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澤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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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吹笙鵝管長,呼龍耕煙種瑤草。”慕容修扶着楊公泉,聽得是中州那首《天上謠》,不由搖搖頭,看看這個吃了如此多苦頭、卻依舊把雲荒看成天上桃源的書生老兄。
“哎呀!”茅江楓得興起,忽然間額頭撞上了一件東西,下意識仰頭看去,不由臉慘白,一聲大叫放開手來便往後跳,江楚佩被他那麼一推跌倒在地,抬頭一看也驚叫起來。
原來路邊大樹上懸掛下來的是一個腐爛的人,橫在樹上的上半身已經只剩下骨架,下半身卻完好,在樹上掛着晃晃悠悠。
“是雲豹…是雲豹。”楊公泉也退了一步,喃喃“雲豹喜歡把東西拖到樹上存起來慢慢吃。”果然,話音未落,樹葉間傳來一聲低吼。純白的豹子以為有人動它的食物,從枝葉間探頭出來,對着樹下眾人怒吼。木奴昂起梢頭,啪的虛空了一鞭,算是警告。雲豹藏起爪子,對着幾個人吼了一聲,懶洋洋繼續小憩。
“哎呀,小兄弟你真是了不得,不但身手好,還通神哪?”看到靈異的樹藤,一路上已經見識了慕容修許多厲害的地方,楊公泉嘖嘖稱讚“若不是遇到小兄弟,我這條命肯定是送在天闕了。”
“走吧。”慕容修笑了笑,也不多説,扶着一瘸一拐的楊公泉繼續上路。
沿路看到很多屍體,橫陳在密林間,因為氣候濕潤、動物繁多,都已經殘缺不全、開始腐爛,想來都是從中州過來、卻死在最後一關上的旅人。
“別小看這小土坡,那裏死的人可不比這座雪山上少了。你能一個人過去,就算你厲害。”——忽然間,慕士塔格雪山絕頂上那個傀儡師的話響起在耳側,那笙打了個寒顫,看着旁邊樹裏出的一張腐爛的人臉,被菌類簇擁。
“呃…樗柳又吃人了。”楊公泉搖頭嘆氣,忙招呼那笙“快回來,別站在樹下!小心樗柳把你也拖進去當花肥了。”然而已經是來不及,那顆類似柳樹的大樹彷彿被人打了一下、忽然間顫抖起來,千萬條垂下的枝條無風自動,彷彿一張巨網向着那笙當頭罩下。
“哎呀!”那笙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抬手護住自己,樗柳枝條一下子捲住了她的手腕,往樹裏面扯過去——慕容修正待上前救助,忽然間,那顆樹迅速鬆開,發出了一聲淒厲的鳴叫,從樹梢到部都劇烈顫抖起來。葉子簌簌落地,整棵樹以驚人的速度萎黃枯死,部出血紅的汁…
“啊?”那笙着手腕,向後跳開,看着眼前詭異的一幕。
“快過來!”慕容修一把上來拉開了還在發呆的苗人少女,把她扯回大路上,遠離那顆正在死去的樗柳。
“奇怪…怎麼回事?”那笙兀自驚訝地看着那顆樹,直到看到樹底下出森森白骨、才皺眉轉頭不看。
慕容修放開了她的手,微微吃驚:“姑娘的右手受傷了嗎?”
