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這是澄兒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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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人聲音發顫,顯然忍得極為辛苦,但不知為何,仍能嚴守規矩。就像是兩個看見管家活剮了不聽話同伴的丫鬟,畏懼至極。
賀仙澄暗暗慨,果然還是敗了一籌。這藥控制人心,依賴的是求極樂而不得的痛苦空虛,而她這苦心煉製的藥,最後還是敗給了恐懼…純粹的,徹骨的,足以將人心防徹底碾碎的恐懼。
賀仙澄捏出半顆藥丸,丟進壺裏,側目看向袁忠義,柔聲道:“智信,我能問她們話麼?”袁忠義已將頭枕在雲霞小巧房中央,伸腿叫藤花輕柔按捏,笑道:“知道你心裏好奇,隨便問吧。我可沒止她們説,不過她們要是不願意回想,就和我無關了。”他轉頭指了指自己的臉,道:“雲霞,帶人皮面具久了,這裏起紅疙瘩,你有法子麼?”雲霞一歪頭,道:“拿針烤烤,挑了就是。”
“挑了要留疤,可就不俊了。”
“那好辦,把化屍蠱捏碎,選個小塊的出來,敷在疤上,等覺得癢癢就扔了,腐蝕掉重新長,長起來就沒疤了。”賀仙澄在旁柔聲道:“不必挑,稍微抹點圓鏡膏就好,飛仙門都是女子,創藥大都會留意着疤痕的事兒。”她翻出一盒圓鏡膏遞給袁忠義,這才拿着煙壺走到那師徒倆身前,蹲下手晃晃,叫她們聽了聽響,微笑道:“你們誰肯跟我説説,智信帶你們去看什麼好戲了啊?”沒人應答。林香袖低着頭,打擺子一樣抖,黃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往土裏落,眼看快要能和泥。
許天蓉抬頭瞄了一眼壺嘴,眸子左右動了動,言又止。賀仙澄微微蹙眉,以她如今對袁忠義的瞭解,若還猜不出背後的情形,就真是枉在這裏演蛇蠍伴虎的戲碼了。
但摸得清情形,不代表摸得清喜怒無常的袁忠義到底在此事上是什麼心。她若是贏了,要擔心袁忠義對她的藥有所忌憚,可她若是輸了,又要擔心顯得沒用,從此淪為畜一樣的玩物…
一旦到了那個地步,她的未來便是九死一生。略一沉,她放下煙壺,微笑道:“你們兩張嘴,我只用一個就好,那這樣,誰先肯説給我聽,這藥就歸誰,另一個…就只好再忍忍,等下次吧。”照説,林香袖是藥癮更大的那個,每次發作都比許天蓉烈得多,為了求一口煙氣,怕是肯去唆拉車馬的大雞巴。
所以賀仙澄的視線,自然看向了她,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師妹。可不料,林香袖着鼻子抬起頭,望着那煙壺渾身發抖,指甲都掐進裏,硬是汗浹背咬緊嘴忍了下來,看着目光都有點發直,卻沒開口。
反而許天蓉悶哼一聲,向前一撲抓住煙壺,一邊用鼻孔去還沒點燃冒不出煙的嘴兒,一邊着口水顫聲道:“我…我説…我來説…”林香袖哆哆嗦嗦扭過臉,豔羨無比地望着那煙壺,卻不敢去搶,緩緩弓背蜷縮起來,掩面痛哭。
賀仙澄不怕她反悔,掀開壺蓋丟了火引下去,淡淡道:“好得很,你就邊邊説吧。”許天蓉猛幾口,臉上現出彷彿能忘卻所有煩惱的恍惚神情,緩緩癱軟在地上,角上翹,看似頗為暢快道:“其實…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袁忠義…讓我看了一場好戲。那個明裏暗裏總喜歡跟我作對的田青芷,徹底死了,死了整整兩天,死得透透的,大羅金仙也救不活了。”賀仙澄眉心蹙緊,稍稍後挪躲開逸散煙氣,道:“就只是殺個不成形的人,至於叫師父你怕成這樣?”許天蓉半邊鼻孔戳着壺嘴,連樣貌都顯出幾分滑稽,喃喃道:“你沒見…你是沒見到。青芷…也是一生沒近過男人身的姑娘。結果…結果…三十多個時辰,她…活活被死掉了。”林香袖蜷在地上。
