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事無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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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順治還有公務要處理,我與烏雲珠都不便久留,一前一後的出了乾清宮,烏雲珠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那神態,好似她與襲人一樣,只不過是我身邊的一個小小宮女,坤寧宮與承乾宮並不同路,在即將分手之時,我猛然停住,回頭朝烏雲珠笑道:“鄂姐姐不是想賞菊嗎?本宮陪姐姐一同去可好?”烏雲珠微愣了一下,隨即便點頭稱是。現時的御花園少了夏時的繁華似錦,多了秋時的天高風涼,烏雲珠依舊是跟在我身側,不肯與我並肩而行,説是賞菊,可我們兩人分明都走些走神,我不説話,烏雲珠也不言語,只是各懷心思地在園中毫無目的地遊蕩,直至有些累了,才走到湖新亭處歇腳,御花園的小太監機靈地拿來一些米麪饃饃,我接過一個,掰下一小塊,朝湖中撒去,平靜的水面上立即濺起一絲漣漪,接着,無數條豔紅的錦鯉不知從何處一擁而上,搶奪食物。我在進入御花園後首次開口:“鄂姐姐,你看這些魚兒可還有趣?”烏雲珠走到亭邊的圍欄處,看着烈爭奪的魚兒,輕嘆道:“依臣妾看,這些身披錦裝的魚兒可憐至極。”我心中微動,説道:“比起那些在江河湖海中自生自滅的魚兒,它們可舒心得多呢。”烏雲著微微一笑:“雖然衣食無憂,但這一生卻只能活在這清湖之中,是何等寂寞。”
“怎會寂寞呢?”我盯着湖中的戰場“每過一段時間。湖中都會加入新的錦鯉,它們會打破原先地格局,讓湖中重新充滿生機。”烏雲珠的眼中微現茫:“新來的魚兒也有強有弱。乍入湖中,那些身強體健地大魚尚可自保。可憐的是那些小魚,爭不着避不過,無端地做了那些大魚的犧牲品。”我勾了勾角。將手中的魚食投到稍遠地地方,正好落到一條小錦鯉旁邊。在那些大魚飛快地游來只前。只一張嘴,便將食物進腹中,我指着它説:“瞧,魚兒也講機運。如果主人瞧得順眼,對它青眼有加。用不了多久,這條小魚便不輸給其它大魚了。”烏雲珠嘆道:“不論大魚小魚,每爭鬥所為的,不過是主人一時心血來地施捨罷了。”她抬起頭,直視我道:“並不是所有地魚兒都想變成大魚,大魚要隨時隨地的爭,無時無刻的鬥,小魚沒有那個心思,也沒有那個能力,更不敢妄想得到主人的偏愛,只想安心跟在大魚身後,偶爾尋得一些殘羹,便已心滿意足了。”我諷刺地一笑:“依姐姐所説,這些魚兒當真是可憐至極,可為何有些魚兒明知如此,還不安分的從江海之中跳到這清湖之中來呢?”烏雲珠沉默了一會,才有些恍惚地道:“它是被這美麗地清湖花了眼,更是…不忍捨棄主人的一片情誼。”我微眯着雙眼看向遠方,沉聲道:“那它對主任呢?是否也有着同樣的情誼?”我轉過頭“據我所知,它原先是有過主人的,它對先前的主人又是什麼樣的情誼?”
“娘娘想不想聽聽這條小魚的故事?”烏雲珠的神變得哀愁而亂“三年前,它本應該住到這清湖之中,一直以來,耳邊聽到的都是主人的優雅俊秀,這使它對未來充滿憧憬,可就在她興致地準備參加甄選之時,卻被告之它被送給了主人的弟弟,主人是天,沒人敢違抗主人的旨意,那條小魚也只好順應天命,可天有不測風雲,主人的弟弟不能再照顧那條小魚了,小魚有於他對自己的痴心一片,不顧眾人阻攔,想終生為他守靈。”是這樣嗎?如果真是這樣,她眉宇間淡淡的幽怨從何而來?
