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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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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咬牙切齒,對這公主殿下實在無言以對,只得讓人取了底賬來,卻還不忘挑釁似地看着李令月道:“公主殿下,這個帳,你看得懂嗎?”李令月卻是笑嘻嘻地道:“本宮…當然看不懂…不過…”她咳嗽一聲,接着道:“本宮專門請了賬房來,此人於計算,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賢才,張恆,快快進來。”她呼喚一聲,便見有人走進來,看了一眼秦少游,立即怯,老半天才小心翼翼地作揖道:“學生張恆,見過秦博士。”這個人不是別人…是四門學裏算科的一個學生。

秦少游見了他,有些面,現在他行了師禮,頓時想起來了,瞧着這傢伙濃眉大眼,原來竟也如此不知羞恥。

現在,秦少游想殺他的心都有。

張恆不安地繼續道:“學生…學生在學裏學了半年,秦博士雖然改任他處為官,可是學生還是受益匪淺,已通了不少算學義,只是近來家中家道中落,已經無法供學生讀書了,學生不得已,只好從學中出來,為公主殿下所青睞,掌公主府的府庫,恩府…”秦少游揮揮手,道:“不用繼續説下去了,查你的帳吧。”張恆猶豫了老半天,最後才小心翼翼地捧了賬目到一旁查賬去了。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現在秦少游總算見識到了,他想要暴怒,奈何這個張恆客客氣氣,膽戰心驚的模樣,又左一口博士,右一句恩府,實在讓人拉不下面皮。

此時,李令月帶着一臉嫣然的笑意看向秦少游。道:“聽説,你在孟津做了好大的事,怎樣,可有什麼好買賣嗎,讓本宮也湊一份子吧。”秦少游搖搖頭道:“有倒是有,只是卻是團結營的買賣,只怕殿下不了手,不過…殿下對刺繡啊、絲有興致嗎?”李令月笑了,眼睛笑的時候,高高拱起。眼簾下的長長睫擠在一起,頗為俏皮,她道:“只要掙錢,什麼都有興致,本宮太窮了,揭不開鍋啦。”秦少游嘆口氣,道:“好吧,這個買賣,咱們別急。現在首要的問題,其實是馳道。”

“馳道?”李令月託着下巴,摩挲起來。

秦少游道:“你看,我們要賣茶。來年還要賣冰,還有絲綢、成衣、布匹…諸如此類,河北之地倒是好説,咱們可以通過孟津港。沿着水路,將東西運到兩岸去,可是這天下最大的市場就在咱們眼前。不就是這洛陽城們?洛陽城裏,多的是高門、富户,更有不知多少大食、倭國、崑崙、目、高麗的商旅,將來需要多少大車才可以把東西運去?車馬如龍,川不息,這官道其實勉強也能用,只不過嘛,畢竟是用土夯實的,一旦到了雨天,便泥濘無比,殿下,這可是錢哪,貨物不通,我們都要餓肚子,要吃西北風的。”李令月一聽,頓時神一震,道:“你這麼一説,本宮也覺得大大不妥了。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秦少游點了點頭道:“所以,我們要修路。我已經想好了,咱們要鋪一條磚石路,所費的人力大抵是數百人,不過消耗的錢糧要多一些,真要僱傭起來,沒有三千貫是不成的,殿下,這路是為我們修的,將來你我都要在這條路上受益,不如這樣,咱們二一添作五,你出一千五百貫罷。”李令月的心裏頓時冷颼颼的,好端端的説修路,怎麼就談錢了呢,你這傢伙,難怪在洛陽城裏沒有朋友,人見人嫌。她張牙舞爪的道:“修路也要錢?”秦少游嘆口氣道:“修路當然要錢,難道讓朝廷出錢嗎?”這一句頓時點醒了聰明伶俐的李令月,她眯着眼睛,最後猛地眼睛一亮,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頗像是羽扇綸巾的諸葛孔明附體,她慢悠悠地道:“就叫朝廷出,朝廷就是我家的,不叫它出,難道自掏包?秦都尉啊秦都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路終究是百年樹木,造福鄉里的事,得益的又不只是你我,朝廷就是做這個的,否則朝廷收這税賦做什麼?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你是民,本宮也是民,那些運貨的車伕難道就不是民?大家都是民,自然該朝廷來修。”秦少游忍不住想翹起大拇指,李令月果然不愧是太宗皇帝之後,居然和她的祖父一樣,都有如此先進的愛民思想,前有太宗皇帝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後有太平公主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足以將其視為佳話,芳千古了。

