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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有机会可以把连来的困惑吐出时,我又踟躕了。我专心啃着饭糰,治丞哥则是瞇起眼眺望远方,其他公司的人早已三三两两,我却还是犹豫该不该口而出。
想我面对孙絳文时,也是多次临阵逃,但事到如今,要再若无其事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轻咳一声润滑因紧张而紧缩的喉咙。「治丞哥,我……」他略微侧过头,目光平静。「你是想问我跟蓓琪的事吗?」心里最在乎的事被他一针见血的提起,我心脏狠狠震了一下,持着饭糰的掌心慢慢濡。
「对。」我昂起脸,稍稍捏握手心。
「嗯。」治丞哥牵开一丝笑意,「你太骨,沉不住气。每次我跟蓓琪从茶水间出来,或是在一起时,你的眼神会不自觉就定在我们身上。」被拆穿以后,几要口而出的辩解倏地无声。我张开手掌让风吹乾手掌,直视他,「是我不对。但我是真的担心蓓琪,要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实在是太难受了。」没想到他失笑出声,「为什么这么快就要承认自己犯了错呢?你想知道原因,还有我跟蓓琪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这很正常。」治丞哥抿着,随之沉,「而且我想,我知道你误会了以后,心里很踏实。」
「你是说……被我误会,你反而更放心?」我被搞糊涂了,狐疑瞅着他。
治丞哥盯着摆放在栏杆上的手指,「我喜她,但我没有办法给她一个答覆。如果就这么曖昧下去也好,让一切都无所遁形,那时候我是这么想。」我克制想要质问他的衝动,去思考他这番话的涵义是什么。「该不会你原本是想让这段关係曝光……但这样子蓓琪不就成为第三者?对她或是你子来说,这一点也不公平。」治丞哥以苦笑肯定我的回答。
「对。因此当她跟我吐实后,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停止这可能会让蓓琪痛苦的想法。我的婚姻很早就成了空壳,我跟前的矛盾深得沟通已经无效,最后如果不分开,恐怕有天会被对方给上绝路。但这不是理由,因为我们身分证上还有彼此的名字,在这之前,我是有妇之夫。」他转过头,手指击敲不锈钢製的栏杆,「所以,在一段关係结束之前,我不会贸然接受蓓琪的心意,这是我保护她的方式。」潘朵拉的盒子被治丞哥打开了。
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沉睡的希望。
我足足愣了一段时间,这结果比我想像得要好上太多,并不是什么迫与被迫的戏码,而是上彼此的两个人,由于对方在心里的重量远比自己重上许多,才不约而同决定离开对方。
我释然而笑,「你一定要把这些话也对蓓琪说喔。否则的话,你们两个人要在一起,就会从简单的事变成困难的试炼了。」他也许受我的笑容染,不自觉也牵起嘴角,点点头:「我会的。」我从他脸上撞见一种沉稳而自得的神态,那是属于他那年纪的人才会有的游刃有馀,那使我臆想,要是我到了他这岁数,或许也能这么泰然自若吧。
自从孙絳文说出那些事后也隔了一段时间,奇怪的是,我几乎没有再做那个金的梦,也没有恢復任何记忆,彷彿就跟孙絳文承诺过的一样,他已经和我逃离那个不存在的房间了。
我没有遗忘掉,我妈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我跟那些往事有所接触,所以当我坦承和孙絳文之间的关係时,她是立刻陷入惊慌的状态之中,并且不停问我孙絳文的电话号码。
