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琴心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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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聖看着她,淡淡一笑,轉身對韓放道:“無憂草,替爹彈上一曲。”阿帥則早已把那支畫筆撿了回來,給琴聖。
琴聲又起,仍是那麼的蕭瑟蒼涼,琴聖便在這種蕭瑟中揮筆,很快,他便畫成一幅《江水暖鴨先知》。石一看,山巒起伏,竹婆娑,幾隻鴨子在水中歡騰嬉戲,畫面甚為活潑,與題目完全相符。
畫一畫好,琴聲也停了,琴聖擱下畫筆,對石道:“琴心大法的關鍵,便是‘琴有心,人無心’,一雙手把琴彈得出神入化,而你的人卻是超琴外,在你的對手為你的琴音所惑時,你的招式方可趁虛而入,琴疾招慢,琴緩招疾,如真似幻,才能出奇制勝。”頓了頓,琴聖又道:“琴心大法練至上乘,可將內功貫入琴聲,以聲傷人,那時,就更是必須超琴音,否則,為琴音攝魂奪魄,不能傷人,反而自傷其身。”説到這裏,琴聖看了一眼發愣的石,接口説道:“琴心大法分為夏秋冬四部分,各部分自有其特。為宵夢長,夏為夏荷田田,秋為秋水無際,冬為冬雪茫茫。每一部分可獨立成招,又可相互融合。”石忽然道:“聽那四部分的名字,倒像是每一部分都有綿綿不絕之意。”琴聖臉一喜,道:“不錯,綿綿不絕正是琴心大法特徵所在,也是華所在。任何一種武功,它的招與招之間必有縫隙。因為即使是武功超凡入聖之人,也需要有提氣換形之時間,在這一時刻,便是他的‘縫隙’所在,而琴心大法達至上乘之後,是以音傷人,音為無形之物,十指輕拔,便有綿綿不絕的聲音。這就好比用一股水去連續人,即使那人手中之刀舞得快如閃電,卻仍會有少許間隔,而此時水柱便可上人體。”説了這些話以後,琴聖收起六絃琴,然後道:“琴心大法並非世傳,而是我自己悟出來的。所以它與少林、武當那樣的武功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少林武學,講究基,講究苦練,即使是沒有什麼悟的人,只要肯下功夫,十年如一地磨練,終會有所成,只是所成有大有小而已。”
“而我之‘琴心大法’講究悟。如果沒有悟,只想憑一份執着學成,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僥倖學成一部分後,又易為之後以傷其身。所以,我一直不教韓放此等武功,亦有我之苦衷。我曾細細觀察石姑娘,覺得石姑娘天資尚屬聰穎,所以才願將此技相授,否則,即使求我,我也不會答應的。那天你能在天黑之前回來,就説明你的悟頗高。”石受琴聖如此細緻的引導,不由大為動,倏地雙膝落地,道:“石自幼隨父學武,尚未拜師,我從此奉前輩為師,不知前輩能否收我這劣徒?”琴聖一笑,道:“我本無門無派,何必又拘於俗禮?從此你便與韓放姐妹相稱,稱我為琴叔也罷。”石知他格桀傲俗,也不再執拗。
受琴聖點拔,石猛然頓悟,從兒便習練如何在人心智的琴聲中保持冷靜,她本是天資稟異之人,很快便可在琴聲中鎮定自若,任他琴聲如何出神入化,她自渾然忘我。五後,她已可從從容容地在蕭瑟悲涼的琴聲中畫出一幅意盎然的《江水暖鴨先知》。
琴聖大喜過望。
然後是習琴。琴聖教與石五韻七律之後,便撇手不管,石便沒沒夜地彈着六絃琴,初彈時琴聲嘈雜喧鬧,毫無章法,把一旁的阿帥聽得抓耳撓腮,煩躁不安,實在忍受不了,便飛逃而去。
石卻不停歇,仍是不停地彈、彈、彈,她的一雙柔荑被琴絃磨破了,長出繭子,又磨破,又長繭子,幾個往復後,那雙手已如先前一模一樣,但卻變得堅韌異常。
漸漸地,琴聲已悦耳多了,時而鏗鏘越,時而温情款款,時而肝腸寸斷,時而氣壯山河…阿帥也不再聞聲而逃,常在石的琴聲中自我陶醉,搖頭晃腦。
琴聖見火候已到,便對石道:“現在你的琴聲已可娛人,但不能人,唯有先能人,才能讓人在惑中為琴所傷。”
“所謂人之善琴者,有悲聲,則聲悽悽然,有思聲,則聲遲遲然,有怨聲,則聲回回然,有慕聲,則聲裴裴然。所謂喜怒哀樂,非手非行,非絲非木,得之心,符之手,得之手,符之物。知音解意,概莫如此。”石一聽,茅頓開,如今她已不再是單為學藝復仇而練琴,她已為琴的玄奧所引。
又是七七夜不停歇地彈奏,有時她吃着飯,忽然手指便在筷子上拔動起來,那飯菜被她拔得撒了一桌一地,有時,韓放半夜驚醒,才知竟是石在她身上拔,把她的後背當作琴了。
終於,她的琴聲已可分為夏秋冬四式:宵夢長,夏荷田田,秋水無際,冬雪茫茫!