李令月踟躕了一下,然後繼續道:“這個事好辦,先找個言官,就説這兒道路不暢,上書之後,按照母皇的心思,大抵還是會批准了修葺的,等到尚書省把旨意送到了户部,户部的武尚書就是本宮的表兄,他一直巴結着本宮呢,你道是為什麼?”秦少游搖頭。

李令月冷笑道:“無非是底氣不足罷了,你可知道前些時,李隆基那個小子參與朝堂的祭祀,撞見金吾將軍武懿宗大聲訓斥侍衞侍從,李隆基那小子便馬上怒目而視,喝道:“這裏是我李家的朝堂,幹你何事?!竟敢如此訓斥我家騎士護衞!”隨之揚長而去。此事別看沒有傳開,可是內裏卻鬧得很大,武懿宗只是武家遠親,可好歹是武家的人,他立即跑去母皇那兒狀告,誰知母皇知道後,非常驚訝,不僅沒有責怪李隆基那小子,反而叫他到了跟前,撫他背説:‘此龍兒也’。”説到這裏,李令月對着秦少游挑了挑眉,才又道:“你別以為這天下就是姓武的,這還説不準呢,現在什麼都還是兩説,此事傳開之後,本宮的幾個表兄,哪一個不是惶恐不安,他們平時可沒少折騰姓李的,現在母皇態度不明,將來豈不是要遭罪?可是本宮不同啊,本宮呢,既是母皇的女兒,又是鳳子龍孫,嗯…本宮姓李,又可以説是姓武,反正無論是誰做天子,本宮都可無礙,況且母皇疼本宮,經常叫本宮去宮中説話,幾個姓武的,近來都巴結着本宮,希望能試探出點什麼來。呵…試探,他們可沒給我錢,憑什麼給他們試探,親兄弟要明算賬,親兄妹也是如此,本宮沒搭理他們,不過現在…”李令月眯起了眼睛,接着道:“只要陛下修路的旨意到了户部,那就好辦,撥付多少錢糧,怎麼個修法,還不是承嗣表兄一句話的事,嗯,就這麼辦,到時候有了錢糧,磚石可以徵集民夫去採,人力也可以由户部徵集,反正民丁都要服徭役的,修河是修,修路也是修,你等着瞧,不出一月,此事就可落實,明年開之前就可把路修出來。”秦少游突然覺得有點可怕,然後又有一種想做面首的衝動,果然是攀上了女貴人才好混啊,自己還在想着怎麼攢錢的時候,人家三下五除二就能解決掉。

不過…秦少游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道:“殿下,説實在話,憑空增加百姓的負擔,我的良心總有一些不安。”李令月冷笑道:“不安?那就好極了,你拿一千五百貫來,犒勞一下勞役不就成了。”秦少游忙道:“不知怎麼回事,我現在突然又安心了,好,就這麼辦,這件事非要拜託殿下不可。”李令月道:“你瞧,又了卻了你一樁心事,你要如何犒勞本宮?”

“殿下,請你吃冰吧。”秦少游笑呵呵的道。

李令月的俏臉頓時拉了下來,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鬼來吃冰。

她只得很沒興致地道:“就知道你是個吝嗇的人,罷,本宮得去琢磨着把事辦好,這就回洛陽去,這位張賬房可就留你這兒了,你休要收買他,他是本宮的人,專門查賬的,就是防你不規矩。”説罷,李令月揚長而去。

秦少游看着那個拿着筆在紙上對着賬簿寫寫算算的‘學生’,總是覺有點礙眼,索也眼不見不為淨,騎着馬溜達去了。

他的騎術經過許久的磨礪,已經有幾分樣子了,放在後世,那就是傳説中的老司機。

此時,頭已是升起,烈當空,可是風卻是冷颼颼的,他不由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目視着地平線的方向,這孟西的百里沃土已是不知不覺的開始了改變,秦少游恍惚了一下,猛地發現自己竟已融入進了這裏,唐周的許許多多東西如這寒風一樣,漸漸的滲入自己的骨血,密不可分。

“呵…”他吐了一口白氣,這鬼天氣真冷啊。

遠處田埂處的老樹,從枝葉繁茂已經漸漸凋零,光禿禿的聳立在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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