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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憂心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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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説…説的都是實話,我還想提…提醒您,大…大統領,我是基地的公民。您…您不可以傷害我,否則就會吃…吃…吃不了兜着走。”卡爾統領縱聲狂笑:“這種話只能嚇唬小孩子,這種威脅只能讓白痴卻步。得了吧,孟恩先生,我已經對你很有耐心了,我花了二十分鐘聽你胡説八道。你一定有好幾個晚上沒睡覺,才能夠編出這些故事來。你這樣做是白費力氣,我知道你來這裏,絕不只是想要撿拾騾的骨灰而已——你還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難道不是嗎?”侯密爾·孟恩再也無法澆熄眼中出的恐懼熾焰,而且在那一瞬間,他似乎連呼都有困難。史鐵亭統領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故意伸手拍拍這個基地人的肩膀,果然孟恩連人帶椅一起搖晃了一下。

“很好,現在就讓我們開誠佈公。你在研究謝頓計劃,而且知道它已經不復存在。此外,或許你還知道如今我已成了必然的贏家,我和我的繼承人將會君臨天下。唉,老弟,由誰來建立第二帝國又有什麼關係?只要能夠建立起來就行了。歷史是鐵面無私的,對不對?你不敢告訴我嗎?可是我已經知道你的任務了。”孟恩以嘶啞的聲音道:“您…您到底想要…要什麼?”

“我要你留下來,我不希望因為過度自信,而破壞了這個新的計劃。關於這些事情,你懂得比我多,如果我忽略了任何小問題,你一定可以看得出來。答應我吧,將來我會好好犒賞你的,你會獲得數不清的戰利品。你又能指望基地做什麼呢?扭轉幾乎已成定局的頹勢嗎?讓戰事延長嗎?或者你只是基於愛國心,而一心想要為國捐軀?”

“我…我…”他口沫橫飛地“我”了半天,其他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最後只好放棄努力。

“你給我留下來,”卡爾統領志得意滿地説:“你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等一等——”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我獲得了一項情報,説你的侄女是貝妲·達瑞爾的後人。”侯密爾吃了一驚,口而出答道:“是啊。”到了這個關頭,除了坦承事實之外,他不相信自己有能力編織任何謊言。

“他們這個家族在基地很有名望。”侯密爾拼命點頭:“基地絕對不會坐…坐視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傷害!你別傻了,老弟,我打的主意正好相反。她今年多大了?”

“十四歲。”

“十四歲!嗯,不過即使是第二基地,或者是哈里·謝頓本人,也都沒有辦法阻止時光逝,不準一個小女孩長成大人。”説完,他立刻一個轉身,奔到側門前面,將門簾用力一扯。

然後他怒吼道:“你他媽的死到這裏來做什麼?”嘉麗貴婦對他猛眨眼睛,細聲地答道:“我不知道還有別人跟你在一起。”

“哼,的確是還有別人,我等一會兒再跟你算帳。現在我只想看到你的背影,趕快給我向後轉。”她立刻奔向走廊,細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接着史鐵亭又走回侯密爾的面前,對他説:“她只能算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小曲,本就無足輕重,而且,這個曲已經拖得太久了,很快就會結束的。你剛才説,她才十四歲?”侯密爾張大了眼睛瞪着他,心底又冒出了一種新的恐懼。

此時艾嘉蒂婭也張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瞪着悄悄打開的門——她的眼角突然看見一個細小的動作,不令她大吃一驚。那是門後伸出的一手指頭,正在向她一屈一伸地比畫着,好像是急着要叫她出來,可是她卻久久沒有反應。後來,或許是她看清了那個蒼白、顫抖、焦急的身形,才躡手躡腳地走向門口。

然後兩個人便慌慌張張地順着長廊走去。帶走艾嘉蒂婭的當然就是嘉麗貴婦,她現在正緊緊抓着女孩的手。艾嘉蒂婭雖然被她抓疼了,不過仍然安心地跟着她走,至少,艾嘉蒂婭對她完全沒有恐懼

可是,這又是為什麼呢?

