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八章長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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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蚡下了王太后車,先去告病,説要回家休養,以防皇上找自己,隨即又覺得心裏不踏實,跑到東宮去和王太后説話。
正説着話,就聽內侍通報,皇上到了。
田蚡嚇得冷汗直,趕緊躲內室去,王太后因為燒了遺詔,心裏也有些害怕,當下理了理自己衣服,裝作氣定神閒坐下來。
王太后剛剛坐上手鳳坐上,劉徹就大步進來了。
王太后看他臉,心中已經猜到了,竇太主必然已經將遺詔
給了皇上,恐怕皇上現是來興師問罪。
王太后想不錯,劉徹確實是來興致問罪,但是並不是告訴王太后自己有遺詔,要廢了東宮,而是為了她和田蚡私自調走遺詔存檔事情。
劉徹寒着臉,進去之後也不請安,就只是站着。
王太后被他盯着半天,心裏有些發虛,硬着頭皮開口道:“皇上今兒是怎麼了?氣這麼大,看這架勢,要找我問罪不成?”劉徹沒説話,只是環顧了一週,似乎是找人,王太后因為藏了田蚡內室,所以就怕他看出什麼來。
當下站起身來,道:“皇上到底為什麼事過來啊。”劉徹終於開了口,道:“朕來找朕好舅舅。”王太后心裏打了一下顫,裝作無事,道:“田蚡並沒我這裏,他不是告假了麼,這會兒估計家裏休息呢。”劉徹笑了一聲,道:“好啊,既然舅舅不,母親又那麼偏袒舅舅,什麼事情和母親説也一樣。”他説着,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扔王太后眼前。
王太后乍一看那東西,魂兒都飛了,嚇得面無人,那東西就掉王太后腳前,王太后都不用撿起來,也知道那上面寫是什麼,畢竟剛不久前,她自己才把這份東西存檔給燒掉了。
王太后裝模作樣道:“是什麼啊?”然後彎下將東西撿了起來,再裝模作樣展開來看,後裝模作樣驚訝道:“這是什麼!這是假!先皇怎麼可能這樣待我?彘兒啊,我是你親孃啊,娘待你怎麼樣,這麼多年來,你難道看不出來了?娘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助你登基,你可不能聽信讒言啊!”劉徹從始至終都觀察王太后臉
,隨即道:“娘才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假,是不是以前哪裏看到過?”王太后登時瞪大了眼睛,後退了一步,將遺詔拽劉徹身上,嘶聲力竭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什麼意思!你懷疑我,你竟然懷疑母親?我沒見過這種狗
東西!這是假,假!”劉徹眯了一下眼,道:“既然是假,母親又何必如此失態呢?今天早上,母親和舅舅去了哪裏,拿過了什麼東西,難道記不清楚了?非要兒子給母親提點一下麼!”王太后聽了,臉上表情先是怒極,隨即笑了起來,道:“彘兒,這確實是假,若是真,假怎麼也變不成真,難道你不清楚麼?”劉徹看王太后臉上從怒變為喜,對方一定是琢磨出來了,存檔已毀,自己
本沒有別辦法證明這個遺詔是真。
劉徹看着王太后大笑,心裏一點一點發寒,道:“母親,你就非要如此麼?”王太后轉頭走到鳳坐跟前,道:“我並不是非要如此,是有人我,你也看到了,是有人
我!”他説着,似乎是想起了遺詔上所述,頓時又是氣憤,一腳將鳳坐軟墊踹翻。
王太后這本身是無心之舉,只不過墊子翻開,裏面竟然夾了一塊布,上面還有些字跡。她本身沒意,但是上面有字跡,而且東宮一直是太皇太后住地方,若是有東西,也必然是太皇太后留下來。
王太后蹲□,將布撿起來,略掃了一眼,登時睜大了眼睛,隨即轉向劉徹,手一揚,笑道:“彘兒,母親這裏也有東西要給你看,你來看,這是老太太,你好
留給你。”劉徹沒想到突生變故,就走過去兩步,將
布搶過來展開看,頓時一陣天旋地轉,幾乎站不穩,上面是太皇太后親手筆跡。
竟然和景帝遺詔如出一轍,只不過主角從王太后換成了椒房殿主人,陳阿嬌。
老太太去世之前把劉徹叫到跟前,與他説了幾件事,有一件就是留心嬴政,老太太看出來,嬴政並不是個簡單人,但是他又怕自己多慮,所以只提點了一句給劉徹。
老太太將錦寫完,終沒