本來還偷偷湊近些想蹭一點,一聽這話,脖子一縮,又躲開幾寸。
“那都是些又髒又臭的民…有些長着瘡,有些着膿,身上全是泥,都看不清皮。”許天蓉帶着那一絲恍若痴傻的笑意,目光茫然,繼續道“青芷啊…我那每天都要用清水洗洗的,生愛潔的師姐啊…就被他們排着隊,圍成圈,得不剩一塊乾淨地方,險些被男人的淹死。”賀仙澄胃口一緊,連忙運氣將那股噁心壓下,道:“就…只是如此?”許天蓉搖了搖頭,跟着雙目圓睜,壓抑不住的恐懼從眼底湧出“他們…他們…他們…”賀仙澄不解,柔聲道:“他們又做了什麼?”許天蓉神情一僵,喃喃道:“他們…把青芷吃了。”賀仙澄臉上一白,身子微微一晃。
但她畢竟在邊疆被圍困的孤城呆過,民堆裏,並不是沒人偷偷吃過屍體。可她剛鬆了口氣,就聽許天蓉咧開嘴笑了起來,崩潰一樣一邊淚一邊道:“青芷其實還沒斷氣呢…那會兒她還沒死呢!哈哈,他們用水潑洗的時候,我分明看見青芷的喉嚨還在動啊…可他們就撲上去,一口…一口…一口一口一口…把青芷吃了…”
“那不是民…那是禽獸…那是一羣披了人皮的禽獸啊…”許天蓉上氣不接下氣,無神的雙眼微微上翻,語調已經近似夢囈“他們把青芷吃了,吃得乾乾淨淨…
乾乾淨淨啊…仙澄,青芷…以往救助過不少民的,呵呵呵…結果她被活吃了…骨頭都被敲斷…骨髓都被了…天哪…”林香袖雙臂環頭,伏在地上悶聲大哭,已經害怕到了極點似的。賀仙澄覺得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想要起身,卻覺得膝蓋微微發軟。袁忠義在旁半垂眼簾,淡淡道:“那可不是我下的令,我只説這女人已經不能要了,隨便他們處置。
誰知道他們餓死鬼投胎一樣,生火都顧不上,不過你田師伯少了胳膊腿,本也沒剩下幾十斤。捨身菩薩,最後連骨頭都燉了湯,仍沒餵飽幾個民,當真可悲啊。”
“你…你明明還拿…拿她的筋,做了手環…給香袖戴上…”許天蓉臉上的扭曲笑意終於徹底崩壞,泣不成聲道“你到底是…哪層地獄裏爬出的惡鬼啊!”賀仙澄探身一望,這才發現林香袖白生生的腕子上,帶着一對兒暗褐的手環,辟紅繩一樣細,打了個不甚整齊的結。
想來,這大概就是她那師伯留在世上的最後殘骸了吧。她穩了穩心頭寒意,緩緩起身,退到馬車邊,柔聲道:“智信,你為何特地大費周章走這一遭啊?”袁忠義淡淡道:“我不是説過麼,我要看看我的話,和你的藥,究竟哪個更管用。”賀仙澄垂下目光,輕聲道:“這藥只有癮頭上來的時候比較好使,説到底,還是你的話管用。你看林師妹,忍得衣服都濕透了,硬是不敢開口。”
“她聽話。”袁忠義微微一笑,道“所以之前受你師父寵愛,之後,暫且也會受我一陣憐惜。澄兒你的安排不錯,林師妹的確是個當門主的好材料,我看,等咱們上了飛仙門,大局已定,就用你的法子,讓她當門主,你來做那個什麼白雲山大師姐,對其進行督導,如何?”最後那句如何,不過是客套而已。賀仙澄心知肚明,從兩人相識以來,她的謀劃,最後都要被他打亂,化為己用。可她也只能點頭,柔聲道:“我都聽你的。那我師父…是要滅口麼?”袁忠義側目一瞥“怎麼,你不捨得?”賀仙澄後背一緊,臉上笑靨如花“怎會,你説要殺,我親自動手都行。”雲霞一伸脖子,雙眼發亮,大聲道:“我來!飛仙門的要死,最好都叫我來殺!”
“這個就算了。”袁忠義拍了她肩膀一下,叫她立刻鬥敗公雞一樣耷拉下去腦袋,跟着道“這是澄兒的師尊,自然該她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