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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最後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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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趕緊過來扶唐燕,唐燕哭着説:“求求你們救救我爸爸,救救我爸爸。”老主任説:“我發現你這孩子怎麼不懂事呢。你爸爸得的這個病沒法治,治不了。在這也是等死,回家也是等死,看你們這樣子肯定是家裏沒多少錢,你們知道上設備、進icu那得多少錢你爸爸就算有醫保也不頂用,很多醫療項目是在保險之外的。趕緊回家吧,把後事準備準備才是真的,在這花什麼冤枉錢。”唐燕真有個犟勁,就是不起來,哭着給大夫和主任磕頭,聲聲帶響,女孩的腦袋都磕出血來。

一大羣病人和家屬圍在門口,一邊看着一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大夫過去把門關上。我和魚鰓沒有説話,這種時候也説不上什麼話。魚鰓真就像個民工一樣。蹲在牆角,耷拉着兩條胳膊,默默不語。

大夫把唐燕扶起來,説:“這孩子太不懂事了,磕什麼頭,搞的好像我們是壞人一樣。”他和老主任耳語兩句。老主任點點頭説:“這樣吧,我們醫院牀位肯定是沒有的,我幫你們聯繫兄弟單位,在他們那安排一張牀。”他拿出手機查號碼,然後用辦公室電話撥號。一邊撥一邊自言自語:“醫患關係就是讓這些愚昧無知的人糟了。”魚鰓站起來,慢慢走到唐燕身邊,用胳膊碰了碰她。

唐燕正在擦頭上的血,小女孩茫地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魚鰓説:“孩子,記住眼前這一切,這是怎樣的一個人間”唐燕泣着説:“我想蔡老師了,他也説過這句話。”我雖然很不滿醫院對待患者的態度,但更不喜歡魚鰓這樣**宣揚仇恨論。

我們出了辦公室,來到走廊裏,解鈴正守着病牀上的老唐。

“怎麼説的”他問。

魚鰓嘆口氣:“這家醫院肯定是不收的,他們已經打電話聯繫兄弟醫院,把老唐送到那裏。”這時,老唐忽然一陣咳嗽,我們圍了過去。老唐已經行將就木,他乾裂的嘴糊糊説道:“蔡老師,請你照顧好燕子,她不應該有這樣的命運,她應該過上更好的生活。”這一段話説得氣吁吁,幾斷幾續。魚鰓的胳膊還有點知覺,但不能大動,他艱難地抬起手放在老唐的手上,沉靜地回答:“老唐,我不要你死,你要自己來照顧燕子。”老唐嘴角慢慢漾起一絲笑容,緩緩閉上眼睛,不再説話。

解鈴問:“你什麼意思”魚鰓沒説話。

我們等了一會兒,有120的急救車來,司機問我們是不是要轉院的。好一頓折騰,把老唐連人帶牀一起抬到車裏。老唐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骨頭裏,移動他的時候要特別小心,骨頭特別脆,疼且不説,不小心就能斷了。

我們跟着車來到市十二醫院。這醫院又偏又小,房子都是上個世紀蘇聯人援建時蓋的,牆皮剝落,陳舊厚重。一進醫院,特別背光,壓抑沉悶,隨處可見穿着病服,面如枯蒿的病人。和人民醫院那種大氣,乾淨,透亮相比,這裏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們把老唐送進病房,這一個病房住了四個病人,空地方還搭着兩張行軍牀,這是陪牀家屬準備的。除了老唐,那三個病友不是農村來的就是城裏拾荒的,都是窮人。病房裏充斥着臊氣、消毒水味什麼的,頭頂光燈嘶嘶啦啦作響,這個壓抑就別提了。

老唐也用不着體檢,醫生拿着病歷看了看,就知道怎麼回事。現在主要治療手段就是減輕他死前的痛苦,讓他舒舒服服的走。

老唐毫無知覺,本不知道換了醫院,中間發生的若干波折,他也不知道為了他,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給人家下跪。

唐燕搬着一把凳子坐在牀邊,照顧爸爸。我們三人看安頓好了,從病房裏出來,到了走廊。

魚鰓問我要了一煙,解鈴皺眉:“你不是不嗎。”

“我現在想了,行不行”他説。

“在醫院裏,你曾經説你不想要老唐死。這是什麼意思”解鈴問。

魚鰓吐出一口煙,説道:“解鈴,我下面要和你説的話,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輕易地反對我。”

