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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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背课文一样说完这一段的伊娃，皱眉道：“大部分普通人？”

“对，因为当时发生在各大战区核心地带的巨大变故，并没有把这些人卷进去。甚至，连比较边缘的适格者，比如我，也没有被波及。”伊娃的脸变得有些难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我只能猜到，那些地方，尤其是华京附近曾经的决战场上，一定发生了极其可怕的变故，才会让全世界的人都受到影响，产生了需要极大代价才能抵消的‘特异点’。”韩玉梁这才明白过来，圆睁双目道：“所以，你没有被混淆、删除记忆，是因为你发动了你的能力，抵消了你身上的特异点？”伊娃带着苦涩的微笑点了点头，“我付出了很大代价，但总算……让我保住了所有的记忆。除此之外，我还要……承受独自保守这秘密的痛苦。我没有信任的人。我不敢去找梦羽，骆希悠他们……又都死了。谢上帝……我在Miss袁这里得到了见你的机会。我相信，骆希悠的女儿不会看错人。童苏苏一定把她那超天才的眼光遗传给了盈盈。我……只能这么相信。”

“你说你是被袁淑娴派来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韩玉梁一脸凝重道，“继续说吧，对于那些人来说，大劫难持续了多久？”伊娃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对要说的话不太确信，“我不知道具体有多久。那已经不是和这个世界匹配的时间线。但我相信，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在那条时间线中经历了漫长的苦战，付出了惨烈的牺牲。比如，我知道的一个主任研究员，他来北美出差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我记得他在基地参加工作的时候刚二十出头，比我还小。但那场巨大的变故之后，他一直认为他已经……奔四十岁去了。”

“大重建时期，世联以劫难造成的破坏影响太大为借口，为所有幸存者建立了新的人事档案，其中生的部分，都是由自己或监护人填写登记。我认为，那就是一次为了让人对自己的真正生不至于到太过奇异的补救手段。比如我之前说的那个主任研究员，如果按他登记并相信的生，他和我见面的时候，至少要比我大七、八岁。”她说到这里，带着复杂的表情笑了笑，“那怎么可能啊，他那时候本还是个头小子，和他约会的姑娘第二天会跟我说，和他拉手他都会脸红呢。而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我觉醒了能力，我二十八岁，刚刚结婚不久，才……成为寡妇。”似乎并不想回忆起痛苦的过往，她晃了晃头，转而说：“总之，我保留着绝大部分记忆，结合我看到的信息，让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而随着在Miss袁那里了解到更多的事，更多的历史，那个猜测，我觉得很可能就是事实。”她把手放在自己柔软的口，带着几分凄凉说：“为什么怪物明明已经都不见了很多年，世联却笃定它们还必定会再次降临？为什么星际殖民这么合理的避难方式始终得不到世联高层的鼎力支持，反而在时空学、虚拟世界等领域投入大量资金和人才？为什么那些幸存下来的适格者对人类整体还是充敌意和戒心？为什么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仍愿意贡献身体的一部分作为材料，来让人类研究变身成适格者的办法？”她提出了一连串问题，最后，自己给出了猜想的答案。

“因为人类就是怪物的苗，并不是因为大劫难来临让人类变成了怪物，而是因为人类开始变成怪物，才有了大劫难。”她眼里闪动着泪光，语气近乎悲痛，“所以，怪物本没有被消灭，每个还在这世界上存活的人类，都可能是未来毁灭一切的怪物。”第636章另一种世界的历史第636章另一种世界的历史韩玉梁看向沙罗，从对方眼中发现同样的困惑和震撼后，掩饰地挠了挠头。

不过，伊娃说的东西虽然听起来很震撼，很宏大，很有世界末之前的史诗，甚至有股游戏里疯癫占星师的味道，他还是很难有什么实。

而原因，一是他身为穿越者，没经历过大劫难，所谓怪物也只看到过几个僵死的狰狞遗体，和视频录像中惊鸿一瞥的轮廓，二是他身边的女伴不说个个优秀，也都是值得他好好心疼一下的姑娘，他实在很难想象大家变成怪物毁灭地球的情景。

“对不起，难得有个可以倾诉的窗口，我可能一不小心说得太多了……”伊娃观察了一下两人的表情，沮丧地低下了头，“像是天方夜谭，对吗？”韩玉梁摆了摆手，“还好。我之前凑巧接触到了一些劫难时期的资料，我看到过人变成怪物的场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说，不是大劫难让人变成怪物？要是你说的对，岂不是，现在每分每秒都有人可能再次变成怪物？可实际上那并没有发生，这就是很明显的矛盾啊。”

“我也很想知道。但我不敢调查。我委婉地请Miss袁调查了这个方向的事情，但我不敢透秘密，所以她查得也不算太上心。”伊娃叹了口气，在沙发椅上缩成一团，“之前我有限制器，去跟旧相识做易都没机会。现在我的限制器解除了，我又接触不到大多数老人。在天火遇到的几个……只能补充上碎片的很小一部分而已。”

