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萊娜和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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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着一個車輪!我找着一個車輪!”她大聲回答着。
“喔,當然,它在那兒躺了八十多年了。”這下萊娜可驚呆了。她非得坐下來不可。想想看!杜瓦説這話,好像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一個車輪在船下躺了八十年,而且杜瓦一直知道這件事。整個學校在找車輪時,誰都可以去問問他;“杜瓦,什麼地方可以找到一個車輪?”而他會立刻回答:“喔,在我船底下。”可是誰會想到去問杜瓦呢?杜瓦都快一百歲了。
萊娜腦子裏好像有上千個問題冒了出來。她有上千樁事想要知道,關於船裏的輪子,船底的。為什麼船底鋸了個?還有一切事情,一切令人驚異的事情。萊娜跳起來。但是相隔太遠,又不能大聲叫着問。在急於想知道一切的興奮中,萊娜盯着杜瓦,跑下高高的船肚,跳到乾燥的海灘上。她重重地摔在地上。一隻木鞋摔裂了,可是現在她沒有工夫管這些。萊娜站起身,穿過海灘,向堤壩跑去。當她到了堤上,站在杜瓦前面時,已經氣得不能説話了。
“為什麼,”老人想知道,“一個小姑娘因為一個車輪,就在船上跳舞嗎?”幸虧他看到萊娜的鞋子裂了,這給了萊娜氣的機會。
“最好把那隻鞋提着,”杜瓦説,“到我家去。我把鞋面釘條細鐵絲,就會像新的一樣了——如果你以後不再從船上跳下來的話。但是你到底為什麼在那兒跳舞呢?你真得我像西博婆婆一樣好奇、愛問了。”萊娜過氣來了,便解釋為什麼要找一個車輪。她匆匆説完,便問老杜瓦為什麼船裏有車輪?為什麼他並不到奇怪,其實這真是一個奇蹟。
“為了鸛鳥,你需要那個輪子,”杜瓦説,“不錯,不錯…”
“可是那個不夠大,不能把輪子拖出來。”萊娜告訴他。
“當然不夠大,”杜瓦説。
“我把它鋸得只夠拖出一個人,一寸都不多。”
“一個人?”萊娜很驚奇。
“我父親,”杜瓦説。
“這個輪子,是我父親的。它救了他一條命。”
“可是,杜瓦!”萊娜忍不住叫了起來。
老杜瓦只是搖搖頭,望着海外。一羣鸛鳥從遠處的小島那面,一直向韶若飛來,向杜瓦和萊娜飛來。可是快飛到舊船時,忽然轉向乃泗村,鼓翼而去了。
“一定有二十隻。”萊娜敬畏地説。
“沒有。正好十二隻,”杜瓦説。
“可是問題並不在此。如果鸛鳥已經成羣飛來,我們應該把車輪從船底下拿起來,我們不能站着聊天。明天又是星期目,更沒有時向可以費了。你看,不久海水要漲,我們的時間就更緊促了。除此之外,小島後面,風暴已起來了!”萊娜看看遠處藍的海面和燦爛的天空,懷疑地望着老人。
“沒錯,風暴不久就要來了。”杜瓦説。
“喔,這不是幾小時的事,風也不會幾分鐘內就到。可是它來時,風很大,好幾天堤壩上水不退。所以這是我們能夠走近船的最後一次機會。你看,小姑娘,我們沒有時間費了,最好還是一邊走,一邊談吧。”
“可是我們上哪兒去?我們怎麼辦?”萊娜焦急地説。
“用我以前——八十年前——的老辦法。到我家去,拿鋸子——八十年前救我父親的那把鋸子——到船上把口鋸大點,把輪子拖出來。就這樣!”老杜瓦拄着枴杖,在堤上走得那麼快,萊娜只穿着一隻鞋,勉強跟上。她一路跌跌撞撞,滿腦子亂的覺,又有很多疑問。她抬頭向老人熱切地張望了幾次,終於忍耐不住了。
“杜瓦,我非常想知道為什麼船裏會有個車輪,不然,不然我腦子就要爆炸了。”杜瓦笑了。
“那容易,”他平靜地説,但不放慢腳步。
“你知道,我父親和我祖父都是漁夫,我以前也是漁夫。我父親有暈船的病。在出海的幾個星期中,他一直生病,直到回家為止。他恨海,可是他要靠海生活。他是漁夫,他的前輩都是漁夫,所以怎麼辦呢?在陸地上做工?不行。你知道他後來怎麼辦?他就把一個車輪放在船上。還有比車輪與陸地的關係更堅實,更穩定的東西麼?沒有!這很合理,對不對?”
“有理,”萊娜小聲説,想象着那個一生暈船的漁夫。
“可是車輪怎麼救了他的命呢?”
“有一次大風暴,漁船回不來了。那陣風暴來去很快,漁船連躲避的時間都沒有就翻了。那時,我是韶若的一個小孩子。風暴過去了一星期,海把我父親的船帶到海灘上——韶若唯一回來的一隻船——到岸邊的時候早就翻了底兒,在差不多現在的這個地方擱了淺。一個星期的風暴,不可能還有人活在翻了底兒的船裏。那時整個村子都陷入悲痛之中。那隻船躺在海灘上,像座墳墓,沒有人願意走近它。我那時是個小孩子,大概也像你現在的年齡,我常常一個人到堤上去,孤苦伶仃地看着那隻沉船自己哭。每天去——一個孤單、無能的小男孩。”
“一天,我突然想入非非。開始幻想很多奇怪的事,大概因為我天天看着父親的沉船,心裏十分不好過。我就編造了一個故事:想象父親可能會在船裏,被壓在船底下,也許還活着!這並不是父親的墳墓。這種想法很古怪,可是我每天在那裏哭,十分孤單!喔,這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事實上可能,對不對?”萊娜急切地説。
“因為不可能的不可能,所以是可能!”老人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