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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三章江山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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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事,是那些修士。依着我殺光了事,或者藉助天舟把他們放到真土境去。不過你多半不會這麼做…反正你看着辦吧,我不管了”

“最後一件事…送我回大眼去吧。”聲音落處,‘啪’地一聲輕響,賈添的身就此散去,血光潑濺之中,一塊拳頭大小的晶瑩玉胎摔落出來同時,賈添最後的笑聲響起:“從今以後,父子連心,永鎮中土”賈添,山天大畜。此刻修為盡散、五聽自封,又歸於玉胎之形,他未死,但也不再活着了,迴歸大眼之後,就會再變成當年未出世、未覺醒時的樣子…從此再無神智,但冥冥之中父子連心、聯手,永遠留在這座魯執親手改造、完全滿意的中土世界。

這枚晶瑩玉胎,是賈添給梁辛的‘代’;也是賈添給魯執、給他自己的代。

梁辛無話可説,只有搖頭一嘆,帶上玉胎返回猴兒谷,不料,他只離開一會功夫,谷中竟悲聲動天,跨兩兄妹、屠子、柳亦夫fu等人搶地大哭梁辛大驚失…纏頭老爹,撒手人寰早在當年正決戰中,老蝙蝠就散盡修為,算起來他已經是個普通老人了,而後研創身外身、訓練星陣,心力損耗極大,這一次又帶着自己的星陣、自己的兒郎,在中土衝殺月餘,到最後一次結陣,打出北斗真季,當體內那枚天樞星蠱魂飛魄散之際,他也油盡燈枯。

老蝙蝠身邊的娃娃們,不乏心思機靈嘴巴油滑之人,而此刻竟沒有一個人能説出一句像樣的悼詞。除了大哭,還是大哭老蝙蝠的臉上,還是那副森然笑容。

被正道視作天大仇敵,被道也當做蛇蠍避之不及,千多年裏,誰的帳也不買,為了半個朋友哭到吐血,為了半個仇敵佈置數百年…行事只憑一己好惡,他才是絕代妖人。

當年中秋,黑小島上老蝙蝠曾説過‘活着,不外乎一呼一,呼是為了出一口氣,則是為了掙一口氣’。出氣、爭氣,纏頭老爹的修為遠遠算不得中土第一,但放眼天下,有一人敢看不起他麼?

死前笑,死時笑,死後笑,他是真的笑,活了這樣一輩子,哪能不笑呵。

雷陣陣,不久前還清朗的夜空,不知何時已經yin雲密佈,初夏時分的一場雨水,生機-----三年時間,一晃而過。

苦乃山深處,浮屠拖着百多塊骨頭,正小心翼翼地潛行,神情警惕、口水橫…就在這時,一團yin風席捲而至,老叔風習習和黑白無常現身,還不等老叔開口,浮屠就然大怒,一蹦三尺:“嚇跑了老子的野豬”風習習本來有事找它,哪知道鬼祖宗正在忙活晚飯,老叔一輩子膽小,口中吶吶不知該説點啥,黑無常跨上一步,對着浮屠點頭哈:“您老息怒,我這就幫您再去捉回來。”浮屠大腦袋一晃:“不用,你們要真有心,去把曲青墨的麒麟崽子給我抓來”黑白無常愣在當堂,這個事情如何敢應承下來,風習習更是驚得老臉倉皇:“那兩頭麒麟長得飛快,真要捉來了…誰、誰吃誰還不一定了。”風習習是老實人,一向實話實説,浮屠可被它氣得快要飄起來了,模稜着牙齒忿恨半晌,最後又樂了,把話題從‘晚飯’上岔開了:“三年不見,大夥都怎麼樣?”三年前浩劫消弭,眾人也就此散去,浮屠被困在小眼的時候,巴不得有下來和他聊天,可出來後還是喜歡獨來獨往,不跟着別人走,也不許別人跟着他,就一個人在山裏遊蕩,與世隔絕。

風習習老臉上盡是暢:“大夥一切都好,曲、柳兩位少爺重返京師,重建九龍司,現在都做了大官,光宗耀祖了”