“但是，”她抬起头，声音放轻，神情却非常严肃，“我脑子里有属于我自己的清晰时间线，我抵消了所有试图篡改我认知的特异点，我梳理出来的结果，符合我的推测。啊，对了，我提一个小问题，你们认为，世界人口是因为大劫难直接减少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吗？”韩玉梁皱眉道：“难道不是么？”伊娃缓缓摇头，“不。当然不是。你们会有这样的觉，是因为在这个新时代，大家只会从各种文艺作品中反思大劫难，警惕大劫难再临。已经几乎没有人，再关注战争带来的创伤了。”

“战争？”他回想一下，自己那个时代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王朝末期，说是战四起不至于，但边关血成河的战场，他实打实见过不止一次，“不论从规模还是影响上，都没办法跟大劫难相提并论吧？”

“但从人类科技高速发展以来，席卷世界那个等级的大战，足足发生了三次。”伊娃竖起三指头，很凝重地说，“在我小的时候，历史课还很重要，不是所谓的选修，三次世界大战，都是人类的空前灾难。权力者的野心，统治阶层的贪婪，最后会化为熊熊战火，焚烧掉那些受蒙蔽的民众，被欺骗的士兵。养尊处优的中老年政客把成群结队的年轻人送去彼此残杀，换取他们留在历史上的名字和留在前的奖章。”

“战争让人类更加投入的研发科技，研发出的新技术让之后的战争变得更加可怕，更加残忍。”她脸上浮现出鲜明的畏惧，看来那段回忆比新婚丈夫的去世更令她难过，“在我的记忆中，第三次世界大战，很多地区都在最后动用了核弹。那种毁灭的武器本不是现在大家记忆中的，被怪物剥夺使用能力后不得不发到外太空，而是已经用过了，用得很干脆，很残忍，仅仅因为一小撮人的野心和理由很荒诞的族群敌意，那些能毁灭世界的武器，就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等等。”韩玉梁抬起手，打断了沉浸在回忆中眼角都下泪珠的她，“我虽然不太懂核武器之类的东西，但从我在网上获得的知识来看，这世界并不像是核战争发生过的样子。聚居区没有一点儿废土的痕迹，非聚居区也是自然环境欣欣向荣，比远古时代还要蛮荒吧？要是被核弹犁地过，出去探索拓展聚居区边界的垦荒团拓荒团还有探险队……不早就被辐成怪物了么？”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刻就已经发生过巨大的变故了啊！”伊娃的语调骤然拔高，表情动了许多，“有时候我也怀疑记忆错的人会不会其实是我。我问过很多年长者，他们要么不记得，要么就认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始后，因为破坏力太强的武器太多，很快就在世界范围内协议停止了。可我明明记得，世界大战一直持续到了1999年，那个7月，是疯狂的领袖们给全世界洒核武器的子！”她擦擦眼泪，手舞足蹈地说：“火山爆发，超级地震，海啸，飓风……那些核弹引发了世界的怒火，澳洲被淹没，东瀛列岛全部沉进了海底，巨大的山脉碎裂，无数文明发源的河直接消失，我以为那就是世界末了，可是……我在防空里等来的，是世界……出现了可怕怪物的无线电新闻。”

“我出来之后，一切都和我想的不一样。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但也出现了很多怪物。我观察过，统计过，怪物都是从那些为这个世界着想的人心中诞生的。我想，一定是这个世界忍受不了人类这样折磨它，或者，是人类中的一部分忍受不了大家不断重复历史上犯过的错误，才诞生了要毁灭一切的怪物。”她平复了一下呼，语速尽量放慢了一些，“所以，适格者才诞生在我们这些懦弱、情绪负面，但……在人类群体中更有认同、更不希望人类灭绝的个体中吧。像我，我的能量来源就是胆怯，我和一定范围内的人越是害怕恐惧，我的能力效果就能成长得越快。”韩玉梁浓眉紧锁，转头看向沙罗。

沙罗摇摇头，轻声说：“我的记忆虽然混，但我很确信，三战结束绝对不晚于1991年，之后宝贵的和平发展期现在还被很多世联的议员作为宣讲素材。我知道……我的年纪没办法让我的记忆比她的有说服力，毕竟我没经历过。我只能说，就我所知的范围内，她说的一切都应该是怪物造成的，而不是人类自身。”

“哈……”伊娃出一口长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我就知道，即使是你们……也不会相信我。相信我的只有梦羽，我真应该听她的，不把这些话告诉任何人。”她哭泣着捂住了自己的脸，“抱歉，忘掉这些无聊的幻想吧……我只是太久没见到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就、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一见到我？”韩玉梁眼前一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先别急，我没说不相信你。记忆不同，并不一定非要有一方在说谎。你们说的，很可能都是真的。”

“昂？”她的鼻音转得太快，发出了一个有点奇怪的哼声，“矛盾的记忆……难道还能同时成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