給任何人,只是估計太皇太后也沒想到,先看到這封書信竟然是王太后,而且是這個節骨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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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太主和陳蹻還椒房殿裏轉磨,楚服過來道:“娘娘,李延年來了。”嬴政心中有些狐疑,李延年一般是跟着劉徹,而楚服説是李延年來了,不是劉徹來了,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李延年是拿着聖旨來,眾人跪下接旨,讓竇太主和陳蹻,甚至是嬴政都沒想到是,聖旨內容,卻是説陳皇后把持朝政,廢皇后,收回璽綬,令廢后阿嬌退居長門宮。
竇太主聽罷已經愣了,道:“不對,為何廢掉我女兒?”李延年規規矩矩宣讀完聖旨,只是道:“太主,您就請好罷,這還是皇上百般爭取來,太皇太后諭旨,王太后意思,誰敢違抗?”嬴政沒想到有這樣一劫,他極力避免廢后命運,只不過他什麼都算到了,無論是名,還是望,就連皇上寵愛也是集於一身,但事情仍然向着不可逆轉軌跡延伸下去。
劉徹沒有去椒房殿,李延年説不錯,廢后還是努力爭取來結果,若是按照王太后意思,那就是讓嬴政和竇嬰一樣,殺頭棄屍。
劉徹有些疲憊,下完了聖旨之後就讓李延年備車,要去牢裏一趟。
竇嬰沒想到皇上會親自來看自己,有些受寵若驚跪下來請安,卻見劉徹臉不對勁。
劉徹隔着牢門,並沒有讓牢卒打開,只是席地坐下來,淡淡開口,這種時候,劉徹心中有些死寂,道:“竇嬰…你知道麼,你為了保灌夫,可謂是心力,但是…你不知道,灌夫事情牽扯出了多少事情。”竇嬰越聽越覺得事情不對勁兒,道:“陛下,到底是怎麼了?”劉徹只是很平靜看着竇嬰,道:“先皇可是留給了你一份遺詔?”竇嬰一怔,他沒想到這件事劉徹會知道,這件事不論自己還是太皇太后,都是一直保密,而且太皇太后走了之後,應該也只有自己一個知道,但還是老實回話道:“是。”劉徹道:“你可知道,這份遺詔,已經被竇太主呈給了朕?”
“什麼!”竇嬰驚道:“卑臣不知,這不是卑臣意思。”
“不管是不是你意思…”劉徹嘆了口氣,喉頭滾動了好幾下,才道:“不管是不是你意思,這份遺詔已經被呈了上來,已經公諸於眾了,但是竇嬰,但是…”劉徹看着竇嬰,道:“但是尚書大行…沒有這份存檔。”竇嬰“哐啷”一聲抓住欄杆,道:“不可能!皇上,你要信我,這絕對不可能,遺詔確是先皇給我!”劉徹猛地長身而起,也抓住欄杆,道:“竇嬰,朕信你,但是朕要告訴你,尚書大行沒有,沒有這份存檔!現已經有人彈劾你偽造遺詔了…”竇嬰全身突然了勁兒一般,頹然坐了下來,劉徹道:“還不止如此,因為你這件事,朕剛剛已經下了聖旨…廢皇后,收璽綬。”
“皇…上?”劉徹也跟着坐下來,道:“朕無能,朕誰也保不住。”
“皇上…”竇嬰抬起頭,看着劉徹道:“皇上不要説這樣話,您尚年輕,還有很長路要走下去,相信先皇將朝廷給皇上,一定也是相信皇上可以勝任,不像老臣…不像老臣…只是,只是老臣連累了皇后娘娘。”劉徹道:“朕心裏頭不好受,倒是希望你現罵朕,痛罵朕一頓!”竇嬰笑道:“皇上,太皇太后磨練您都已經淌過來了,又何乎王太后給您磨礪呢…先帝料到了一切,只是先帝卻料錯了一件事,那就是…皇上
本不需要任何人來輔國、監國!”竇嬰説着,退後一步,深深拜下來,道:“老臣一輩子也沒能為皇上分憂多少,下到地下,也愧對先皇信任,臣…汗顏啊。”劉徹坐地上,看着竇嬰一面笑一面哭,一下、兩下、三下向自己跪拜磕頭,劉徹眼睛登時有些酸脹,只能坐牢房地上,隔着欄杆,注視着竇嬰一下一下磕頭,聽着那輕微“咚咚”聲,突然想到嬴政和自己説話,做帝王,要能忍,要能狠。
劉徹從地牢出來,他能去見竇嬰後一面,卻不敢去見嬴政一面,雖然劉徹曾經懷疑嬴政,也曾經覺得他幾乎功高震主,如果繼續讓他參與朝政,恐怕嬴政就已經不是第二個呂后可以形容了。
只是劉徹從來沒有想過要殺嬴政,或者廢了他,王太后拿着太皇太后諭旨,還是劉徹答應不再追究田蚡事情,才保下了嬴政命。
這種樣子求全,讓劉徹怎麼去見嬴政,或許再過幾年,等劉徹勢力足夠孤立東宮時候,再把嬴政從長門宮接回來。
劉徹想好,王太后和田蚡也想到了這點。
