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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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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誰照管農莊呢?”

“我的姑母,還有三個表兄弟。”

“你姑夫是得文郡的人吧?”

“是的,先生。”

“你在這裏住得很久了吧?”

“七年了。”

“跟威爾士比起來,你覺得這裏好不好?”

“我不知道,先生”

“我想你是不記得了吧?”

“啊,我記得!可是不一樣。”

“我相信你!”艾舍斯特突然進來説:“你多大啦?”

“十七歲,先生。”

“你叫什麼名字呢?”

“梅·戴維。”

“這位是羅伯特·加頓,我是弗蘭克·艾舍斯特。我們本來要上恰格福德去。”

“可惜你的腿叫你不好受哩。”

“艾舍斯特笑了笑,他的臉笑起來是有些美的。

他們往下走過狹窄的樹林,就突然來到了農莊上——一座長長的開着幾個窗户的石築矮房,院子裏有幾隻豬和家禽,還有一匹老母馬,都在走來走去。屋後是一座短短的陡峭的草山,山頂長着幾棵蘇格蘭樅樹;屋前有一個古老的蘋果樹園,正在開花,一直伸展到一條小河和一塊長長的野草地邊。

一個長着眼稍向上斜的黑眼睛的男孩在放一口豬;屋子門口站着一個婦人,着他們走過來了。姑娘説:“這是納拉科姆太太,我的姑母。”

“納拉科姆太太,我的姑母,”有着一雙鋭的黑眼睛,活像只母野鴨,脖子也有那麼點兒細細彎彎的。

“我們在路上碰到您的侄女,”艾舍斯特説;“她想您也許會讓我們住一夜的。”納拉科姆太太把他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回答説:“好吧,行,只要你們不嫌只有一間屋。梅,把那間閒着不用的屋收拾好,再一碗油來。我看你們大概很想吃茶點了吧。”兩棵水松和一些紅醋栗矮樹構成了一個門廊似的東西,那姑娘通過這門廊,頭上的藍圓帽跟玫瑰紅的和墨綠的水松相映生輝,接着便消失在屋子裏了。

“請到客堂裏來,讓您的那條腿歇歇吧。你們大概是打大學裏來的吧?”

“是的,不過我們現在都離開學校了。”納拉科姆太太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客堂地上鋪着磚,光光的桌子上沒有——yú跡巫恿遼遼?的,沙發裏的是馬,這間屋似乎從來沒有用過,潔淨得到家。艾舍斯特立刻在沙發上坐下,兩手捧着跛了的膝頭;納拉科姆太太注視着他。他是一個已故的化學教授的獨子,常常那麼傲然自得,旁若無人,使人覺到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概。

“這兒有可以洗澡的小河嗎?”

“河在果園的盡頭,可是您坐下也沒不了頂!”

“多深?”

“嗯,大概有一瞻氚傘!?

“噢!那夠啦!怎麼走?”

“走那條小路,經過右邊的第二道門,有一棵孤零零的大蘋果樹,池子就在樹邊。那兒有鱒魚呢,你們可以摸魚玩兒。”

“更可能它們要摸我們呢?”納拉科姆太太笑了笑。

“你們回來,茶點就預備好了。”池子是一塊岩石堵住了水的去路而成的,池底鋪滿沙土;那棵大蘋果樹是園中最低的,緊靠池邊,枝杈兒幾乎覆蓋在水面上;樹葉茂密,花兒也快開了——深紅的花蕾正在放出來。池子窄小,容不下兩個人同時入浴,艾舍斯特等待着,着膝頭,注視着那片野草地。眼前全是岩石、山楂樹和野花,遠處還有一叢山櫸,高高地生長在一個平丘上。每條樹枝都在風裏搖擺,每隻鳥都在叫喚,斜陽把草地照得斑斑駁駁。

他想起了齊奧克勒特斯和查維爾河,想起了月亮,還有那眼睛水盈盈的姑娘;他想到的東西太多了。反而似乎什麼也沒有想到;他覺得莫名其妙地快樂。

二茶點來得很晚,很豪華,有蛋,有油和果醬,還有上面點了番紅花的新鮮薄餅,加頓在席上發表了關於凱爾特人的長篇大論。他談的是凱爾特人的覺醒時期;發現主人一家有着凱爾特血統,使自信也是凱爾特人的他十分興奮。他伸開手腳躺在一張了馬的椅子上,彎彎的嘴角叼着一支手卷的香煙,煙屑點點滴滴地掉下來,他那兩道冷冷的針鋒似的目光直在艾舍斯特的眼睛裏,口裏讚揚着威爾士人的教養。離開威爾士到英格蘭來,真像舍瓷器而用陶器一樣!弗蘭克,作為一個可憎的英格蘭人,當然看不到那威爾士姑娘的温文爾雅和豐富情!他輕輕地搔着那團還沒有乾的黑髮,解釋着她是多麼確切地用她的活生生的形象例證了十二世紀威爾士詩人摩爾的作品。

艾舍斯特整個身子躺在的沙發上,兩隻腳遠遠地伸出在沙發外面。他着一隻深的煙斗,並不聽加頓説話,正想着那姑娘的容貌,這時她又送來一份薄餅。他完全像觀賞一朵花兒或者別的自然美景一樣——直看得她起了一陣有趣的微顫,垂下視線,走了出去,靜得像只耗子。

“咱們上廚房去吧,”加頓説“多看看她。”廚房是一間刷白了的屋子。椽子上吊着幾隻燻火腿,窗台上擺着盆花,釘上掛着槍,還有少見的大杯子、瓷器和鑞制器皿,還有維多利亞女王的幾幅畫像。一張狹長的木桌子上擺好了許多碗和匙,桌子上空高高地懸着一串洋葱;兩隻牧羊狗和三隻貓疏疏落落地躺着。在凹進的壁爐的一側,坐着兩個男小孩,閒着沒事,規規矩矩的;另一頭坐着個淡眼紅臉的健壯青年,頭髮和睫的顏就像他正用來擦槍筒的麻團一樣;納拉科姆太太處於兩者之間,正在出神地攪拌着一隻大鍋裏的香味撲鼻的y菜。另外兩個黑髮青年,眼稍向上斜起,神有點兒狡猾,跟兩個男孩一樣,懶洋洋地倚在牆上談話;還有個上了點年紀的矮個兒的男子,臉颳得光光的,穿一條燈心絨褲子,正坐在窗口,仔細地看一本破舊的雜誌,姑娘梅似乎是唯一的活躍的人物——她從桶裏汲取蘋果酒,灌在幾個酒壺裏,送到飯桌上。加頓看見他們馬上就要吃飯,便説:“啊!等你們吃過晚飯我們再來吧,要是你們許可的話。”他們不等回答,退回到了客堂裏。但是廚房裏的彩、温暖和所有的那些面孔,使他們這間明亮的屋子格外顯得悽清。他們鬱郁地又坐了下來。

“道地的吉卜賽型,這些孩子。只有一個薩克遜——擦槍的那個傢伙。那姑娘從心理學的角度看來是個十分值得注意的微妙人物。”艾舍斯特的嘴撇了撇。他覺得此刻的加頓真是隻蠢驢。

説什麼值得研究的微妙人物!她是一朵野花。一個叫你看了好受的小東西。説什麼值得研究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