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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山枯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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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從新宿御苑的事件發生起,這是第三天。

我早上九點到警視廳上班。看到身穿深紅夾克的我走出來的時候,其他上班的便裝同事都一副大為驚訝的表情——這我早就預料到了。即使不知道裝得好不好,我還是儘量作出平靜的樣子,走上玄關的台階。

昨晚,我沒有回宿舍。直到十二點都一直跟涼子商量各種問題,她又這裏那裏的打了很多電話。然後我就在客用寢室借宿了一夜。用過早飯,涼子開着愛車jaguar,捎帶我也同乘她的車。

為了避免無用的誤解,我也可以在離警視廳遠點的地方下車,步行上班。但是這種小問題涼子沒説出口,我也不好意思提出。

進入刑事部參事官室,涼子馬上詢問前幾天以來各個事件鑑定結果的情況,而回答讓女王陛下大怒:“什麼,還沒出結果?!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呢,真是的!照這個樣子不是到人類滅絕都來不及了?”我只好先勸着:“才兩天功夫,還得不出科學結論呀。大概光靠科學搜查研究所忙不過來,還要委託什麼大學協助調查吧。光決定委託哪所學校就得花差不多兩天呢。”

“這些破事我也知道。就是知道才説他們沒用的嘛,這我不説難道你就不明白嗎?

““對不起。”我都沒想,為什麼又是我要道歉。現在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能儘快解決這一連串的事件,今天和明天説不定又會發生什麼事。因為平均下來也就是半天左右發生就會一起,光是今天到正午前都有可能飛來什麼兇報。這可不行,要是這樣涼子就更高興了…

這一串的事件是各個獨立的,並且是各個的犯人分別犯下的——這種可能完全被涼子一笑置之。其實我也這麼想。不説這種連續發生的偶然概率太小,又不是災害也不是事故,而且事件背後包含着某個人的某種意圖,這點不容置疑。

女王陛下踏着高跟鞋的脆響地走近辦公室——像熊一樣雄赳赳氣昂昂,不過用熊比喻太不足形容她的豔光四了。

“我很想找個負責人來暴罵一通,不過嘛,罵誰比較好呢…”

“不説這個,眼下光協調管轄權就很夠忙活了吧。新宿御苑的事是公安部直接接手,玉泉園的食人螢火蟲事件由池袋南署負責,都知事公館的老鼠事件有富谷署,防衞廳長被綁架的事是…”

“當然是公安部了吧。”這番對話的意思除了當事人之外,只有我和涼子能理解。

九點三十分的時候傳出了防衞廳長的消息。

政府公開發表,防衞廳長患膽結石住院治療了。電視新聞的畫面上,內閣官員低垂着視線含含糊糊地發佈這個消息。這位中年男官員給人的印象好像是破產前夕的小銀行分行的代理行長。關於防衞廳長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瞭解了事實還能臉不變心不跳的撒謊呢,還是一樣也矇在鼓裏單純地宣佈消息而已。

“總之打算先拖延時間吧。”

“拖延時間也最多隻能一週吧。要是過了這段時間,不知道是發佈廳長失蹤的消息呢,還是瞎編一個理由説他辭任呢。”

“不管怎麼説,廳長大人的政治生涯都跟車前子一樣風雨飄搖了啊。”涼子説得興致,關於這點我其實無可指摘。

“好像防衞廳的記者發佈會現在也摸不着頭腦呢。”

“當然了吧。什麼記者發佈會,還不是隻有照抄官方公開的發表消息。使用自己的頭腦和手腳探求事實真相的記者,只存在於很久以前的電視劇裏啦。”撿到當權者恩賜的消息,自己當傳聲筒發佈出去,會產生自己也是當權者的錯覺呢——這話雖然刻薄,不過大報紙的政治部記者或者評論傢什麼的,大半正是這種類型。

“不管政府怎麼遮掩,等第一大那邊發出廳長被綁架的宣言文書之後,也要到此為止嘍。”涼子陰險地笑着,這次我有話要説:“他可能的確到頭了,不過要是這樣,您不也沒有抓着公安部長的弱點暗地活動的餘地了嗎?”

“是嗎。”嘴裏肯定着,涼子瞪着我説:“什麼叫‘暗地活動’,那叫大顯身手!”

“我失禮了,請您原諒。”

“不可饒恕,回頭再收拾你。不過,國家公安委員長説什麼了沒有?”

“好像還沒説什麼意見。”現在的國家公安委員長是位女,年輕的時候曾是非常知名的美貌電影演員。按跟她同年代的丸岡警部評論:“儼然一副高雅優美的年輕太太的樣子啊。跟那時候比起來,嗯,體重增加了得有五成吧…”她是在前任國家公安委員長突然失蹤的情況下出乎意料地繼任的。雖然算不上惡人,可也沒有什麼身負監督警察機構的重任的自覺。又有種種懷疑,指責她接受右翼團體的政治獻金、參加暴力團相關人士的婚禮、讓自家的家政保姆當公職秘書等等,怎麼説也是問題不斷。

最開始警方上層因為這個“好糊的大臣”的出現相當慶幸,現在也厭煩了她頭腦簡單,本不拿她當正經對手,最多隻期望她在向國會提答辯書的時候能夠一字一句照本宣科,漢字上還清清楚楚地標明平假名呢!

“管她呢,反正警察干了什麼她也沒話説,無所謂啦。説起來那位重妝老太婆本來對警察什麼的就不關心嘛。”這是涼子的評語。

不管國家公安委員長怎麼樣,警察廳長和警視總監無論如何也得醒目點吧。警察廳長方面,以視察反恐怖行為工作為名,不明所以地到拉斯維加斯出差去了;警視總監並不是無能、沒責任,可不知道為什麼腦袋總有點線。今天他號稱到廳裏各部室巡迴探望工作在第一線上的部下們,十點的時候出現在刑事部門口,張口第一句卻是自己作的俳句:“匪夷所思,即非冬,何來落葉?”全場立刻靜得像墳場一樣,誰都明白他是在詠新宿御苑那件事,可實在不知道應該做何反應。大家面面相覷的時候,總監很不滿意地説:“我好歹也被稱為‘文人總監’哪,怎麼也該有點表示吧。”才沒人這麼稱呼,只是他自稱而已。不過他老人家比只對高爾夫球和麻將牌有興趣的關東管區警察局長大人還好點罷了。

總監接着發表第二句:“紫陽花開近黃昏,雨音瀟瀟”比剛才那句好,不過不懂部下的心理這點,完全沒有長進。

目光在部下們臉上掃了一圈,總監的心靈明顯受到了傷害,大概在想“一個一個的,全都不懂文學”從古以來,詩人和哲學家都是孤獨的啊!

“好吧,總之各位,為了不辜負一千兩百萬市民的信賴,好好努力吧!”警總留下一本正經的訓辭正要離去,卻在門口看見了架着手的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