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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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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她忍不住彎下去,想撈一片上來——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那些漂浮的桃花花瓣一觸及她的手指、陡然間紛紛沉沒到了水裏。

“哎呀。”她再去抓,然而那些花瓣彷彿活的一樣,紛紛散開,沉沒,非常好看。

“算了。”那笙氣。換了平、以她的心非要抓到幾個才罷休,但如今一想到慕容修落到了那些歹人手裏,她就顧不上玩了。待要起身,忽然看到水上漂下一物來,她順手撈起來看,卻是一塊衣物,上面有淡淡的殷紅

“啊,附近有人!”那笙神一震,整整衣服,沿着水小跑起來。

跑出十幾丈的時候,轉過一叢蘆葦,果然看到了前方河岸上有個人,正俯下身來掬起一捧水,長髮從肩頭瀑布般垂落水中,掬水的手裏漂落點點嫣紅的桃花。

“喂!”那笙喜不自,一邊跑一邊招手,上氣不接下氣“喂,請等一下——”那人顯然聽見了她的招呼,轉過頭來。然而不知為何、看見她沿着河岸跑過來,忽然鬆開手、呼啦啦將那捧桃花灑掉,縱身跳入水中。

“喂!喂!你、你幹嗎?”那笙被那個人嚇了一跳,一下子呆呆站在原地,只見那個人撲通一聲跳入水中、水面鏡子般裂開,整個人就無聲沉沒了下去。

“糟了,她要尋短見!”那笙看到那個人已經沉入水中,只餘下一頭長髮載沉載浮。她來不及多想,甩了褡褳,也不管自己水多差、一頭跳入了水中,奮力遊近,去拉那個投水的女子。然而,等她好容易到了那人身側、伸出手去拉溺水者的時候,手忽然一緊、卻被那個人忽然一把狠狠拉住。

“放開、放開…”那笙忽然覺得不過氣來,奮力往水面游去、冒出頭了一口氣,就被那個溺水者死死拉着,沉甸甸墜入水底。

如若她水良,便應該料到瀕臨死亡的溺水者在遇救的剎那、會下意識纏住救人者的手足,很容易將救人者同時拉下去。此時便應該當機立斷地重擊溺水者使其鬆手、然後從背後攬住溺水者、將其拖上岸。

然而那笙自己水也不是很好,更從未有水下救人的經驗,被咕嘟咕嘟嗆了幾大口水,登時頭昏腦脹分不清東西南北,直往水底下沉下去。

下意識地,她用力想掙開那個溺水者的手,然而那個人卻是毫不放鬆。那個人的長髮在水裏漂散開來、居然是奇怪的深藍。掙扎之間、透過水藻一般拂動的髮絲、那笙忽然看到了那個人近在咫尺的眼睛:充滿了殺氣和狠厲,狠狠按住她、往水底摁去。

那個人、那個人是故意的?她、她為什麼要…

那笙在水下大口吐着肺裏的空氣,眼前浮動過大片的嫣紅的桃花——意識恍惚的剎那,她忽然認出來了:“原來是、原來是水母啊…”神智開始渙散,每一口呼都嗆入了水,她陡然覺得後悔:居然就這樣莫名其妙送命在這裏了?慕容修…慕容修還在那一幫強盜手裏!

一念及此,一股不甘登時湧起,那笙用盡了全力亂踢亂動。忽然間、不知道她踢中了哪裏,那個人全身猛地震了一下、手指鬆開了,整個人往旁邊漂了開去,清冽的水中漂散一路的血紅。

那笙顧不上別的,立刻踢着水往上游去,浮出水面大口呼,手足並用濕淋淋地爬上岸去,狼狽不堪地大口氣。暮中,她看見自己下水時甩下的褡褳扔在數十丈外,原來水底那一路掙扎,居然不知不覺就順漂下了那麼遠。

簡直是逃出生天,那笙連忙爬起身來、跌跌撞撞跑向褡褳那邊。

確定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一連嘔出了幾口清水,覺筋疲力盡。

斜陽已經快要隱沒在西邊山頭了,從這裏看過去、天盡頭的白塔高入雲霄,一羣又一羣白的飛鳥繞着它盤旋,翅膀上披着霞光,宛如神仙圖畫。

——然而,在這個桃源仙境般的地方,她這幾來遇到的人和事、卻居然和紛亂的中州沒任何區別,甚至更加危險和異。

“只有你們這些中州人才把雲荒當桃源。”雪山頂上那位傀儡師的話忽然又跳了出來。經歷了那麼多顛沛離,從未退卻過,但是在水底餘生的剎那,筋疲力盡的那笙忽然間到了灰心。

或許,那個叫蘇摩的詭異傀儡師説得沒錯,自己如今的確是到了夢破的時候了。

然而,等得稍微息平定,那笙便掙扎着起身,背上褡褳,繼續往前走去——無論如何,得趕快跑到郡城去找西京救人,不然慕容的命就完了。

方才那個奇怪的人沒有再上岸,然而她還是提心吊膽的離開河邊遠遠的走,一直到走出一里地,到了一處淺灘上,她才鬆了口氣,停下來辨別路徑,無可奈何地發覺自己還是路,不知道身在何處,茫無目的地亂走,真不知何時才能到桃源郡城。

走着走着,腳下忽然踢到了什麼東西,她低頭一看,忍不住驚叫了一聲,一下子跳開來。

一個人躺在那兒。應該是被衝上來的,身子斜在灘上,肩膀以上卻浸在水裏,一動不動,頭髮隨着河水拂動衝上岸來,居然是奇異的深藍

“呀。”認出了是剛才水底要淹死自己的那個傢伙,那笙嚇了一跳,退開幾步。

然而隨即看到那個人躺在那兒,似乎是完全失去了知覺,身下一汪血紅的河水,臉襯在一頭深藍的長髮內,更加顯得蒼白得毫無血,然而卻是令人側目的美麗。

“活該,真的淹死了?”那笙看到那個人這個樣子,舒了一口氣,退開幾步,喃喃自語“真是的…這麼漂亮的女人,幹嗎平白無故的要殺我?”彷彿回應着她的話,那個躺在水裏的人的手指、忽然微微動了一下。

那笙嚇得又往後退開幾步,然而那個人只是動了一下手指、沒有別的動作。她鬆了口氣,忽然覺得有些不忍起來——如果這樣走開來、這個人大約就要活活淹死在這裏了。然而想起方才對方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溺死自己,那笙打了個寒顫,又猶豫着不敢上前。猶豫之間,低頭看到了自己包紮着的右手,她忽然眼睛一亮:“對,我怎麼又忘了?我有‘皇天’護身,怕什麼?”於是壯着膽子,涉水過去,俯下身用力將那個人從水中拖出來——這個苗人少女卻忘了想想、如果皇天像方才溺水那樣都不顯靈,她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