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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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貞觀九年(公元635年)·揚州·北郊·甘泉舊宮人稱“石頭將軍”的安國縣公前雲麾大將軍凌雄健人如其名陵厲雄健。他身高六尺有餘黝黑削瘦的臉龐上五官如同岩石雕刻而成一般輪廓深刻而鮮明。
然而最讓眾人畏懼的還不是他那比一般人都要高大的身軀也不是那張看上去過於嚴厲的臉而是他的眼睛。
當他刻意半眯起眼睛瞥向他人時似乎總有一道幽幽的藍光從那雙眼眸底部出讓人不由聯想到上好寶劍出鞘時的模樣——鋭利而且令人不寒而慄。
此刻站在馬廄旁的凌府臨時大總管林功緻就有這樣的覺。
照理説與國公爺一起長大的他早就該習慣了這樣一張嚴厲的臉但每每面對時——特別是事情進展不如人意時他的心頭仍然會忍不住掠過一陣寒意。
“你説什麼?”凌雄健皺起眉頭正在整理馬具的手停了下來。
“新娘子‘失蹤’了。”小林重複道並且遞上那位渾名叫“老鬼”的副將姚志承寄來的信。
“這是老鬼的信。”來見將軍之前他曾仔細推敲過各種説法最後才決定使用“失蹤”一詞。他希望這樣能降低這個壞消息所帶來的衝擊。
將軍搖搖頭並沒有接過信函的意思。
“信裏説些什麼?”他問道。
“説那位孫小姐是在親隊伍到達的前一天晚上從家裏‘失蹤’的。”猶豫了一下小林補充道“跟她一起失蹤的還有她們家的花匠。”
“私奔?”凌雄健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林功緻提心吊膽地點點頭。
“據説有人見到他們往嘉峪關方向去了。孫大人已經帶人去追了。老鬼問他們要不要也去追蹤?”姚志承帶去親的都是將軍親手訓練出來的侍衞親兵要追捕一對逃跑的鴛鴦鳥簡直易如反掌。
然而將軍卻搖了搖頭。
“不用叫老鬼他們快點回來。”凌雄健一邊束緊馬鞍束帶一邊打量着雜亂無章的宅院。
“這裏亂七八糟的我正需要人手。”事後這句話便又成了對“石頭將軍”的最新註解。人們都説這再一次證明了凌雄健的石頭心腸。
不過在凌雄健看來他的新宅院要遠比那位逃跑的新娘更值得他關注也更令他頭疼。
去年七月在對吐谷渾的戰鬥中凌雄健不幸身負重傷。不用太醫説他自己也知道以他的傷勢他的軍旅生涯算是走到了終點——比起那些戰死沙場的戰友凌雄健很清楚自己的幸運。因此在他覺得可以遠行的第二天便領着衞隊來到這座前朝舊宮。
聽多了關於隋宮的種種傳聞凌雄健一直期待着會看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然而他卻失望地現在歲月和戰火的雙重摧殘下這裏早已破落成了一座野狐出沒的荒宅——雖然作為先遣隊的小林已經對宮殿進行了一番整修但那雜草叢生的庭院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對於凌雄健來説這雜亂的庭院還不至於讓他頭疼。只要加以整修一切都能恢復原樣。問題是就連他都知道要維持這樣一座宅院必定需要無數的僕役。而對於僕役們常該做些什麼凌雄健並不比林功緻知道得更多——如果連他們該做些什麼都不知道他實在很難想像要如何指揮他們。也因此當他現有人趁機偷懶耍耍滑時才沒有到過於驚訝。
馬僮烏術裏吹着口哨從馬廄裏走了出來一套式樣奇特的皮衣就像是掛在竹竿上酒帘一樣在他的身上飄來蕩去。他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可以在身高上與凌雄健一爭高下的人只是比起將軍他瘦得出奇。
沒有人知道烏術裏是哪裏人。從他那張輪廓深刻的臉可以看出他不是漢人。凌雄健在戈壁灘上撿到他時他被人挖去一隻眼、跺去一手一足扔在沙漠裏等死。至今他也不肯告訴任何人他是誰以及誰、為什麼對他下毒手。不過就算是遭遇如此酷刑也一點兒都沒有影響到他那喜歡惡作劇的樂觀天——凌雄健甚至偷偷認為他之所以被人施以酷刑與他那奇特的幽默有很大的關係。
烏術裏踩着木製右腳僅剩的左手像雞爪一樣勾着凌雄健的座騎“月光”的馬嚼向凌雄健走去。他把馬嚼給凌雄健看着他給“月光”戴上一邊咧開缺了好幾顆牙的嘴用吐蕃話得意洋洋地道:“你看到牆上的畫了?”今天早晨有人現馬廄昏暗的屋頂上蹲着一隻青面獠牙的厲鬼。當人們壯起膽子靠近一看才現原來是一副繪製得栩栩如生的畫像。
凌雄健無奈地搖搖頭也用吐蕃話回道:“別太過份了我可不想把我的僕人們都嚇跑。”烏術裏聳聳肩衝正在馬廄附近幹活的僕役們掀掀嘴。
“他們還要我來嚇?我看你就把他們嚇得夠嗆啦。畢竟挖我眼睛、砍我手腳的人是你呀。”這一回他用的是突厥語——他至少能説八種不同的語言。
凌雄健扣好“月光”的馬嚼也轉過頭來。
不遠處幾個僕役正在幹活。他們一邊工作着一邊在偷眼觀察着這邊的動靜。
看着眾人戰戰兢兢的笨拙模樣凌雄健不由又皺起眉。
看得出來這些僕人就跟他們沒有經驗的主人一樣對眼前的混亂到茫然無措。而且他們對他至少抱着七分畏懼往往他一個無意的皺眉就能嚇得他們摔掉手中的東西——就像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