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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降伏島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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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十五年五月初八,豐臣秀吉征伐九州的戰事實際已經結束。島津義久來到薩摩的太平寺拜見秀吉。

對秀吉而言,此次戰爭勝券在握;而島津義久也充分展現了自己的實力,可以説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最終促使島津投降的,是向高城的決戰,但那並非秀吉直接指揮。秀吉派其弟秀長自豐前、豐後合同向和大隅,秀吉確信他能取勝,因而從一開始便是以遊山玩水的心情,展開了出的攻心戰,經由筑前、筑後、肥後,向薩摩進。秀吉赴山崎會戰時,曾命令三好武藏:“我死後,把子和母親送到別處去,姬路城裏的東西全部燒掉,一點也不要留。”同時放棄了別的所有戰事。可是這次九州之戰,他卻全然沒有那樣的決絕。

三月初一他從大坂城出發時,由敕使、親王公卿以下相送,一天大約只走四五十里路,很是輕鬆。他的裝束也很奇怪,着緋鎧,戴鍬形盔,披赤錦袍,還掛着假髭,這種裝扮讓人大吃一驚。

第十八,大軍終於到了安藝的官島,搭上官船,登上了嚴島神社,在迴廊觀賞了四周風景。遠眺嚴島,耳聞不如目睹,親臨其境,即讓人遙想天上人。既成了關白,就當有關白的懷。這次“出遊”自一開始,就意味着是關白的巡遊。

二十六抵達赤間關,在此參拜了阿彌陀寺裏的安德天皇像,還舉行了盛大的歌會。

落花逐水去,古袖拂清風。

如今在他左右的織田信雄、石川數正、增田長盛、利休居士等,曾經是他的主人、敵人、近侍、茶友,現在一律畢恭畢敬,洗耳傾聽過去的史話,在他面前湊趣。可是,秀吉並非無為地閒適度。表面上看他似在悠然享受,對島津的戰事卻是一刻也未放鬆。

他一面派遣高野山的僧侶興山應其、前將軍足利義昭的使者一昭秀等去勸降,背地裏又令九州的大商家千方百計使離間計。他想讓世人看到,秀吉一到,對方望風而潰。所以,在島津還未表現出投降之意時,秀吉的巡遊更是悠閒,隊伍更是遲遲不進。

秀吉自大坂出發後的第六十三——五月初三,到了薩摩的太平寺時,島津表示要投降。自秀吉出發時始,島津不過堅持抵抗了六十多

島津義久絕非尋常之人。他清醒地估計到不會勝過秀吉,但也不會輕易敗給秀吉。此次戰役和小牧之役相似,非盲目自信而戰,而是打算以戰贏得秀吉對島津的承認。他並不打算以普通大名身份受秀吉轄制,可能的話,他要收服宿敵大友氏,把全九州作為據點,迫使秀吉承認自己特殊的地位,這便是他與秀吉握手言和的真正目的。

島津氏自源賴朝以來三百餘年間,一直獨霸一方,乃名將迭出的望族。

諸弟中除了義珍之外,還有豪勇的歲久、家久;堂弟當中,也有忠長、徵久;老臣有伊集院忠棟、新納忠元、町田久倍、北鄉忠虎等,都具以一當百的氣概。

他們若稍識大局,就不會被到這種田地。因此,他們是不能跟小牧之戰後毫髮無損的家康相比的。家康名義上是扶助信長遺子、討伐逆臣,這讓秀吉很難對付。可是島津義久沒有那張王牌。秀吉領敕,令他歸服,從一開始島津便處於不利境地。因此,來大平寺拜訪秀吉的義久,看來尤是無奈。

始時,秀吉對義久提出的條件是:除了出薩摩、大隅、向三州之外,另要出肥前、肥後之一半。義久沉不應。在秀吉揶揄似的宣告後,向高城一役,義久被擊敗,才不得不降服。

當然,家中人強烈反對投降。他們想封鎖鹿兒島,與此地共存亡。但義久還沒愚昧到做這種傻事。但正是因此,他才有今天的悲哀、悔恨、自嘲、憤怒。

主張投降的,卻是老臣伊集院忠棟:“現在已經山窮水盡。近幾年來,肥、築、豐的戰事連綿未斷,因此薩、、隅三州武士全都疲頓不堪,兵糧軍備已罄。若封鎖城池決一死戰,一旦失敗,便會雞犬難留。若避免戰爭,即使三州成了公領,主公還能活下去。在下以為,應先避開這一大難。”喜人季久、鐮田政近、本田親貞等,都贊成這一建議。義久聽從了一昭秀的勸告,達成和議,今才得以與秀吉見面。

義久從鹿兒島啓程,中途曾順道去了生母家廟伊集院村的雪窗院落髮。當然,他並不認為這就萬事大吉了。他決心已定,只要秀吉提出的要求過苛,他就馬上切腹。因此,他沒有帶一個侍從,獨自來到秀吉本陣帳外。

帳內寂然無聲。義久以為,秀吉與幕僚正森然以待,以顯示威儀。可事情出乎他的意料,帳中,近侍都不在,也無其他武士,只有一個和他一樣光着頭的茶人,靜靜待在那裏。

“哈哈,島津啊,你還猶豫什麼?快進來!”秀吉大聲道。

義久聽了,猛然腦袋發脹。戰敗的恥辱在他心裏膨脹。他解下大小佩刀,到裏面坐下。

“島津義久怎麼成了落髮的和尚?”秀吉微笑,把細瘦的手支在扶几上,他看起來很是輕鬆“我以為島津是鄉下人,沒想到考慮得這般周到。這裏的五月真熱啊!”

“是。”

“居士,給島津一把團扇,這麼熱,無法談話。”義久覺到秀吉不懷好意的目光在打量他,他猛然直上身,道:“正如大人所見,我把頭髮剃光了。議和有何條件?説吧。”

“哈哈,先放鬆放鬆,莫要那麼緊張,先談談你的心境吧。”

“吃了敗仗的心境?”

“我想知,你怎會對無益的戰事那麼執著?”義久加重語氣道:“我當然執著!”説着,他突然笑了“筑前大人到鄉野之地,有何見教?薩摩從不允許外人進來,您不會不知吧?”

“哈哈,你忘了我已是關白,島津。若我是筑前守,你便有了好對手,可我不是!”

“我的手下與領民看到大人和大人的旗幟,紛紛臣服,棄我而去啦!”義久説完,哈哈大笑起來。這並非自嘲的笑,而是要把深積在心裏的怨恨宣出來,自然而然地笑了。

可是,笑聲戛然而止。他想,還不是笑的時候。

前秀吉接見島津派來乞和的家臣河野通貞時,道:“看看島津的態度,怎麼也得叫他走一趟!”其態度嚴厲,不容分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