“九龍司執掌天下,那些殘存下來的修士,誰敢不給他們哥倆的面子?沒有人敢鬧事。”黑無常接過話頭:“可惜青墨丫頭一直沒有身孕…這個和她喪家身體有關,勉強不來了,不過眾人之中,就數她威風,身邊隨時跟着兩頭小麒麟,這還不算,那些大蜥蜴都拜奉麒麟為主,又成羣結隊跟在麒麟身後,那氣勢”白無常繼續道:“還有,兩年前梁掌櫃又重老本行,帶着小汐姑娘一起,開起了饞,我們哥倆也跟着沾光,一間棺材鋪、一間紙馬鋪,把饞夾在中間,總之一切都是老樣子,膽小別喝酒勁大不要錢,生意好得不得了。”提到這件事,莊不周臉上顯出幾分恨恨:“就是街坊可恨,周圍幾家酒樓食肆見梁掌櫃乾的紅火,就使了些黑錢,糾結當地鄉紳,把咱們告到了知府衙門,説咱們譁眾取寵、有傷風儀,知府也是個貪官,收了錢之後,第二天一早就派出衙役來封店…”浮屠最愛聽打架,樂不可支地追問:“後來呢,後來呢?”

饞照常開鋪,倒是知府衙門關門了。”浮屠哈哈大笑,又問道:“梁老三和小汐丫頭,還沒結婚麼?不結婚,怎麼生兒子。”提到此事,老叔的臉上滿滿都是歡喜:“這次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梁辛的孃親、眾人的親屬家眷都還在仙界,天嬉笑重傷後沒辦法把他們接過來,長輩不在,梁辛和小汐始終也沒行禮成婚,不久前醜娃娃終於痊癒,啓程趕赴,其他人則留在中土,替一對新人辦喜事。

按照程計算,天嬉笑再有兩天就能落地中土,之後再五天,就是梁辛和小汐的大喜之

而這三年裏,長天等人在銅川府的遺址大興土木,建起饞仙宗總壇,現在兩喜並一喜,同時辦起來,馬上就要有一場大熱鬧,老叔專程來請浮屠去觀禮的。浮屠二話不説,拖着百多塊骨頭就跳上風習習的yin風煞雲,趕往銅川府,饞仙宗總壇…

浮屠到時,妖人們匯聚一起大笑大鬧,小吊不知是崴了腳還是扭了,正哇哇大哭,青墨帶着兩頭麒麟、麒麟帶着幾十頭巨蜥,跑來跑去、忙東忙西。饞總壇張燈結綵,正殿披裹紅綢,被佈置成喜堂。

隨後幾天裏,各路賓客絡繹不絕趕來,既有修真正道,也有朝廷要員,處處都是人,時時唱禮聲…就這麼鬧着,七天時間轉眼而過,大喜之,可是天嬉笑竟然還沒回來,這一下誰都笑不出來了,就在距離吉時還差一個時辰的時候,饞總壇中突然木鈴聲大作,醜娃娃終於返航,帶着眾人親眷平安落地。

這一下大夥才算放下心,梁磨刀一步去一步回,直接舉着天舟返回銅川…他本來要親自去仙界接母親,但中土有習俗,喜前三月,新人不許出遠門,梁辛自己不在乎,但葫蘆老爺不光講成語、還講究老禮,説什麼也不許他走,小魔頭這才留了下來。

亂真正大亂,而親人重逢的悲喜加;當年共赴萬里苦戰、共擔浩劫眾人重聚的唏噓不已;還有兩樁喜事中的喜慶歡樂,諸多情緒匯聚在一起,也實在無法言喻了‘吉時已至’‘新人見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一聲聲喜唱,都被跨兩、屠子、長天這些妖人灌注真元,高聲喊出,聲音大過驚雷,轟轟蕩蕩傳遍千里,銅川府辦喜事,嚇得苦雁關的娃娃們都哇哇大哭。

值得一提的是,新娘身邊的兩個喜娘,一個是大嫂青墨自不必説,另一個卻是琅琊,小妖女眉花眼笑,不知從哪裏學來無數吉祥話,從吉時開始直到擺開喜宴,愣是沒重複過一次。

喜宴之中,長輩坐席之中設了兩座虛位,一位乾爹,一位纏頭老爹;梁辛好友的坐席中,也同樣有兩具虛席,一個是胖海豹,另一個,是賈添。

前面是喜典,天嬉笑也不敢打擾,直到酒宴開席,他才抓了個空子,來到梁辛身邊,躬身告罪:“屬下回來晚了,險些誤了宗主的吉時…”梁辛哪會和他去計較,不過有些好奇問道:“因為什麼耽擱了?”天嬉笑如實回稟:“去的時候一切正常,可返程的時候遇到一件怪事…方向亂了,險些mi失在虛空裏。”梁辛更加奇怪了:“好端端的,怎麼會mi失方向?”

