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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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思思腳上一雙黑慢跑鞋，鵝黃緊身t恤，水藍運動短褲，頭上一頂粉紅鴨舌帽，在醫院附近的公園已經慢跑一個小時。她瞄了眼腕錶，快十一點了。

去不去呢？

黑延棠今天出院，照程應該差不多辦好出院手續，沒意外多半能在十二點以前離開醫院。她最近值小夜班，這時候不該在醫院。

可是，他昨天説要請她吃冰，如果她去醫院，不會太奇怪吧？

她很想再去見見他，也許以後沒機會見面…艾思思停下腳步，撐着息，時間一分一秒逝去，她躊躇半晌，忽然奮力朝醫院奔去。

耳邊彷彿響起七年前，他用低沉嗓音跟她説:“你是艾思思嗎？”那時她吃完鍾其漢買給她的哈達斯冰淇淋，滿嘴甜膩，跟鍾其漢要了片青箭口香糖，薄荷味才在嘴裏散開，黑延棠抱着卷宗停在她面前，她坐在椅子上，斜靠着鍾其漢仰頭看他。

那是張年輕又好看的臉，她記得她看呆了幾秒才應聲。

“嗯，怎樣？我媽是艾怡芳，我們陪她過來協助調查，現在可以走了？”他那雙眼有幾絲她最討厭的憐憫，從小到大她看得太多，就在她受不了想跳起來，用囂張態度抹去他眼裏的憐憫時，他平靜温和地開口了。

“你母親剛剛已承認殺人，所以不能跟你們回去。”艾思思狂奔着，幾乎快不到氧氣，一幕幕過去在她眼前飛掠而過，她怎麼可以不去看他，他要出院了，以後他們可能不會再見面。

她衝進醫院大樓，又看腕錶一眼，十一點十五了，會不會今天出院手續辦得特別順利？黑延棠會不會已經離開醫院？

電梯開門，艾思思跟着人擠進電梯，按了病房樓層，她汗滿面，心跳飛快，不住地氣，難受地想，萬一他已經離開醫院該怎麼辦？

抵達樓層，她衝出電梯，直奔黑延棠住的單人病房，着急得忘記敲門，直接開了門。

黑延棠正坐在病牀上整理要帶走的東西，聽見開門聲，看進來的人是艾思思，旋即粲笑。

“我以為你忘記我今天出院了。”他走到小冰箱前，從冰箱拿出兩盒哈達斯冰淇淋，把一盒遞給艾思思“説好要請你吃冰淇淋的。”艾思思接過冰淇淋，打開，又接了黑延棠遞過來的塑膠湯匙，舀一口冰淇淋，含進嘴裏。

這口冰淇淋，距離上一次吃已經有七年之久，這麼長的時間她像是作了一場夢。

化掉的冰融成滿口甜，她的人生很久沒這麼甜了。

黑延棠笑着拉住她的手肘，兩個人走到病房裏的長沙發“坐下來，慢慢吃。”艾思思坐下來，又吃幾口冰淇淋，見黑延棠不動，問:“你不吃嗎？”

“你夠不夠吃？我可以把這盒留給你。”

“不用了，冰淇淋熱量很高，我一早上跑步消耗的全回來了。”黑延棠看她一身汗，將冰淇淋放旁邊，起身到行李袋裏拿了一條全新幹淨的巾，到洗手間將巾浸水擰吧，走回來，低頭看她。

“巾是全新的，我媽買了一整包，我住院這陣子才用兩條，你擦擦汗吧，醫院冷氣強，不要冒了。”

“呃…喔，好。”艾思思有點慌亂，放下冰淇淋，拿來巾，擦臉、擦汗的頸部，然後將巾擱在大腿上，繼續拿起冰淇淋吃“你也吃吧，別害我變胖。”黑延棠點頭打開冰淇淋，吃了兩口“你常運動？”他忍不住望向她緊實的肌線條，看來是經常運動的模樣。

“除非值急診班，每天通常跑十公里。”

“急診班特別累嗎？”黑延棠問。

“狀況比較多，也算比較累，經常會超過工作時間，有時值夜班回到家都隔天中午過後了。”

“想過換到比較輕鬆的地方嗎？好比一般診所，應該比大醫院輕鬆。”艾思思笑笑地吃掉最後一口冰淇淋“我現在年輕，是體力最好的時候，而且對我來説，醫療不只是一份工作，我不太會説，不過我想你的好兄弟白醫生應該能理解我的覺。”

“小艾受歡不是沒有道理的，我想被你照顧過的病人，都能受到你付出的心意。”黑延棠的冰淇淋還剩大半，看艾思思偶爾視線掃來，他把盒子遞到她面前“你可以吃我沒碰到的那一半。”

“這樣你會吃到我的…”口水。艾思思還在遲疑，黑延棠卻拿過她的湯匙，往剩下的那一半挖了一大匙，將湯匙遞到她嘴邊。

“我不介意啊。”黑延棠説，渾然不知他笑開的酒窩擁有無法形容的魔力。

艾思思被那兩壇酒窩催軟了心房，非常聽話地張口含住他送來的冰淇淋。

門被輕輕推開，連如嫺進門看見的便是兒子喂艾思思吃冰這幕，先是不敢置信的怔楞，接着飛快回神，温和平靜地道:“你們慢慢聊，棠棠，聊完再打媽媽手機。”門被輕輕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