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人心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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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兒剛剛出了寢帳,便有個宦官來報:“宮裏來了人,送了許多蔬果來,説是奉韋娘娘之命,特來見過上皇。”
“哦?”上官婉兒輕笑,卻是不以為意的點點頭:“是嗎,你且少待,我去稟告。”她不得不回去,等進了寢帳,卻發現武則天已經酣然睡下。
上官婉兒失笑,方才陛下還神的很呢,這才多少時候,她躡手躡腳的去尋來那宦官:“告訴那人,就説陛下已經睡下,讓他回去覆命,就説在上皇已經知道了韋娘孃的心意。”那宦官忙是去了。
這個小營地裏,如今許多人都已經乏了,很多人都只是圍着篝火打盹。
上官婉兒抬頭,遙望着長安城,她記得自己當初的時候,是對長安有印象的,那個時候…自己的祖父還沒有死,依然還在做宰相,可是後來,祖父獲罪,她小小年紀也就入了宮,只是那時候,都城已經從長安遷去了洛陽。
在她的記憶深處,似乎還有一些長安的殘存記憶,記憶中,有一處宅子,但是更多的,卻是當官兵衝入上官家的時候,那如狼似虎,面目可憎的樣子。
那時候她自然還年幼,許多事都不懂,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因為如此,本該是大家閨秀,閨閣小姐的自己,已經改變了一生的命運。
或者…若不是那一次,自己理應已經出嫁了吧,嫁給了萬年縣的某個世家子弟,管着一個諾大的家,和成羣的奴僕,或許…也就沒有現在的紛擾不休了。
上官婉兒記得武則天第一眼看她的時候,就對人説,這是一個心大的丫頭。
其實上官婉兒卻知道不是的。那時候剛剛入宮的自己,不過是個飽受驚嚇,卻不得不假裝鎮定的小姑娘罷了,她心一點都不大,只是…
當她數年如一的躲在凌煙閣裏看書,當她在武則天觀摩着這個女子,當她慣看了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武則天面前的奴顏之態,這些人或許高貴,或許才高八斗,或許…玉樹臨風。可是…上官婉兒卻見多了他們最醜惡的一面,他們的怯弱,他們的滿腹心思,他們的諂笑,一一在上官婉兒的眼前,某種程度,上官婉兒在武則天身邊,更像是一個旁觀者,這些年來。她所見所聞,比許多人幾輩子加起來都要多。
念及於此,她的眼眸自長安的高大城牆輪廓上收回,目光隱入夜中的幽暗。她不輕輕一嘆,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自己的心才大了吧,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天下間,已經沒有幾個人能放在眼裏了。
唯一讓她印象深刻的男人,似乎也只有一個。在這個男人身邊,她也正如她從前所扮演的角一樣,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她看到一個小小的廚子,卻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抓住時機,一步步向上攀爬,靠的…不是阿諛奉承,也不是他尊貴的血統…到底是什麼,上官婉兒也説不清。
她只好幽幽嘆口氣,不笑了。………………………………………………………………………………一夜過去。
清晨拂曉的晨霧還未升起,城門終於開。
武則天還未醒,一夜未睡的上官婉兒也不急着通報。
可是接下來…卻是無數人從城裏湧出來。
為首的正是二皇子李重福,除此之外,就是三皇子和四皇子,還有不少大臣、官宦,一些關中門閥的子弟也參雜其中。
那李重福幾乎是一馬當先,上官婉兒上前去,李重福忙是道:“上皇醒來了嗎?”上官婉兒道:“還未醒來,殿下不知有何事?”李重福道:“皇祖母遠道而來,我既是孫臣,豈敢無動於衷,本王是來給上皇問安的,既然上皇還未醒,你不必通報,我去賬外跪侯就是。”他倒是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吩咐了這一句之後,便急匆匆到了寢帳之外,跪在門口,不發一言。
另外兩個兄弟見了,當然也不甘示弱,他們當然清楚,現在到了這必死的局面,一句容不得他們苟且了。
而現在的上皇,終究還是有底牌的,一方面,她是父皇的母親,又是上皇,身份尊貴,真要論起來,便是父皇和韋后見了上皇,還不是乖乖要行大禮。
再者,誰都清楚,上皇的背後就是秦少游,秦少游的背後就是神策府和五軍府,就是一萬多神策軍鋭,加上近十萬的五軍營兵。
這就是力量,正因為有了力量,就有了分庭抗禮的資本,一旦父皇有什麼不測,或者那韋氏想要做什麼,皇子們至少,可以有一線生機。
三個皇子,直的跪在賬外。
而其餘的人,則是遠遠側立一邊,他們連跪的資格都不曾有。
就這樣,雖是烏壓壓的人,可是場面卻很安靜,安靜的落針可聞。……………………………………………………………………………………韋后也起了個大早,或者説,其實她這一夜都是輾轉難眠,還不容易在即將天亮的時候打了個小盹,緊接着又被噩夢驚醒,等她問明瞭時辰,方才知道這時候城門理應開了,她急匆匆的道:“去叫韋洵來。”韋洵乃是韋后的異母兄弟。也是韋家的長子,奉命在此節制大明宮中的人馬。
韋后左思右想,覺得還是韋洵靠得住一些。
過不多時,韋洵便匆匆而來:“娘娘有何吩咐?”
“立即帶一隊人馬,接上皇入宮,記着,要懂禮數,切莫讓人覺得咱們韋家的人不懂的規矩,你平時是蕩慣了的,以往輕慢的事本宮不追究。可是你要知道,你現在是去駕,若是惹出什麼事,本宮絕不姑息。”韋洵忙是應命,旋即便點齊了一支人馬,鮮衣怒馬的往東城去。
其實韋洵對於韋后的話有些不以為然,駕?那個姓武的惡婦,現在算什麼?這天下…可是姓韋不姓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