她的雙手靈巧地拔動琴絃,如水的音樂就從手指處淌出來,如江如河,滔滔蕩蕩。直把韓放聽得如真如幻,不可名狀。
琴聖頗為滿意。他將石帶到“琴心樓”上,打開屋子裏的一個壁櫥,取出一隻木箱,打開,是綿緞。掀去綿緞,裏邊赫然又是一張琴!
此琴與琴聖的那張琴極為相似,也是通體透明晶瑩,只是琴身略小,且有一點小小的弧度。
琴聖道:“此琴名叫‘月琴’,與我那‘琴’本是一對情侶琴,此琴以後便是你的了。”石道:“侄女怎敢奪人所愛?”琴聖道:“琴因人才能活,否則,它便是永遠沉寂無聲。而且配彈此琴的人,天下又有幾人?”石不再推辭,她也真的喜歡這把琴。
琴聖走到桌前焚起兩柱香,然後對石道:“此琴已沉寂十年,今開琴,需得先告知琴魂,否則驚動了琴魂,琴魂飛離琴身,此琴便會成了啞琴。”石忙將“月琴”置於桌上,然後鄭重地手握香火,深深三躬身,才端坐於桌前,雙目微微閉了,雙手輕拔。
頓時,神秘的琴聲如風似雨,鋪天蓋地四散開來,瀰漫於整個“琴心樓”然後溢出窗外。
琴聲中風雨之聲大作,似有無數人在奔跑呼嘯,時而雨過天晴,一行大雁在雲中穿行,時而田野青青,片片羊羣,牧童遙遙而來,逞逞而去。琴聲忽然開闊,進入茫茫大漠,兩軍對壘,刀光劍影,號角齊鳴,鼓聲大振,一時腥風血雨,千軍萬馬混戰廝殺。軍士的哀鳴,將軍的狂叫,不絕於耳。
琴聲漸弱,清風明月,似有詩人低憑弔,默默幽情,如泣如訴,淚雨紛飛…
一聲鋭響,琴聲驟然而停。
琴聲如此多變,石居然臉一直平靜如水!顯然,她已做到了“琴有心,人無心”之境界了。琴聲一停,她便抬眼向琴聖望去。
琴聖居然已淚滿面,石心中大驚,心道:“琴叔叔一向能超琴聲,今是怎麼了?”心中納悶,卻又不敢問。
琴聖轉過身去,道:“你彈琴的樣子,太像一個人了。”石心中一動,有點明白過來了。
琴聖道:“現在,你已能做到人琴合一同時又超越琴聲了。這個過程你完成得比我設想的時間還短三天,的確難得。如今,剩下的事便是學會如何將內家真力貫入琴聲中,以聲傷人。”石心中有點不踏實,她道:“以侄女這樣的功力也能做到以聲傷人嗎?”琴聖點頭道:“咱是能夠的。人的十個手指指尖都有一個位,叫做‘十宣’,沿着手指向上,到第二關節處,又有一個位,叫做‘四縫’,運力於琴,以聲傷人,靠的就是此二,將此二與人體相連的是‘手太陽肺經’與‘手厥陰心包經’兩條經脈。從此二經脈經過‘少府’、‘神門’、‘少海’等諸,最後到達‘中府’、‘天池’二。此二人恰好在人的部。”琴聖邊説,石就在身前比劃,到後來忍不住問道:“是不是體內真氣便是從這‘手太陽肺經’,還有什麼手厥陰什麼心包的那經脈兩條路徑走?”琴聖讚許地看了看她,道:“不錯,其實以此二脈運勁於掌,普天下人還不知有多少人能辦到。問題在於他們只能將真氣運至掌心的‘勞官’,所以無法借物傷人,更不用説惜聲傷人。”然後,琴聖舉起他的一隻手掌比劃着道:“從這‘勞官’到指尖為‘十宣’之間的經脈極為細微。若斷若續,真氣要想直達指尖,就非一般人所可為了。譬如少林絕技中的‘彈指神功’,與這就有異曲同工之妙。”他接着道:“要想你的勁氣直透指尖,非得要有五年以上苦練不可,但若有人相助,卻是又當別論了。”説到這兒,他緩緩提起雙掌,然後道:“石姑娘,伸出你的雙手來。”石依他所言,伸出雙手,舉於琴聖眼前。
琴聖雙掌一翻化為爪,扣住石的雙腕,大拇指恰好按在雙腕的“大陵”上。
石先是覺得掌心一麻,接着微微發熱,那股熱量慢慢地瀰漫開來,遍佈整個掌心,再接着分成五股向各個手指緩緩去,開始這熱還算暢,但到了第一個關節之後,突然停滯不前,在那兒迴環往返,不肯前進。
琴聖輕輕地哼了一聲,神更為凝重。
關節處的熱量徘徊了一陣後,突然大增,石頓覺雙手如握熾鐵,痛苦徹骨,不由雙腕向後猛縮,卻被琴聖牢牢扣住,哪裏掙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