田蚡道:“依我看來,這個陳皇后可比竇嬰要難纏,皇上心思現還陳皇后身上,怕以後會有反覆,只要讓他出了長門宮,咱們以後子恐怕不好過啊。”王太后冷笑道:“這還不好辦麼?當時他怎麼對待王恢,現咱們就怎麼對待他,豈不是簡單?”田蚡道:“這…這件事恐怕兄弟我做不了,皇上雖然嘴上説不追究我問題,但是肯定已經懷恨心,這件事若是再由我來辦,皇上定然會找個機會就治我於死地!”王太后道:“你怕什麼?竇嬰馬上就要處斬了,看他們竇家以後還怎麼翻身,”田蚡聽到竇嬰要處斬了,全身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偽造遺詔這個罪名可不小,竇嬰一家一百多口人,也算是田蚡親手推上了斷頭台,讓他聽了怎麼能不害怕。
王太后笑了一聲,道:“可惜就是竇太主一家,他女兒進了長門宮,竇嬰又要被斬,竇太主除了進出皇宮門籍,就沒什麼事兒了,太可惜了。”田蚡道:“姐姐呦,咱們見好就收罷,免得皇上跟咱們過不去。”嬴政從椒房殿搬到了長門宮,這裏擺設他非常悉,並不是因為他這裏居住過,而是嬴政曾經這裏,看到一個形容憔悴女子,嘴裏唱着“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後抑鬱而終。
而嬴政卻變成了這個女人,頂着陳阿嬌殼子,椒房殿中建立着自己勢力,只不過當他有了人心,收服了人才,一切只剩下後一步,事情卻急轉直下。
嬴政眯了眯眼,望着殿外面,突然有個侍女走進來,道:“娘娘,王太后派人來看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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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嬰因為偽造遺詔,殺頭棄市,棄市於渭城,魏其侯府一家一百餘種,均被斬首。
劉徹張開手臂,讓李延年幫他整理好袖子,這才扶了扶冕旒,出了寢殿,上了車,往承明殿去了。
百官早早位列承明殿門口兩側,劉徹車仗一到,百官跪下山呼萬歲,劉徹下了車,往殿中走,東宮王太后已經坐了上手鳳坐上,繼續臨朝。
百官見禮之後,田蚡稟告了魏其侯被處斬事情,承明殿上一時間一片死寂。
劉徹喉頭哽了一下,只是一瞬間,突然對田蚡笑道:“丞相,你病好了?”田蚡沒想到劉徹有閒心追究自己裝病事情。
“這…這…啊回皇上,卑臣病,確實好了。”劉徹繼續笑道:“依朕看啊,滿朝文武之中,丞相總是生病告假,御史大夫韓安國近身體也不好,傳出去還以為朕朝廷都是老不中用,還以為朕剝削你們這些老臣。”劉徹這樣説着,臉上笑容突然消失了,冷聲道:“朕朝廷,該換換了。”王太后一聽,立馬道:“田蚡病也好了,換官員事情,皇上就給田蚡去辦罷?”劉徹沒有説話,只是微睨了王太后一眼,王太后心裏一哆嗦,不過轉念一想,竇嬰已經處斬,沒有人再讓自己害怕了。
皇上不説話,滿朝大臣也不敢嘴,王太后説出來話沒人理,讓她面子上無光,尷尬厲害。
劉徹隔了良久,才道:“這件事,再等等,朕心裏自有打算。”他説完,仍然沒有人説話,劉徹看了一眼李延年,李延年趕忙朗聲道:“有事起奏。”眾人無話,劉徹站起身來往台階下面走,那意思是要下朝了,結果剛走了兩階台階,一個內侍急匆匆跑進來,“噗通”跪下來,叩首道:“皇上,廢后陳氏,已於昨夜病逝。”劉徹有一瞬間腦子放空,本沒有反應過來,倒是王太后看了田蚡一眼,田蚡也正看向王太后,倆人臉上均有喜
。
田蚡哪知道剛笑完,一抬頭,就見皇上也正眯着眼看着自己,心裏立馬就慌了,連忙低下頭去,就當沒瞧見。
劉徹想很好,等過幾年,自己鬥得過太后了,將嬴政接回椒房殿來住,但是他想太好了。
劉徹覺得,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不論是先儒生,還是忠心於自己對應,亦或是心裏意嬴政,只有當他真正成為孤家寡人這一刻,劉徹才覺得,那以往種種,似乎都太過於稚了。無論是意氣用事,大刀闊斧,還是隱忍集勢自己,都太過於稚
了。
劉徹一節節步下台階,慢慢轉過身去,冕旒上玉珠輕輕搖動着,敲擊出脆響。他就慢慢用眼睛掃着承明殿上燭台,龍座,還有王太后和大臣們。
大臣們一聲都不敢吭,這個殿上人,都領略過嬴政智謀和手腕,有佩服,有害怕,有忌憚,有惋惜,全都屏住氣息,目送着劉徹一步步走出承明殿。
劉徹上了車,李延年放下車簾,就聽車裏傳出皇上聲音。
劉徹道:“出宮,去長門宮,朕…要去看阿嬌…去看朕阿嬌姐姐。”李延年嘆了口氣,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