑低聲回答:“你別管打聽沒打聽,沒錢能結婚嗎。”單成功説:“怎麼不能啊,我和你媽結婚的時候,我們有什麼錢啊。”單鵑的母親這時候嘴:“咱們那是哪輩子的事了,現在這個世道,沒錢誰認誰呀。”單成功對老婆的話未加理睬,繼續盯住女兒,用心追問:“是你結婚想要錢,還是劉川提出要和你結婚,讓你跟我要錢?”單鵑理直氣壯地答道:“是我想和劉川結婚,我喜歡他,所以我想和他結婚!我們要結婚,我們要生孩子,沒錢行嗎!”單成功似乎鬆了口氣,口氣不那麼緊張了,他説:“你們那麼年輕,這麼早結婚幹什麼。”單鵑説:“我想早點結婚,早點生個小孩,這樣就能把他拴住了。”這時母親又一次話:“結婚生小孩都拴不住男人,要想拴住男人,還得用錢。”單成功瞪眼説:“胡説八道,我他媽這麼多年守着你們娘倆,你們有錢是怎麼的!”一家三口,都不説話了。單鵑氣呼呼地下了父母的牀,向自己的牀走去。單成功隔了蚊帳,對女兒説:“你去告訴劉川,現在咱們單家是家徒四壁,不,咱們現在是無家可歸,他劉川娶不娶單家的女兒,他自己想去。”小院白天早上起牀,單鵑走出屋子,看到劉川在院子裏的籃球架下投籃,她定定地看劉川,劉川也拿着球看她。單鵑一扭頭又走回了屋子。

小院白天單成功和劉川一起修理院門,單成功看着劉川幹活兒的樣子,他想了一下,説:“劉川,你這一陣跟你乾媽和單鵑,處得怎麼樣啊?”劉川説:“還行啊。”單成功説:“你乾媽那人沒什麼文化,脾氣又不好,説話太直,有時候不給人留面子。”劉川:“沒有,乾媽對我還行吧。”單成功:“你乾姐呢?”劉川:“單鵑?嗯,好。”單成功:“你覺得單鵑人怎麼樣?”劉川:“人…好,也直的。”單成功:“你喜歡她嗎?”劉川:“誰?我乾姐?”劉川搖頭笑“她是我乾姐。”單成功:“你喜歡她也行,不喜歡她也行,你要真喜歡她你就別嫌她窮。你喜歡她,我和她媽都同意,但你要是為了錢,那你當初跟我到秦水來,可算跟錯人了。你可以後悔,你要後悔可以回北京去,咱爺倆好説好散。你以前幫我,我一輩子記着,君子報恩,十年不晚。有朝一我翻身出了頭,我肯定要好好謝你的。我單成功説話算話!而且你在我沒錢的時候要是喜歡上了單鵑,而且下決心跟她好的話,我就更要記住你的這片心了…”劉川打斷單成功:“乾爸,沒有,我沒想這麼早就女朋友,你也勸勸單鵑,她又不怕以後嫁不出去。而且咱們家現在這樣,也不是談情説愛的時候啊。”單成功反倒愣了,有幾分尷尬地笑笑,説:“啊,啊,那倒也是。”小雜貨店白天劉川沒探到錢的下落,在與景科長接頭時的彙報也就變得毫無意味。景科長盯着劉川的嘴巴,好像在等他接着説下去,但劉川似乎説完了。

