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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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你再幫我看看,她是不是還在那邊?”柯寄澎神情緊張,坐立不定,不安地在休息室內走來走去,時時走到門邊,想伸手開門看望,卻又猶豫不決,遲疑的縮回手,轉而催促一旁主辦單位派來協助瑣務的助理。
助理走到門口,往會場大廳隨便看一眼,回頭説:“在,在,在。柯先生,你已經一連催我看了五次,難道不嫌麻煩嗎?”助理半開玩笑,但顯然有些不耐。柯寄澎不管他的抱怨,不厭其詳的追問;“你看清楚了嗎?的確是她沒錯?坐在前排右邊第三個位於,短髮…”
“短髮清麗、身形纖細、氣質很好、穿白上衣、花布長窄裙的女孩!”助理瞪着眼接口。
柯寄澎安心滿意的點頭。拿起演講稿翻了幾秒鐘,又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主持人遣工作人員前來通報演講時間已近,請柯寄澎準備到會場大廳。柯寄澎連聲答應,起身就走,把演講稿忘在桌上。助理眼尖,拿起稿子追出去。
“柯先生!”他揮着槁子叫住柯寄澎。
“你忘了這個。”柯寄澎接過演講稿,謝了一聲。助理看他那魂魄不定的模樣,和陪行的工作人員對視一眼,聳了聳肩。這些搞文學的,怪病特別多,腦子八成都有一些短路。
會場大廳早已坐滿聽眾,連兩旁走道都擠滿了人。柯寄澎在工作人員開路下走上演講台。
今晚的講題是“文學紀行…煙花江南”講的是中國的名與名士間的纏綿愛情故事,同時闡述其時的士大夫文學,以及才情特出的名詩文;還有同時代的異國倡代文化。
他開出這種講題,與他的研究範圍本是越過界。
柯寄澎專研本文學,其成就已受各方的肯定。照理説,他若講演本文學,更符合他的研究本題。但文學本是相通,既然研究本文學,必不得不回涉深博大的中國文學。一旦涉入中國文學,也便難免陷入相對意識型態的西洋文學。而這些到最後,自然都導入比較文學的範疇。
他這樣撈過界,卻沒有預設的反彈。雖然報章雜誌偶爾出現幾篇零星譏他花哨作秀的文章,但聲不大,成不了什麼氣候。讀者大眾皆以行動支持他,他非但勇奪“明星作家”票選別冠,其作品在“質的排行”與“暢鎖排行”都高居榜前不下。
像今晚演講如此的盛況,早已屢見不鮮。
柯寄澎將演講稿平放,掃了全場一眼,最後視線停在前排右首邊第三個位置上。
才半年的時間,她的形貌竟然改變那麼大!他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形容清柔、氣質動人的女郎,會是他認識的那個蕭愛!
先前他貿然呼叫她時,還真擔心自己認錯了人,待到她轉頭,看見她那雙眼睛時,他就確定他沒有認錯人。可是她眼底對他的那種認生,簡直讓他暗恨只有“痛心”兩個字可以形容。她果然不記得他是誰。
他有些笨拙的向她解釋他是誰,並且自嘲他知道自己的行為過於莽控,她也許不記得他是誰,口氣不免有些頹喪。誰知她沉默半晌,嘆口氣後説:“不!柯先生,我記得你。”他發現她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不是外貌的改變,也不是氣韻的變化,而是內向自卑導致不敢開口的沉默;而是氣韻內生、成衷而形外,所散發出的沉靜與少言。她的存在還是和從前一樣的透明,只是不是從前因畏縮自卑而黯淡的渺不起眼;而是她光華外,與周遭的煩雜形成一層隔膜,彷彿隨時會消失不見一般。
柯寄澎極暢地演講今晚的講題,眼光卻時時盯着蕭愛的方向,怕稍一眨眼,她又要失去蹤影。
她坐在那兒像是留白的畫像,微低着頭彷彿在想着什麼,對周旁沸騰的氣氛一點應也沒有,沉靜的態度看來對一切皆漠不關心,象墮入了另一個時空。
一個半小時很快就過去,演講會在聽眾熱烈的掌聲中結束。很多年輕少女一湧而上,將柯寄澎團團圍在核心,要求握手簽名。人羣雜沓,蕭愛被擠到角落邊,險些跌倒。
她回頭看一眼被層層人羣圍在中央忙得不了身的柯寄澎。工作人員此時已上前為他開道,隔開聽眾與他之間的距離。蕭愛輕輕閉了眼再睜開,慣常的嘆口氣,朝門口離去。
“蕭小姐!”先前和柯寄澎在休息室的那名助理高聲叫住她,快步跑到她面前,着氣説:“蕭小姐,柯先生請你在休息室等他。”
“有什麼事嗎?”
“不知道。他只是代,請你一定要等他。”助理特別強調“一定”兩個字。
蕭愛沉了。之前柯寄澎邀請她進來聆聽演講,她知道主講人是他,心想他是禮貌邀請,也就沒有回絕。但是她想不透他為什麼要她等他,他們本只算是陌生人。
“蕭小姐,請跟我來吧,休息室在那邊。”助理看她遲遲不作聲,乾脆自作主張。
“不了!請你轉告柯先生,我先走一步了。”蕭愛拉好肩上的揹帶,轉身離開,背上的背裝襯着她纖柔的背影,有種説不出的飄泊孤單。
大廈外的世界,已被夜幕主宰,但是大地仍未寐,一盞盞的紅黃霓虹,閃得好不熱鬧。
蕭愛抬頭望向夜空,臉神情有説不出的寂寞。
已經半年了。山中匆匆三,他折斷溪邊白花樹枝與她,囑咐她帶着。樹枝上殘留的花朵沒入她的掌中,讓她中眷戀的情更濃,她不想重入人間,他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掌温熾熱,給她承諾説他一定會來找她;且不管她身在何方,他一定能夠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