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草根與驕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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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親王聽了半晌,是越聽越糊塗“阿四,你到底是欽佩他從草變成鉅富,還是欣賞他從鉅富迴歸草?”是她太聰明還是自己太愚蠢,她説來説去,他竟搞不懂她究竟想説些什麼。
“你不是已經聽明白了嘛!我既欽佩他從草變成鉅富的能力,也欣賞他從鉅富迴歸草的勇氣。”在來到清朝以前,在屬於四小姐的那個年代,阿四隻為家族而活,她也以為自己只能這樣過一輩子。貧窮如言有意,慾望如韋自勤,與她關係最近的兩個男人是如何追求富貴的,她看得真切。
一度,她以為草想躋身上,唯有依附枝蔓。
是胡順官——是他展現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給她。
雖然出身卑微,學問淺薄,但他生意做得紅紅火火,整個人活得生氣。
他能幹敢想,鬥志無限。
做生意與人合作他始終堅持自己的信條:前半夜想想別人,後半夜想想自己。想別人在先,他急人所難,因此廣結善緣。康開張,幫他助他的人通通説在還債——從前欠他的人情債。
這樣一個男人絕不比跟前這位宏親王遜半分。
望着杯裏琥珀的酒,阿四彷彿看見了胡順官那顆琥珀的心——也許他不懂紅酒,可是他願為她蒐羅她之所愛。
他的愛一樣不比任何人來得遜。
“我還很小的時候,媽媽曾跟我説過一句話:女孩子嫁人、嫁人,不管嫁什麼樣的男人,首先他得是個好人。媽媽説,好男人即使不愛你,不會存心去傷害你;好男人即使不再愛你,會盡全力將痛苦降到最低;好男人若愛你,會拿出他的全部——整個生命來愛你。”在阿四看來,胡順官就是這樣的好男人。
只是,他永遠不知道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胡順官走了,無聲無息回了老家湖裏村。
在京城這些子一直追在酣丫頭身後的言有意也是在十後接到東家的書信,方才知道他回了老家。
言有意頭一個念頭就是去找阿四。
“你跟東家之間到底怎麼了?東家怎麼莫名其妙就回安徽去了,還寫信要我盤點盤點他開的那些店鋪,能賣的賣,能頂的頂——你給他下了什麼藥,讓他徹底放棄經商?”阿四在心中大喊冤枉,她只是與宏親王一夜聊到天明,來便不見了胡順官的蹤影。她還以為他是去哪裏活動活動,預備東山再起。等了又等未等到他的消息,今竟從言有意這裏得知他放棄經商回安徽老家了。
他想幹什麼?
他還想不想做史上鼎鼎有名的紅頂商人胡雪巖?
這擺明了與歷史不符嘛!
難道是她無意中介入了歷史,使得史實發生了變化,還是…在哪條岔道上出了錯?
阿四的腦子一團亂,言有意還在那裏咋呼:“我的四小姐,你怎麼總是扯我後腿?我抱着胡雪巖這棵大樹,抱得有多難,你知不知道?成天是天南地北四處跑,我那點辛苦錢掙得容易嗎?比跟你後面混的時候還不容易。好不容易我混成了康的大掌櫃,還得冒死籌措糧草往戰火堆裏送。你瞧瞧我後腦瓜子上的鼓包——瞧瞧!瞧瞧!我是怕太平軍來劫糧船,才勸胡順官他駕船離開的,結果呢!結果我腦袋捱了這麼一下子敲。我容易嗎我?”吵吵吵!吵死了!
阿四習慣地一個板栗敲在他那顆鼓包上“閉嘴!”她正煩着呢!他在這裏嘮嘮叨叨做個啥?還是個男人不!
“真不明白酣丫頭怎麼會喜歡上你這麼沒用的男人。”她不提還罷了,這一提,言有意可想到那個丫頭騙子了“酣丫頭跟威爺兩個成天地在京城逛大街,美其名曰:為漕幫尋常往北方發展的契機——契機找到多少沒看見,倒是有不少京城蕩子盯上了漕幫女婿的位置,整天像蒼蠅似的跟在酣丫頭後面,她居然還笑臉相!笑臉相噯!這換作在杭州那會兒,她早一腳將那些蒼蠅踢飛了,現在這是什麼意思?思了,還是歲數大了着急想嫁啦?”眼一白,他還委屈着呢!
“口口聲聲説喜歡我喜歡我,她這哪是喜歡我?我一個現代人都看不慣她這個封建時代姑娘的作為了。”
“你不是不喜歡人家嘛!那就放着別管唄!”突然轉了子,對人家緊張起來了?他是受什麼刺了,還是發現酣丫頭的好來了?