“不,”我看進她有些逃避的眼睛:“她孝,所以她不違君命,她義,所以她毅然下嫁病入膏肓的未婚夫,她不愧堪稱“孝義雙全”但這不是真正的原因。”我咄咄地道:“它是怕,被送與他人實是意料之外,她無力挽回,只得認命,可誰也沒想到最後竟是個那樣的結局,它怕主人再將它轉送他人,所以寧可孤獨一生做此選擇,原因麼…只怕她早已對素未謀面的清湖主人傾心相許。”我試探的説出我的猜測。烏雲珠的雙略有些顫動,聲音更是抖得厲害:“是…它原本死了心的,可對着主人,它的心又活了,原本主人竟真像傳説中的那樣,不僅如此,他還那樣的温柔多情,小魚忍受着眾人的唾棄不顧一切地遊進這清湖之中,只為能離他更近一些,可近了,卻發現他身邊已有了另一條更為出的魚,只有在那條魚面前,主人才會出他的真情,小魚嫉妒,卻也羨慕,小魚不抱他望,只求能隨侍在其身側,能被主任偶爾看上一眼,餘願足矣。”
“只是這樣便滿足了嗎?”我神複雜地開口“得到了玉筷子,便想用金碗來襯它,得到了金碗又想要華貴的衣裳,得到了衣裳又要寬大的房子了。”
“我不會!”烏雲珠情急之下口而出,隨即她自知失言,慌忙跪下“臣妾無禮,望娘娘恕罪。”
“你知道麼?”我看着她輕輕地説:“主人身邊的那條魚不想給其它魚一丁點的機會,它想獨佔主人,但是,它卻管不住主人的心。”我的眼眶漸漸發熱:“其實大魚很羨慕那條小魚呢。”我的眼淚抑制不住的滑落,滴在烏雲珠身前的青磚之上,在烏雲珠抬頭之前我飛快地轉身,帶者襲人離開了湖心亭,亭中只剩下烏雲珠僵直着身體跪在那裏,呆呆的望着身邊那滴迅速乾涸的眼淚。我想擦乾臉上的淚水,可卻總也做不到。它總是能從眼角再次出來,我的確是羨慕烏雲珠的,她是用她的氣質、她的才華引住順治。我呢?如果我不是憑着多出地幾百年見識,他怎麼可能會注意到我?新奇不能維持一輩子。當新奇不再新奇之時,我又該何去何從?我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答案,因為,我強迫自己不去想它。接下來的十多天,順治倒有五六天住在坤寧宮。新進的宮妃有幾個被翻了牌子。值得一提地是,被召寢的除了紫雲和湛恩,還有娜拉,而且娜拉還是她們幾個中第一個被翻了牌子地。看來人長的漂亮果然還是能佔先機的吧。這段時間盧山每隔個兩三天都會列一張寫着上百個菜名的單子,任我點選。有些菜名聞所未聞,我叫他再列一張以味取勝的菜單,因為我怕那些老外不能理解中式佳餚中的意境之美。眼看着英使就要抵達了,正式接見地子定在十月初一,不過在這之前,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九月二十六,是娜拉地生辰,太后特地叫後宮中所有的宮妃齊聚慈寧宮替娜拉慶祝,這可是聞所未聞之事,娜拉只是個新進的宮妃,且只是個嬪而已,如何能讓太后這樣重視?各宮雖有疑惑,但礙於太后旨意,卻沒人敢不去,不過有兩人位到,聽説三阿哥的風寒之症反反覆覆近二十天,現在竟有加重的跡象,佟妃寢食難安,又如何有心思參加這樣的聚會,一早便叫人來想太后告了假。另一個便是靜妃,這種場合,她是不屑出現的。真是世事無常,半個月前,在重陽宴上大出風頭的還是淳嬪,現在則換成了容嬪。我到了慈寧宮時,娜拉正親熱地拉着太后的手説着話,洛顏則沒好臉子地坐在一旁,見我進來,娜拉也只是微微躬身行了個簡單的甩帕禮,她本就生的嬌媚,今天又是用心打扮過的,更是讓人眼前一亮,看來今天所有人都要被她蓋下去了。太后只是淡淡的招呼我坐下,便又與娜拉聊上了天,她們説的是蒙語,我一句也沒聽懂,我不好奇她們談話的內容,卻好奇太后對我的態度,這麼長時間以來,太后可是鮮少這麼晾着我的。洛顏一臉不屑的來到我身邊,拉着我道:“皇嫂,咱們先過去吧。”一路上,洛顏的小嘴唧唧喳喳個不停,説的只是一個內容:娜拉如何討人厭。
“哼!”她又開始了“那個容嬪有什麼好的?為什麼皇額娘對她那麼好?我過壽辰時都沒這麼大張旗鼓的,還有皇帝哥哥,瞎了眼才會翻她的牌子。”説完她又氣鼓鼓地朝我倒:“容嬪自打受召後連走路都快橫着走了,皇嫂,你可得説説皇帝哥哥,以後再別理她了。”一直以來順治從未表現過有多注意娜拉,可為什麼第一個便翻了她的牌子?以太后的子來説,她是決不會喜歡娜拉的個的,可又為什麼會對她如此重視?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到了舉辦壽宴的大殿,宮妃們都來得差不多了,不過臉上都掛着疑惑,看來她們和我一樣,想不通為何一個這麼不受人待見的“炮筒”會得到太后如此厚愛。
“娘娘,”淳嬪道:“可否知道太后為何會有如此決定?”淳嬪坐在我左下首的位置,原本那個位置是佟妃的,不過她今不來,懷着身孕的淳妃便坐了上去。我微一搖頭,説道:“不管是什麼原因,總給咱們多了一個相聚的機會,大家一起熱鬧熱鬧。”等太后和容嬪步入會場之時,該來的宮妃已經到齊了,在眾宮妃參拜太后之時,娜拉滿臉驕傲地站在太后身邊,眼神飛快地從我身上瞟過,快到我只來得及捕捉到一絲嘲。此次宴會雖不象家宴那樣隆重,但在同類型的聚會中也屬難得了,中間的桌子邊擺了五張椅子,分別是我、洛顏、太后和娜拉,最後一人自然是順治,可不知為何,順治遲遲未到,但娜拉並不心急,只是喜滋滋的與太后説着話,不知是不是娜拉故意找茬,總之她見到坐在下首的淳嬪,先是輕哼了一聲,接着便道:“皇額娘,”這一句皇額娘讓殿中所有人都呆住,宮中規矩,只有皇帝、皇后和太后的直系子女才能這樣稱呼太后,此時太后竟允許她那樣稱呼,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