景科長:“你説完了?”劉川:“説完了。”景科長:“就這些情況?”劉川:“就這些情況。”景科長有些氣:“你老這麼温温的不行,你應該就明着跟他要錢,你救過他,又跟他出來…”劉川最見不得景科長那一臉沉悶不樂的表情和指責的口氣,他頂撞説:“我要他就給呀,我看他才不像你們估計的那樣,一逃出北京馬上就帶着我取錢去呢。”景科長不説話了,劉川生氣地問:“你們是不是覺得這筆錢找不到就是我的責任呀?”景科長:“啊,沒有,這倒沒有。”但劉川仍然有些堵氣,對景科長的一臉不做了相應的報復:“景科長,我到秦水來已經快滿三週了,我家的情況,我的情況,我們家公司的官司,這些事兒到底都怎麼樣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恐怕我得早點…”景科長:“哎,每次接頭我不是把你和你們家公司的情況都跟你説了嗎。你怎麼不知道啊。”劉川:“你每次説的那幾句,每次大同小異,都是那些話。我希望你們儘早結束我在這裏的工作,讓我儘早回家。我今天算是正式跟你們提出來吧,如果你這一級決定不了的話,希望你們儘快向林處長請示一下。我為這個案子做了我應該做的工作,該吃的苦我也吃了,該丟的臉我也丟了,為了這個案子,我和我女朋友都差點吹了,我在隆城ok夜總會差點跟那幫黑幫打得…”景科長:“這我們都知道,都承認,你為這個案子…”劉川打斷景科長:“現在的問題是,我在這個案子中的作用已經明顯不大了,單成功是不是真的知道這筆錢在哪兒本來就很難説,就是知道,他這種小心謹慎、多心多疑的江湖老手,怎麼會讓我這麼三探兩探就把藏一輩子都藏得住的秘密就跟我説了?不可能的。何況單成功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在秦水避風,他只要在秦水一天,就不可能出錢的下落,因為就算他不知道公安局在盯着他這筆錢,也知道範老大範小康在盯着這筆錢呢。老範和單成功雖然是拜把子兄弟,可這種黑道上的人,説好就好,説翻就翻,為了錢親爹都敢殺的。別看單成功一見着老範總是大哥長大哥短的,可老範是怎麼樣的人他心裏最最清楚。”景科長默默聽着,沒做反駁。他大概第一次見識劉川也能這麼振振有詞長篇大論。劉川也覺到了,景科長不反駁他可能是因為他自己對這個案子,也信心不足,也到疲憊。

倒是景科長手下的一位刑警忍不住開了口:“小劉你別動,別動,其實我們也不願意在這兒耗着。我們從家裏出來的時間比你長多了,要講個人心情,我們也恨不得這個案子早點完了,要不然就讓那一千二百萬的秘密永遠石沉大海得了!誰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我的小孩生出來什麼樣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呢。”另一位刑警:“咱們都該早點握握手,啊,互相拍拍肩膀,説聲後會有期,然後各奔東西,我們回我們的東照,你回你的北京,以後有朝一要是還能見面,大家還是朋友,對不對?可咱們這不都是為了國家的利益嗎,有一分的希望也要做十分的努力,對不對?”劉川沉着臉,對刑警們的話不做呼應。

景科長終於開口表示:“劉川,這樣吧,你先回去,下一步怎麼辦,我們馬上請示,馬上研究,我們會盡早給你答覆。”一個刑警進屋,把一包‮花菊‬牌香煙給劉川:“給你煙,這是找的錢。”小院白天劉川拿着煙走回小院,推開院門之前,他滿臉煩悶地回頭,向雜貨店的方向又望了一眼。

小院傍晚劉川幫單成功做飯,切菜時心事重重,單成功的老婆在屋裏自己玩兒牌,突然叫了劉川一聲,劉川一慌神切了手指。

劉川進屋去了,單成功也覺到劉川不知為何越來越沉悶。

小院夜劉川望着小屋漆黑的屋頂發呆,夜不能寐。雜貨店白天劉川走進雜貨店,對看店的中年婦女説:“來一盒‮花菊‬牌香煙。”劉川拿了煙,了錢,又問:“老景來了嗎?”中年婦女搖搖頭,劉川只得怏怏離去。

小院白天兩位小康手下的打手來找劉川,讓劉川跟他們去城外收賬。

劉川:“我不去了,我去了我又不會打架,去了也幫不上你們的忙。”打手:“真不去啦,那小康要罵你我們可不管。”劉川:“你們甭管,他罵就罵吧。”單成功在一邊看着,也沒有勸劉川去。打手走時,單成功客氣地將他們送到院外。

小院晚上另一位打手過來了,問:“劉川呢,劉川在嗎?”單成功:“在呢,在屋裏呢。”單鵑母女正在屋裏拉着劉川玩兒牌,劉川玩得沒打采。打手進屋,説:“劉川,今天大富豪護場的人不夠,你今天得去幫着盯盯場子。”劉川:“我不去了,我今天不舒服。”打手:“那怎麼着,你不去呀?”劉川:“我不去了。”打手:“那好,那我走了。”打手走了。單成功對劉川説:“劉川,你要沒事還是去一下的好,咱們現在是靠着范家吃飯,你別得罪小康。”劉川不吭聲,只看着自己的牌。單鵑為劉川幫腔:“不去又怎麼了,不去小康又能把劉川怎麼樣?不去!”單成功的老婆催劉川:“你出牌呀!”單成功看看他們,一臉無奈。