她那是什麼眼神,看得言有意心裏直發,連舌頭都打起結來:“我我我我我我…”
“我就奇怪了,以你言有意的子,有高枝怎會不攀?何況是送到你跟前的高枝。”這話倒是問到言有意的心坎上了,在從前…準確説是她還做四小姐的年代,他也曾想過要取代韋自勤跟她一起坐在汽車後座上,再找個司機坐在方向盤的後面。可惜人家四小姐看不上他,這高枝太高了,爬上去也是摔下來的料。
漕幫比起烏氏集團,雖然規模小了點,財富少了點,地位差了點,但人家酣丫頭好歹也是位小姐,一旦娶上了她,他便不再需要跟着胡順官天南地北的跑辛苦,賺活命銀子了。
可為何當初她送上門,他還不稀罕要呢?
這不是笨嘛!
言有意又是抓耳又是撓腮“不知道現在我主動送上門,她還要不要啊…”
“你忘了在船上的時候,我和酣丫頭去杭州城之前,她對你説的那些話了?”他若忘了,阿四可以免費提醒他——你這樣的男人不值得我愛,因為我本沒能力愛你。
言有意沒忘,他不僅記得,還記得酣丫頭在説這話之前有一句:阿四説得對!
擺明了她在酣丫頭面前打他小報告的嘛!
“你到底跟酣丫頭説我什麼了?她現在真的不理我了,就算我主動找她,討好她,她也連正眼都不瞧我。”
“她為什麼連正眼都不瞧你,你不是知道原因嘛!”是誰在糧船之上,生死關頭説出那樣狠心的話?
“可你到底跟她説了什麼啊?你倒是給我説説!説説啊!”他也好從中尋找化解之道。
看他被折騰了這麼久,也差不多夠了。阿四不緊不慢地念叨着:“我能説什麼?我説你受過的挫折多,吃過的苦大,相對的,你的慾望,你的野心也比常人來得大。我説你不是一個可以隨便愛的男人,除非你願意為她放棄你的野心…”這個…這個好像有點難度。
他主動向她靠過去,不就因為他那點做漕幫女婿的野心嘛!
這事還真是有點難辦啊!
他得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行動。不過,眼前倒有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是緊趕着要行動的。
“胡順官的那些產業我到底賣不賣啊!我若賣了,他還做得成紅頂商人胡雪巖嗎?我説阿四,你別淨顧着喝茶啊!你到底還管不管他了?”管?她怎麼管?
未來的紅頂商人胡雪巖中途放棄,打算棄惡從善做回本分地主胡順官。
她管得着嗎她?
問題是,他到底哪神經搭錯了路子,莫名其妙就跑回安徽老家,連聲招呼都不跟她打?他到底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要去安徽找他嗎?
勸他繼續經商,早跟官府勾結,做出紅頂商人的派頭?
還是放着他不管,眼瞅着他在安徽農村成了一土財主,自此中國歷史上再沒了一個叫胡雪巖的紅頂商人,百年後的二十一世紀也少了個商家行賄買路的高級教授。
可不管他選擇哪條路,不能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他是打算永不見她是怎麼的?那天在船上,他對她説願做她要的男人——這話是糊她的嗎?
這世上的男人怎麼都喜歡糊她?
阿四心裏正嘀咕着,宏親王忽然踮着腳笑眯眯地邁了進來。瞧他那滿面風,看着就是有好事發生了。
“朝中發生大事了?”
“左宗棠收復杭州,太平軍的勢頭被打下去了,眼看着勝利再望,你就能回杭州了——這算不算好事?”太平軍被朝廷打敗的事,歷史早有記載,阿四心裏定定的——這算什麼好事?
不高興?那宏親王再説一件高興的事“朝廷下令抓捕胡順官,你高興不?”他聽着可是高興壞了。
阿四心頭一緊,追着他問道:“朝廷為什麼要抓捕胡順官?他做了什麼觸犯龍顏的事?”
“杭州城被圍,他一個糧道道台沒有及時籌集糧草,反跑出城避禍。你説朝廷秋後不找他算賬找誰?”瞧着他那副等着看好戲的嘴臉,阿四甭提心裏有多不痛快了“他去蕪湖籌集糧草你是知道的,糧草籌集得有多艱難你是知道的,他冒死將糧船停靠在杭州城外你也是知道的,他因此蕩盡家財、康倒閉你還是知道的——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在朝上不為他講話?”撇開阿四欣賞胡順官的態度讓他不,單就朝局而言“向朝廷上摺子要求抓胡順官的是左宗棠,他剛打了那麼大一個勝仗,替朝廷揚了威,兩宮皇太后正喜着呢!別説是抓個人,就算此刻左宗棠要官要兵,朝廷上下也全都依着他。再説你知道左宗棠的為人嗎?這個湖南仔在朝中若説殺人猛將當是首選,可他素裏狂妄自大、目無旁人,即便是與同僚也是語言諷刺、行為尖酸。如今他勢頭正健,誰會在這時候觸他黴頭?”簡單一句話,胡順官落在左宗棠手上,算是死定了。
阿四還偏不信這個。
“我就要去觸觸他這個黴頭。”包袱也不收,阿四直接奔赴安徽——胡順官老家。
—中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