我任由她将心里所有的不安宣洩出来,我了解她的受,我们都被困在过去太久,惯于惶惶度。
她是最我的人,在这件事件中却也是最软弱的人。
我于是啟齿,「妈,你知道他那时候有写过情书给我吗?」她止住话头,而后叹息出声,『问这个干什么……』「因为这件事虽然发生过,现在却彻底消失了。」她看不到我颓丧的模样,不光是对她的无助难过,也是对自己无力与之抗衡到丧气。「所以,继续这样畏惧下去没有意义。我们把时间拿来避免重蹈覆辙,但你要我怎么去记取一个不存在的教训?」她不说话了。
妈说出一句「我知道了」后,掛上电话。声音被掐断的一瞬间,一股庞大的哀伤笼罩住我,我无法开口说话,也无法思考一个字。
我缓缓抱住自己,向前倾倒在带着凉意的上,我自身体深处吐出一口长气,这近乎窒息的送气后,哀伤退去,喜悦随着空气进驻。
我高高扬起嘴角,无法抑制的啜泣。
过几天后换爸打来,他跟我谈起当年的后续。他跟我说,孙絳文在离开台湾之前有再到过我们家,给了妈一封信,还留下一句话。
──请告诉培妍我做错了事,很坏很坏的事。如果她不原谅我也没关係,只要她可以记住我的名字就好。
他是白痴吗?我哭笑不得。
『我当下真的很想揍他,说这什么疯话。可是我跟你妈读完那封信后,决定不报警,也不把他的事情告诉你了。那个小子呦,笨哪。一封情书前面说的都是谢谢,最后面耍赖说不会放弃,这样哪能追到女生啊……』「妈呢?她是怎么想的。」我爸「唔」了声,『你妈嘛……啊就,虽然不报警,可是就想让那个人乾脆消失。她觉得这样比较好,我也拗不过她,谁知道你们还是又碰到了。』我没附和他,咬住嘴回想和孙絳文重逢的那天,不过是因为一隻坐相很像我爸的猫。
「……爸,其实这有一部分跟你有关。」『啊?』「还有,你不要再躺着看电视了,啤酒肚越躺越大。」我一边动手整理行李,一边试图把掉到底下的记事本勾出来。
『这个跟那个哪有关係!』我趴在地上拼命伸长手,憋住气用指尖摁住封面,向后一拖,「有、喔!不过虽然你肚子很大,我还是你啦……」『我顺便告诉你,这通电话是你妈要我打的。』我听到这消息浑身动弹不得,喜悦将我侵占。我忍住不哭,重新振作,「喔。那你还要帮我跟妈说,我也很她,而且是到下个星期要回家帮她煮饭的那种。」爸在电话那头笑出声来,『你喔,跟你妈一个样。』我摊开记事本,里面记密密麻麻,和孙絳文听过的那些歌遍佈在方格之中,只要一看到歌名,我就会想起那些旋律縈绕在心头时的受,涓滴成鲜活的影像。
回忆会在前进的路途中丢三落四这事,突然变得无所谓了。
结束通话后,我合起记事本,将它和其他用过的本子堆放在一起,接着用尽浑身力气拉上行李箱拉鍊。
筋疲力尽坐在上,一低头才发现,孙絳文那条藏青的围巾就在手边,我乾脆不重新拉开了,直接围上它,提起行李准备出门。但门开的那一刻,孙絳文傻呼呼的脸应时出现,鬓边的发被风得凌。
他靦腆的笑,「我好像太早到了。」我拉上门,锁上,「没有,时间刚好。我才打完电话。」
「嗯……」孙絳文张口言,瞥见我的围巾后他笑意渐深,说,「我们去搭车吧。」他二话不说拉过我的行李箱,牵起我的手,就往电梯走去。
后来他跟我说,其实他站在门口已有十五分鐘。
我瞠大眼看他,接着笑骂,「笨蛋。」
「我在听你讲电话啊。」孙絳文应得理所当然,「尤其我喜你说『』这个字的时候,很温柔。」他一定不知道他的坦白同样温柔得令我想哭。
我拉住他的手要他停下,孙絳文好脾气的「嗯?」了一声。而我踮起脚尖,于他耳边呢喃他喜的那些字。
他听完以后,眼睛亮得像是星辰此刻都闪烁在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