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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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料到,偏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那個女記者清亮的嗓音響了起來。他看到那賤女人站到椅子上,揮起了白皙而纖弱的手臂:“弟兄們,住手!放下槍!都放下槍!你們都是抗軍人,都是咱陵城子弟,你們的槍口怎麼能對着自家弟兄呢?你們有什麼話不可以坐下來好好商量?!我…我代表陵城父老姐妹們求你們了,你們都放下槍吧!放下槍吧!我求你們了,求你們了…”沒想到,一個女人的話語競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只只握槍的手在魯的咒罵聲中縮回去了。他真失望,真想把那個臭女人從椅子上揪下來揍一頓,媽的,這子婊,一口一個陵城,一口一個父老鄉親,硬把弟兄們的心叫軟了。
白雲森抓住了這有利的時機,率先取出槍摔到香案上:“傅小姐説得對,和自家兄弟講話是不能用槍的!今這個會,不是小白樓的會,用不着槍,弟兄們若是還願意聽我白雲森把話講完,就把槍都了吧!不,這會就甭開了!三一二師的弟兄們先來!”三一二師的軍官們把槍了,楊參謀長和三一一師的人們也一個個把槍了,衞兵們把槍全提到了廟堂外面。
那女記者站在椅子上哭了,一連聲地説:“謝謝!謝謝你們!陵城的父老鄉親謝謝你們!”他惡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別過了臉。
會議繼續進行。
白雲森重新恢復了信心,手扶着香案,接着説:“我説楊夢徵下令投降,不是沒有據的,我剛才説了,楊副師長知道內情,你們當中參加過小白樓會議的旅、團長們也清楚,沒有楊副師長和我,新二十二軍今就是汪逆的和平建國軍了!諸位不明內情,我不怪罪,可若是知道了楊夢徵通敵,還要和他站在一道,那就該與通敵者同罪了!諸位請看,這就是楊夢徵通敵的確證!這是他親手擬就的投降命令!”白雲森從口袋裏掏出了命令,攤開撫平,冷酷無情地展示着。幾十雙眼睛盯到紙片上。
“諸位可以傳着看看,我們可以擁戴一個抗的軍長,卻不能為一個叛變的將軍火併血!”話剛落音,三一一師的一個麻臉團長衝了上來:“我看看!”白雲森把命令給了他,不料,那麻臉團長本沒看,三下兩把把命令撕了,邊撕邊罵:“姓白的,你狗的真不是玩意!説軍長殉國的是你,説他通敵的還是你!你狗的想蒙咱爺們,沒門!爺們…”白雲森氣瘋了,本能地去摸槍,手到間才發現,槍已了出去。他把摸槍的手抬了起來,對門外的衞兵喝道:“來人,給我把這個混蛋抓起來!”衝進來幾個衞兵,把麻臉團長扭住了。
麻臉團長大罵:“子婊養的白雲森!弟兄們不會信你的話的!你狗的去當漢,軍長也不會去當漢!你…你今不殺了老子,老子就得和你算清這個帳!”衞兵硬將麻臉團長拖出了廟堂。
白雲森又下了一道命令:“手槍營守住門口,不許任何人隨便進出,誰敢擾亂會議,通通抓起來!”白雲森奇蹟般地控制了局面。
三一二師的劉參謀長把被撕壞的命令撿了起來,放到了香案上,拼成一塊,白雲森又指着它説:“誰不相信我的話,就到前面來看看證據!我再説一遍,楊夢徵叛變是確鑿的,我們不能為這事火併血!”隨後,白雲森轉過身子,低聲對他待了一句:“皖育,你和劉參謀長先掌握一下會場,我去去就來!”他很驚詫,鬧不清白雲森又要玩什麼花招。他站起來,想拉住白雲森問個明白,不料,白雲森卻三腳兩步走出了大門。這時候,一些軍官們擁到香案前看命令,他撇開他們,警覺地盯着白雲森向門口走了兩步,眼見着白雲森的背影急速消失在台階下。
怕要出事。
四八五旅副旅長趙傻子向他發問:“楊副師長,白師長説,你是知曉內情的,我們想聽你説説!”
“噢!可以!可以!”肯定要出事!
他又向前走了兩步,焦灼的目光再次捕捉到了白雲森浮動在薄霧中的腦袋,那隻腦袋搖搖晃晃沿着台階向山下滾。
“軍長的命令會不會是畢元奇偽造的?”
“這個…唔…這個麼,我想,你們心裏應該清楚!”那個搖晃的腦袋不動了。
他走到門口,扶着門框看見白雲森在撒,這才放了心。
恰在這時,不知從哪裏冒出了一個提駁殼槍的人,從台階一側靠近了白雲森。
他突然覺着那身影很悉。
是周浩!他差點兒叫出來。
幾乎沒容他做出任何反應,周浩手中的槍便響了,那隻懸在半空中的驕傲的腦袋跌落了。在那腦袋跌落的同時,周浩的聲音飄了過來:“姓白的,這是你教我的:一切為了軍長!”聲音隱隱約約,十分恍惚。
他不知喊了句什麼,率先衝出了廟門,廟堂裏的軍官們也隨即衝了出來。
楊參謀長下了一道什麼命令,衞兵們衝着周浩開了槍,子彈在石頭上打出了一縷縷白煙。
卻沒擊中周浩。周浩跳到一顆大樹後面,駁殼槍對着他和他身後的軍官們:“別過來!”他揮揮手,讓身後的軍官們停下,獨自一人向台階下走。他看見白雲森歪在一棵酸棗樹下,口已中了一槍。
“周浩,你…你怎麼能…”
“站住,你要過來,老子也敲了你!”
“你…你敢!你敢開…開槍!”他邊走邊訥訥地説,內心卻希望周浩把槍口掉過去。
周浩真善解人意,真是好樣的!他把槍口對準了白雲森。
他看見白雲森掙扎着想爬起來,耳裏飛進了白雲森絕望的喊聲:“周浩,你…你錯了!我…我白雲森內心無…無愧!歷…歷史將證明!”周浩手裏的槍又連續炸響了,伴着子彈出的,還有他惡毒的咒罵:“去你媽的歷史吧!歷史是他媽的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自雲森身中數彈,爛泥似的癱倒了,倒在一片鋪着敗草腐葉的山地上。地上很濕,那是他臨死前撒的。騷味、血腥味和硝煙味混雜在一起,烘托出了一個鐵血英雄的真切死亡。
死亡的製造者瘋狂大笑着,仰天長嘯:“軍長!姓白的王八蛋死了!死了!我替你把這事説清了!軍長…軍長…我的軍長…”周浩將槍一扔,跪下了…
誰也沒料到,會議競以這樣的結局而告終,誰也沒想到周浩會在執行任務的途中溜回山神廟,鬧出這一幕。連楊皖育也沒想到。而沒死在陵城的白雲森因為一泡在這裏了卻了悲壯的一生,更屬荒唐。
時也。命也。
其時其命,使白雲森心佈置的一切破產了。下令押走周浩之後,楊皖育把那張已拼接起來的命令再次撕碎。紙片在空中飄舞的時候,他對身後那羣不知所措的軍官們説:“誰也沒看到軍長下過這個命令,我想,軍長不會下這種命令的,白師長猜錯了!可我們不能怪他,誰也不能怪他!沒有他,我們突不出陵城!好…好了!散了吧!”他彎下,親自將白雲森的屍體抬到了台階上,慢慢放下,又用抖顫的手抹下了他尚未合攏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