劉川出牌,心不在焉。

雜貨店白天劉川再次來到雜貨店,這次他沒買香煙,等一位買飲料的小孩走後,見店內無人,才問看店的婦女:“老景來了嗎?”婦女擺手,搖頭。劉川茫然如失。

雜貨店白天劉川再次走進店門,看店的婦女衝他搖了搖頭。劉川止步。

小院傍晚晚飯時分,小康又派了一個人到小院來找劉川,與從雜貨店回來的劉川在院子門口碰上。

那個打手拿了一包中藥給劉川,説:“哎,劉川,你不是認識小蟲家嗎,小康讓你今天晚上把這包藥送到小蟲家去。”劉川:“小蟲?小蟲找到啦,他沒事吧?”打手:“小蟲那天在隆城ok夜總會被刀砍傷了,前天才被他家裏人找到,從隆城的醫院抬回來了。小康幫他搞了一點藥,讓你跑一趟把藥送去。小蟲他們家裏的人都不讓小蟲跟我們混在一起,我們每次去小蟲家他們都是一頓罵,估計你去沒問題,他們家人不認識你。”劉川:“行,我去送。”小院晚上劉川隨便吃了幾口飯就要動身,單成功説:“你吃完再走。”劉川:“我吃完了。小蟲家遠着呢,去晚了人家該睡覺了。”單鵑緊吃幾口:“我跟你一起去。”劉川:“你別去了,那麼遠。”單成功問他老婆:“你身上不是還有十塊錢嗎,要不給劉川讓他坐車去吧?”單成功老婆不願意拿錢,只説單鵑:“你就別去了,這大晚上的你一個大姑娘出去跑什麼,你讓劉川去不就行了嗎。”劉川這時已經拎着藥出門走了。

秦水街道晚上劉川拎着藥在秦水街上快步疾行,向小蟲家趕去。

煤場晚上劉川穿過一座巨大的煤場,煤場裏沒有一個人跡。

小蟲家晚上劉川走進一片貧寒街區,拐進一條陰濁小巷,來到小蟲家,敲開了小蟲的家門。他看到小蟲躺在牀上傷得不輕。他老婆和他爹媽都守在身邊,除了掉淚只有唉聲嘆氣。

劉川:“小蟲在家吧,我是他朋友,給他送藥來了,他傷得怎麼樣啊?”劉川放下藥包剛想説幾句安的話,話未出口就被小蟲父親一通臭罵轟了出來,顯然他也把劉川當成了黑道上的幫派分子。

小蟲父親:“你是小蟲的朋友,什麼朋友?小蟲都死活不定了你們還要來勾引他,啊?”小蟲母親:“就是你們這幫朋友教得他不務正業有家不歸,你看看你們把他害成什麼樣了!”小蟲的媳婦也衝上來罵劉川:“小夥子,你年紀輕輕怎麼不學點好啊,你不學好早晚一天你就跟他一個樣了!”小蟲躺在牀上半死不活地不能説話,劉川不想和他家人費舌解釋,任憑人家罵得灰頭土臉退出屋子,在周圍鄰居探頭探腦的偷窺之下,狼狽不堪地走出了那條骯髒的巷子。

煤場晚上劉川從小巷出來,依然按原路穿過那個天的煤廠,煤廠的每個角落早已人去燈熄,夜風捲着煤灰乘虛而入,猖狂地在一個個煤堆間竄來竄去。劉川行至一半,忽聞身後風中,隱隱雜着一串混亂而又急促的腳步,劉川回頭一看,還沒看見人影,便覺眼前陰光一閃,一把大片刀劈風而至。劉川最先聽到的聲音,確實是刀鋒劈開空氣的呼嘯,短促而又迅捷,讓人不寒而慄。他幾乎只是憑了聽覺上的一點預示,下意識地側身一躲,只快了百分之一秒鐘,才未人頭落地。他這側身一躲的力量太猛了,以致身體失去了平穩,摔了下去。在仰面朝天的一剎那間,他看清了頭上至少有兩三個黑影,至少有兩把砍刀再次朝他的面部殺來。他在地上滾了兩滾,聽得見片刀砍在地面的聲音,他就着身體滾動的慣力爬了起來,跌跌絆絆漫無方向地向前逃去…他看到前方不遠,有一排房子攔住去路,他不知道怎麼一眼就看到了當中有個半開的窗子。他甚至沒有細想該用什麼動作姿勢,雙手在窗台上用力一撐,身子便飛進了屋裏。劉川一跳進屋子,就被黑暗中橫七豎八胡亂堆放的鐵鍬鐵鎬連絆了幾個跟頭,那兩個隨後跳進來的殺手,顯然沒想到他們跳進的是一間工具庫房,他們剛一跳入就遭到一把大鐵鍬兇狠的反擊。劉川瘋了似的用一把鐵鍬連掄帶砍,他的神經在黑暗中變得超常鋭,他憑覺連續數次把鐵鍬沒頭沒腦地掄在那兩個殺手身上,他同樣憑覺知道那兩個人都被先後打倒在地。於是他不失時機地又從原窗跳了出去,跳出後他才發覺自己手裏還拖着那把救命的鐵鍬,這件長長大大的冷兵器令窗外的最後一個刺客聞風喪膽,撒開雙腳轉身就跑。劉川沒有去追,他牢牢抓着鐵鍬的木把,向另一個方向一路狂奔,拼命逃出了這座空空蕩蕩的黑暗的煤廠。