“是因為、因為多出了一界本來十界虛空,突然變成了十一界,引斥之間擾亂了先前的航線”小魔頭先是一愣:“多出來一個世界?”話剛出口,他自己就恍然大悟:“無仙?”

“屬下怕耽誤了時辰,沒去查探,不過,除了他能還有誰。”天嬉笑的兩眼放光。

梁辛修的就是逆天魔功,突破之後被‘忌道’追打再正常不過;而無仙領悟‘活着’,居然成了忌、遭遇涅槃。

事後一眾魔主曾討論過此事,也大概有了個解釋:‘活着’這個題目,或許真的是終極,無仙悟道,他就變成了第二重天道的一部分,這一來,他突破了所有的‘第一重天道’,在凌駕於它們之上的同時,也悖逆了它們,由此引發涅槃。

現在,如果無仙真的成了一方創世神魔,那又説明:涅槃劫數,才是真正的飛昇劫。

總和以往種種,再按照這個結果倒推回來…創造世界,最難的不是開天闢地分割yin陽,而是規劃天道。只有悟出‘活着’的終極,才能真正理解所有的規則,也才有資格去建立一個全新的世界。

也只有如此,才能開闢出一個生機的世界,神魔才能獲得力量,衝破壁壘、踏足真正的仙界。

再説回忌道、涅槃劫,其實也是規則,悖逆了所有天道,就會觸發它,可如何才能悖逆所有的規則?説起來簡單:悟出‘活着’。

但是也有例外,老魔頭另闢蹊徑,如果把天下人間修煉到極致,也會和領悟‘活着’殊途同歸,成為一方神魔,梁老三就是活生生地例子。

不過,也幸虧梁辛當初在‘涅槃’時連番遭遇干擾,沒有落入虛空,而是被扔到了惡鬼世界。否則憑着他對規則的理解,造出來的世界指定亂成一團,殺人放火無法無天…

梁辛一邊想一邊笑,天嬉笑想的卻是另一重:“另外,屬下還有個想法…賈添説過,無聲仙界是個垃圾桶,這點應該不會錯的,不過那裏既是垃圾桶,或許、或許也是一個歷練場”領悟第一重天道的人,就會進入無聲仙界,無法再修煉,但卻擁有了無窮的壽命,沒有了前進的目標、動力,只是為了活着而活着…這又何嘗不是領悟終極的一個關鍵梁辛的眼睛亮了起來,笑道:“果然有道理”當初,賈添的‘棄子簍’、‘垃圾桶’之説,有一個小小的破綻:如果真是當成垃圾丟過去,又怎會在‘飛昇’還有一次靈元洗煉身體?

沒有第一次洗煉做基礎,修士就算悟出了‘活着’,在涅槃之火中也只有死路一條。

至此,修行、登仙的脈絡也終於得以理清:修煉,領悟第一重天道…被送到無聲仙界,得洗煉、長壽卻無法再修行…為了活着而活着,若能領悟,則涅槃劫數…再得洗煉,成創世神魔…借新世界的力量破除壁壘,踏入真正仙界。

饞正副宗主竊竊si語,可就忘了到場的,一百人裏有九十九個都耳力了得,不知不覺裏,喧鬧喜宴已經變得鴉雀無聲,人人都支起耳朵,聽着兩人討論真正仙途…

無論正,在座修士全都是喜憂參半的神情。喜的是登仙有路,修行的盡頭,果然不是聾啞仙界;憂的則是,中土格局已變,此間再無天劫,沒有了第一次天劫洗煉,悟出‘活着’也只有被燒死的份。

梁辛一抬頭,發現滿堂賓客都左眼歡喜、右眼憂愁地望向自己,一時間有些發懵,這個時候東籬先生宣葆炯站了起來,對梁辛微笑道:“我有個想法,不知合不合適。”梁辛知道老學究主意多,大喜道:“請先生指點。”東籬也不寒暄,徑自説道:“天舟想修行的,全都送去惡鬼世界那裏的格局清朗,只要悟道了,就能渡劫,得第一次洗煉。”