她們來到了貴婦的閨房,整個房間的陳設都是粉紅系列,看起來像是一家糖果店。嘉麗貴婦背靠着門,開始説道:“你可知道,這是從他的辦公室,到我…我的房間的一條專用走道。他——你知道是誰吧。”她一面説,一面伸出大拇指向旁邊指了指,同時臉上出恐懼的表情。好像即使只是想到他一下,都會令她嚇得半死。

“真是僥倖…真是僥倖…”她的瞳孔突然放大,使得湛藍的眼珠大半變成了黑

“您能不能告訴我…”艾嘉蒂婭畏畏縮縮地問道。沒想到嘉麗卻像是急瘋了一樣,對她説:“不,孩子,沒有時間了。把你的衣服下來,拜託,求求你。我幫你找幾件衣服,這樣他們就認不出你。”她的話還沒説完,人已經鑽進了衣櫥,手忙腳亂地一陣翻找,把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丟了出來,地板上立刻堆起一座座的小山。她想找一件比較適合艾嘉蒂婭年齡的衣服,不希望她一出去立刻受到登徒子的包圍。

“找到了,這件應該可以,不可以也不行。你有沒有錢?來,拿着這個…還有這個。”她把耳環與戒指都摘了下來,然後又補充了一句:“馬上回家去——回到基地去。”

“可是侯密爾…我叔…”芬芳、名貴、混紡着金屬的衣裳向她當頭罩下,她的聲音從衣料中透出來,聽起來有氣無力。

“他走不了,卜吉永遠不會放他走的。可是你絕對不能留下來,噢,親愛的孩子,你難道不懂嗎?”

“不懂,”艾嘉蒂婭堅持不肯挪動腳步:“我真的不懂。”嘉麗貴婦兩手使勁絞在一起,又説:“你一定要回去警告你的同胞,告訴他們馬上就會發生戰爭,聽懂了嗎?”可能是由於驚恐過度,反而使她的心思變得特別清楚;這幾句話完全不像是她的口氣。

“現在趕快走吧。”她們立刻從另一條路溜走。一路上遇到了一些官員,他們都眼睜睜地看着她倆離去,本想不到有任何理由應該阻攔——除了卡爾統領之外,沒有人可以干涉嘉麗貴婦的行動。她們走過一道又一道的門,守門的衞兵一律立正舉槍敬禮,她們本沒有受到任何盤查。

這段路程似乎走了好幾年,一路上艾嘉蒂婭幾乎連大氣都不敢。事實上,從她看到那屈伸的蒼白手指算起,到她們來到官邸之外,接觸到了人羣、噪音與擁擠的通,前後算來也只有二十五分鐘而已。

艾嘉蒂婭向後看了一眼,心中頓時雜着憂懼與同情。她問:“我…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夫人,只能説我很——但是侯密爾叔叔又會有什麼遭遇呢?”

“我不曉得,”對方嘆道“你自己不能走嗎?直接到太空航站去。不要猶豫,他可能已經在到處找你。”艾嘉蒂婭卻依然徘徊下去。她明白必須拋下侯密爾,而且時間已經相當急迫,然而一呼到自由空氣,她卻突然起了疑心,於是便問嘉麗:“如果他真的這麼做,跟您又有什麼關係呢?”嘉麗貴婦咬咬下,喃喃地説:“我不能對一個像你這樣的小女孩解釋,這樣做並不恰當。反正,你將來總會長大的,而我…我遇見卜吉的時候,才只有十六歲。我不能讓你留下來,你應該知道。”她的眼中出了摻雜着羞愧的妒意。

這些暗示令艾嘉蒂婭嚇得渾身打顫,她低聲問道:“如果他發現了,會怎樣對付您?”嘉麗也壓低了聲音回答:“我不知道。”説完,她就用一隻手按着頭,沿着通往統領官邸的大道小跑步離去。

在那如同永恆的一刻,艾嘉蒂婭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因為在嘉麗貴婦離開之前那一瞬間,艾嘉蒂婭突然發現了一點異狀——那雙充滿驚慌恐懼的大眼睛,竟然閃出了一絲喜悦的光芒。