秦水街道夜夜晚的秦水像是一座空城,路燈陰慘,店鋪關門,行人稀少。

劉川忘了在什麼地方扔了那把鐵鍬,他幾乎是奔跑着穿過秦水全城。每一條死氣沉沉的街巷,每一個暗夜深藏的門,逐一在他的兩側快速退去,剩下的只有重鼓般的心跳和烈失常的息。他最先奔向的目的地不是他住的小院,而是離小院不遠的那個賣雜貨的小店。他跑到雜貨店的那條街時出於掩護的需要放慢了腳步,也許他那時真的跑不動了,他得幾乎直不起來,奔跑和心悸幾乎耗盡了他的全部體力。

雜貨店夜雜貨店還開着門,那個中年婦女還在盯着鋪子。從她驚異的目光中劉川能想見自己此時的樣子,面蒼白,膛起伏…他走進店鋪後步伐踉蹌,直奔裏走,進了裏邊的小屋才轉身對跟進來的女人叫道:“我要打電話!”女人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劉川,劉川哆哆嗦嗦地,立即撥了景科長的號碼。

景科長和另外一個刑警坐着一輛車子趕過來了,在雜貨鋪後面的小屋裏,再次聽了劉川對事件的動的敍述。

景科長:“你據什麼肯定那幾個人是小康派來的呢?”劉川:“我不據什麼,我在這兒不認識其他人,我跟任何人無冤無仇,除了小康沒人會殺我!”景科長:“小康跟你有仇嗎,他跟你有什麼仇?”劉川:“他以為我跟單鵑怎麼樣了。他一直追單鵑呢。”景科長沉一下,突然抬頭,問劉川:“你跟單鵑,沒怎麼樣吧?”劉川:“廢話!”景科長:“啊,對,你有女朋友。”劉川瞪眼:“沒有我也不能怎麼樣啊,我瘋啦!”見劉川漸漸鎮定下來,景科長説:“好,現在你先回去,你回去把這事去和單成功説,去和單鵑説,你看看單家人有什麼反應。”劉川馬上拒絕:“我不回去了,你們説請示林處長這都三天了,你們到底請示了沒有?我跟你們説,這個任務我肯定不能再幹了,我現在就退出!”景科長:“劉川,我們同意你退出,但現在不行,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你必須和單成功去説,單成功肯定會有動作,你必須去!劉川你也是個警察,現在你必須聽我指揮!”劉川也吼了起來:“我是警察,可我不是幹刑警的,我就是一個臨時給你們幫忙的監獄警察…現在,我連監獄警察也不是了,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了!你們應當為我想想,我犯不着為這事把命搭上!今天要是我沒逃出來,啊?就算追認我一個烈士,那我們家的公司…以後誰管?還有我,以後誰管!”景科長:“我們也有家庭,我們也都上有老下有小,我也碰上過危險,我們從一干上公安,從一踏進警校那天起,就把自己放在這兒了,在任務面前,在命令面前,我們不能退下來,不能説不幹倆字!你是怎麼上的公安大學!”一個刑警提醒景科長:“外面來人了。”景科長放輕了聲音:“你是怎麼從公安大學畢業的,啊?”外面有顧客在買東西,大家都靜了聲音。聽見客人走了,一個刑警才安撫劉川:“劉川,你放心,範小康肯定不會追到單成功那兒去殺你,肯定不會,所以你回單成功那裏是安全的,這不會有問題的。”劉川無話可説,他動地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