“飛昇之後,也不可以留在無聲仙界,免得哪個發瘋、會壞了魯執對那裏的一番眷顧。仍是天舟,把飛昇到仙界的人,都送去真土境。反正到了這一步,修士也不用再修煉,去哪裏都一樣,只要悟道就是了。”東籬畢生都在搬山,現在提出的法子,對眾多修士當然也不怎麼客氣,但不可否認,他的法子差不多是唯一解決這件事的辦法,算得上兩全其美。

果然,他的聲音剛落,修士之中立刻就有人大聲應和…

惡鬼界兇險?仙路漫漫、步步驚心,也不在乎多出一重‘惡鬼劫’;真土境寂寞?領悟仙道,越寂寞越安靜,就越好。

曲青石也走了上來,小白臉現在是正印九龍司指揮使,眉目森嚴,掃過全場,待所有人都收聲之後,他才緩緩開口:“中土凡間,本來也不再適合修行,諸位若依從東籬先生之言,離開此間,曲某ji不盡,臨別前,當會有一份薄禮相贈;若不想走的…”小白臉笑了笑:“也無妨,只要別滋擾凡間就是了,這事歸九龍司搬山院管轄。”重建九龍司,自然重建搬山院,柳亦就是這一院的大掌櫃。

曲、柳二人一唱一和,前者説完,後者就站起來,抱拳作揖滿臉笑容:“在座的都是好朋友,自然捨不得給我找麻煩,哈哈,更不會讓我為難不是…對了,老2,剛剛你説,離開的人都有禮,是什麼?”曲青石笑得眼睛彎彎:“無仙離開小眼前,曾和浮屠前輩詳解了自己悟道的經過,其間的言説、討論,都被浮屠前輩一股腦進了青墨的腦子裏,回頭我會讓青墨盡數抄錄下來,肯走的人手一份。”喜宴上就的一聲炸了窩,‘活着’的大義、‘終極’的言説,這是何其珍貴的東西,又有哪個修士不想要,不想看,長天的反應最快,聞言就大笑出聲:“曲二爺是生怕咱們不走,這件禮物誰不動心”笑聲未落,金玉堂宗主,大胖子秦痩噌的站起來,險些連桌子都撞翻了,大聲問道:“第一班船什麼時候開?”曲青石笑答:“有什麼事情,都要等這場喜事之後再説…喝酒吧”事情已成定議,所差的只是些細節,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惡鬼世界的危險,別回長天等人一過去就都餵了鬼,這件事還要請西坑隱多照顧。

在惡鬼世界,梁辛和那頭夜叉hun得不錯,有關‘終極’的事情,當然也不會瞞着它,所以可慮的就是,有朝一西坑隱也悟出大道,成了一方創世仙魔,惡魔世界就‘沒人管’了。

不過惡鬼雖然兇殘,但本xing小心,大不了以後自己多在兩界間往返幾次,常常去震懾下,也就沒什麼問題了。

正琢磨着,鼻端一陣清香,琅琊不知什麼時候跑到跟前,一字一頓,幾乎有些惡狠狠地對梁辛道:“我不去惡鬼界我想嫁的人剛結了一次婚”梁辛直接傻眼了,全不知該説點啥…

曲青石不關心修士,反倒是犯了‘職業病’,開始擔心修士們會給惡鬼界的凡人找麻煩,正盤算着該如何加以約束,苗女瓊環左手海碗,右手酒罈地走近他:“曲娃兒,要不要喝酒?”説着,把酒罈往他跟前一頓。

曲青石一看瓊環,兩頰飛紅目光飄散,顯然是半醉了,忍不住笑起來:“憑你的修為,要是喝醉了,你得喝了我家老三多少酒啊”瓊環沒聽清他説啥,但見他笑,自己也跟着一起咯咯脆笑,憨態可掬,笑過一陣,突然説道:“給你講個事情咯…當初打龜兒無仙,我的道心被毀了,以後就一直不怎麼穩當咯”説完,一向潑辣的苗女垂下眼皮,居然有些不敢看曲青石了。

曲青石呵呵一笑,沉默片刻,認真開口:“道心不穩,就別去惡鬼世界了。”説着,他情不自,抬眼望向與秦痩等人同桌的秦孑,大祭酒神采飛揚,眸子裏滿滿都是興奮,正和周圍的修士們不住口的討論着飛仙、飛仙、飛仙…飛仙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