“呃…是的,扭傷了。”那笙抬起自己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右手,看了看,心裏猛然明白為什麼那棵樹無法奈何自己,連忙答應。
暮已經越來越濃的時候,一行人到了山腳,底下的村落房屋歷歷可見,炊煙縈繞,阡陌縱橫,看上去頗為繁華。
“山下便是敝鄉——”楊公泉立住腳,站在山道上指着山下,介紹“是澤之國十二郡之一,因為這裏靠着天闕,澤之國先民最早從中州來的時候,都説是桃花源到了,於是這裏故老相傳,就叫桃源郡了。”茅江楓長長舒了口氣,和江楚佩都面有喜,相對微笑。
“喏,那家沒冒煙的破房子就是寒舍。”楊公泉苦着臉,指點着某處“家裏老婆子一定又是沒米下鍋了…我這次白跑了一趟天闕,也沒帶回什麼可以吃的。只怕除了留宿各位,都沒法待客了,先告個慚愧。”慕容修看着楊公泉面有菜,衣衫襤褸,想了想,從揹簍中拿出一枝瑤草來,放到他手心:“楊兄不必煩惱,待下了山,拿這株瑤草去賣了,也好將就過子。”楊公泉大喜,連忙一把攥住了,連連道謝不迭,竟連腿上也不覺得疼了。
“我也要!”那笙一邊看得心動,大叫。那一對書生小姐只是遠遠看着,目羨慕之,但讀書人畢竟自矜,並未開口。
慕容修沉了一下,走過去將方才給楊公泉治傷留下的半枝瑤草遞給茅江楓,拱手:“雖素昧平生,但畢竟和這位兄台一路同行——小可手無縛雞之力,分別在即、些微薄物兄台也好留作紀念。”茅江楓把瑤草拿在手裏,知道此物的珍貴,心知對方是出於憐憫自己兩人不幸,心中登時狷介之氣湧起便想謝絕。但轉念一想前途茫茫,身無長物去到雲荒終究不好,便不由不低頭受了,也拱手回禮:“如此,多謝慕容兄大禮,此恩此德,沒齒不忘。”
“我呢!我呢!”看到慕容修拿出瑤草分贈左右,那笙越發心癢,伸出手,掌心向上伸到他面前。然而慕容修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笙姑娘,女仙託付在下沿路照看你,你衣食起居自然不必擔心,又何必索要瑤草呢?”那笙皺眉,不服:“我只是好奇要拿來看看嘛,小氣。”慕容修沒去看她,只是低頭看着她包紮得嚴實的手,笑笑:“或者,姑娘如果願意拿手上的東西跟我換,那也是可以的。”那笙看到他温厚然而鋭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包裹好的右手,猛然燙着般跳了開去,紅了臉:“什麼、什麼嘛…發臭的繃帶你也要?真奇怪。”慕容修笑笑,不再多話,繼續趕路。
再走了一程,旁邊楊公泉猛然驚呼起來:“快看!怎麼回事?這些人都死了!”一行人聞聲過去,看到楊公泉正在山道邊翻看幾具新死的屍體——黯淡的斜陽下,只見那幾個人也是中州打扮,風塵僕僕衣衫襤褸,堆疊在一起,血滿地。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那些人致命的原因,卻不是剛才沿路上看見的兇禽猛獸所為——身上的斷箭、遍佈的刀痕,顯然是被人屠殺。
這裏離山下已經很近了,難道又有強盜出沒?
正在想的時候,山下草叢忽然分開,幾十張勁弩從草葉間出,瞄準了這一行人。
楊公泉看到那些弓箭手一青白間雜的羽衣,認得那是澤之國官衙中行走的侍衞隊,連忙揮手大叫:“官爺莫!官爺莫!這些都是中州來的,不是強盜歹人!”
“就是要殺中州來的。”帶頭的侍衞一聽,反而冷哼一聲,用力一揮手“今早郡守大人接到傳諭:凡是今從天闕東來的人、統統殺無赦!”聲音一落,勁弩呼嘯而來,一行人連忙躲避,往後逃去。江楚佩腳小走不動,跌倒在山路上,茅江楓想拉她、但是勁弩如雨般落下來,他忙不迭縮手躲避,跑了開去。
“小心!”看到那些箭往江楚佩那邊去,那笙來不及想就跳了過去,本也不知道該如何招架,她把心一橫張開手攔在前面,閉上眼睛——戒指啊戒指,如果你真有用就顯靈吧!
呼嘯聲,破空聲。她緊閉眼睛不敢睜開,只管對着江楚佩大叫:“快跑!快跑!”
“快跑!”忽然間,耳邊反而有人對她大吼,一把拉住她的領子往後便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