“你説吧。”魚鰓沉一下,説:“老唐今天的遭遇你也看到了。我混跡人間的目的,一開始比較自私,想偷着修成真仙,不做鬼不做人,逍遙自在。可是後來,隨着在人間的時間越長,我看到了太多的不公,太多惹人憤怒的事,我想改變這個世界。可是現在…”他苦笑:“我現在就算做鬼,也是個殘廢的鬼,還能幹什麼呢我只想做好最後一件身邊的小事。”我和解鈴沒説話,靜靜看着他。

魚鰓説:“老唐死,肯定是會死的。他一死,陰間的鬼差便會來領魂。我想在鬼差來之前,把他的魂魄收走,再為他尋找新的身體。”他看着解鈴,説道:“我不要你幫我,你也不可能阻止我。這是我在人間最後一個願望,也是最後的寄託。”解鈴看看我:“羅稻,你什麼意思”三個人裏面,我是最沒有發言權的,因為我沒有任何實力和這兩個人對話。説實話,我不太理解修行界的是是非非,雖然魚鰓這個人我不喜歡,但現在他提出了最後一個心願,還是要成人之美吧。

“我沒什麼意見。”解鈴對魚鰓説:“你要考慮好結果,你這麼做是否值得。你現在的能力已經不是全盛時期,如果被鬼差發現你的蹤跡,你將躲無所躲。”魚鰓側過臉對我們淡淡一笑:“就讓我任一次吧。”

“我們不會幫你,而且你得答應我,這件事之後跟我去陰間銷案。”解鈴説。

魚鰓晃晃不太好用的手臂:“我現在已經是個廢物,誰抓不是抓,就讓我賣你一個功勞吧。”他對我説:“我手不太好用,羅稻你幫我準備幾個東西。”他要我準備一包石灰,一碗生糯米,一個煮的鴨蛋,還有幾香,都是很怪的東西。解鈴對我點點頭,示意可以幫。

我出了醫院,忙活到晚上才把東西準備好,回到醫院送給魚鰓。

此時,老唐的情況非常不好,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呼停止也就在一線之間,估計今晚是過不去了。

我回來的時候,發現唐燕已經非常信任魚鰓和解鈴。別看魚鰓已經變了模樣,他這樣的大神,説服一個小女孩,應該是很容易的事。

魚鰓坐在老唐的牀頭,閉目養神,其實表情一直在若有所思。解鈴告訴我,他正在探測老唐生命的氣息,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手。

到了下半夜一點,病房裏滅了燈,唐燕趴在爸爸的病牀上睡着了。我坐在牆下的一張椅子上,不停地打瞌睡。就在昏昏睡的時候,聽到瑟瑟輕微的動作聲。

我來了神,眯起眼睛看,魚鰓把幾長香在老唐的牀頭,拿起那一碗白米躡手躡腳放到病牀下面,然後開始往地上輕灑石灰。

病房裏所有人都在睡,狀態有點不太正常,不知是不是魚鰓做的手腳。

我剛要站起來,旁邊一直垂頭睡覺的解鈴,忽然伸出手按在我的胳膊上。我嚥了咽口水,明白他的意思,告訴我不要動。

我只好繼續裝睡。

魚鰓拿着石灰從病牀一直灑到病房門口,在門邊不起眼的角落擺下了鴨蛋。

他走回到牀邊,輕輕用殘手撫摸着老唐的臉,解鈴一邊做睡覺狀一邊説:“魚鰓,我得提醒你,你如果再耍花樣,我可不能容忍了。”魚鰓苦笑:“我這個吊樣,還能耍什麼花樣。”話音剛落,他眉頭皺起,輕輕説:“他們來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被這種氣氛所暗示,隨着魚鰓這句話,全身陡然緊張起來。

黑暗的病房裏,陰暗無光,醫院到了深夜,已經無人走動,外面冷清的走廊還亮着燈。解鈴輕聲説:“一會兒不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管,就當沒看見沒聽見。”他頓了頓説:“鬼差來了。”我緊緊把自己裹成一團,偷偷眯縫着眼去看,外面走廊的光線閃了兩閃,看不見有人影,可是我下意識就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進來。

藉着外面微弱的光,我猛地看到地上的石灰表面,竟然憑空出現兩個淡淡的痕跡。♂手機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