那是一種無情、冷酷的喜悦。

雖然那雙眼睛在剎那間顯出許多訊息,但是艾嘉蒂婭相信自己絕沒有看錯。

她終於開始向前跑,瘋狂地奔跑,想要尋找一間空的候車亭。她知道必須在候車亭中,才能利用按鍵招來一輛計程飛車,儘快載她遠離這個地方。

她並不是要躲避史鐵亭統領,也不是要逃避他手下的鷹犬,甚至並非想逃離他所統治的二十七個世界,雖然那些世界都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

她真正想要逃避的,是幫助自己逃的那名弱女子。雖然“弱女子”給了她許多現金與珠寶,並且冒着生命危險拯救她,可是艾嘉蒂婭卻知道——絕對可以確定——她是第二基地派出的女特務。

一輛計程飛車迅速來到,在候車亭外的起落架上緩緩停妥。飛車帶來的一陣風拂到艾嘉蒂婭臉上,雖然她戴着嘉麗送的皮頭巾,頭髮還是被吹亂了。

“去哪,小姐?”

“本市有幾個太空航站?”她拼命將聲調降低,希望能夠掩飾稚的童音。

“兩個,去哪個?”

“哪一個最近?”司機瞪着她説:“卡爾中央航站,小姐。”

“請帶我去另外那一個,我有足夠的錢。”她手中抓着一張面額二十元的卡爾幣,她對這個數目沒有什麼概念,那個司機卻立刻笑逐顏開。

“去哪都成,小姐,‘天路’計程飛車能去任何地方。”上了車之後,她將臉頰貼在冰冷而稍帶黴味的椅套上,盯着地面上緩緩退卻的萬家燈火。

她應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直到那一刻,她才瞭解到自己是個愚蠢——愚蠢至極的小女孩,父親如今不在身邊,她一個人就到孤苦無依,心中充滿了恐懼。她的眼中噙着淚水,喉嚨深處發出了陣陣輕微的噎,似乎連五臟六腑都被牽動了。

她並不怕被史鐵亭統領逮捕,嘉麗貴婦一定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嘉麗貴婦!那個又老、又肥、又笨的女人,竟然有辦法抓住統領的心。喔,現在原因已經很明顯了,每一件事情都很明顯了。

嘉麗請她喝茶的那一天,她自以為曾經有彩的演出。明的小艾嘉蒂婭!她的內心到窒息,到憎恨自己。嘉麗接見她本就是早有預謀,也許史鐵亭也中了她的圈套,才會在最後關頭批准侯密爾進入騾殿。這一切都是她——大智若愚的嘉麗——早就已經計劃好的,可是她卻另有安排,讓明的小艾嘉蒂婭提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這個理由不會引起任何當事人的懷疑,卻能讓她自己的介入減到最小的程度。

可是為什麼自己現在重獲自由,而侯密爾已經成了階下囚?

除非…

除非她回到基地,成為一個誘餌,引誘其他人也自投羅網…

所以她絕對不能回基地去——“太空航站,小姐。”計程飛車早已停妥。奇怪!她本沒有注意到。

簡直就像一場離的夢境。

“謝謝你。”她連頭都沒有抬起來,就將那張鈔票給司機,然後跌跌撞撞地走出車門,再奔越過富有彈的車道。

放眼望去一片燈海,周圍是悠閒的男女,頭上是巨大而閃爍的佈告板,其上有隨着每艘太空船起降而移動的指針。

她應該到哪裏去呢?她本就不在乎,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回基地!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

喔,多虧謝頓保佑,才能出現那意外的一刻。最後的幾分之一秒,嘉麗厭倦了繼續表演下去,因為對方畢竟只是個孩子,所以她忍不住提早出了喜

此時艾嘉蒂婭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自從開始逃亡之後,這個念頭就一直在她的意識之下竄動——使她從此告別了天真無的童年。

她知道自己必須要逃。

這是最要緊的一件事。雖然他們已經找出基地上每一個同謀;雖然已經盯上了她的父親,然而她卻不能,也不敢冒險發出任何警告。即使為了整個端點星,她也不能冒着自己生命的危險——絕對不可以。因為,她現在是銀河中最重要的人物,不,應該説是銀河中惟一重要的人物。

當她站在售票機前,考慮着自己該何去何從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因為放眼整個銀河,除了“他們”那些人之外就只有她——就她一個人——知道第二基地究竟位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