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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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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西的带都快朽了,程宗扬手上一使劲,当时就断成两截,差点没把他子扒下来。

程宗扬“哗”地掀开帘子,一手揪住朱老头的胡子,“找他的吧?大伙千万别客气,按住往死里打!”朱老头提着子叫道:“小程子,你可不能这样啊……”正吵闹间,忽然旁边有人惊讶地问道:“次卿兄?”朱老头犹如绝处逢生,打眼一看,顿时堆起脸笑容,“原来是仲翁贤弟,多年不见——借俩钱儿使使啊!”旁边一辆马车上,坐着一个身着儒服的老者,他头戴高冠,佩明玉,颌下留着一丛斑白的长须,相貌古板,举止方正,一举一动都出正人君子的堂堂气度。

饶是这么个方正君子,遇见朱老头这副模样,也不有些失态,愣了愣神才赶紧从袖中掏出钱铢,赔给那些赌

被人追赌债的时候撞见人,任谁都免不了有几分羞愧,可朱老头儿就没这觉悟,没羞没臊地凑过去,拢着手胁着肩,一脸谄笑地说道:“仲翁贤弟,你这是……高升了啊?”姓文的老者扶轼下车,然后长揖一礼,“着实惭愧。愚蒙累年苦读,数年前应试得授博士,如今掌管兰台漆书。”朱老头也不知道听懂没有,装得跟真的一样频频点头,“漆书啊,怪好,怪好。”文老者叹道:“当年同窗之时,你我方值年少,如今皆是垂垂老矣。次卿兄昔年才学高我十倍,为何落魄到如此境地?”朱老头长叹一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两句诗让朱老头念得一咏三叹,沉郁顿挫,充悲怅的愁绪,问题是他这会儿两手还提着子,那副装的模样让程宗扬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可那位姓文的老头偏偏就吃这套,陪着老头长吁短叹,慨不已——这活活是俩神经病啊!自己忙得头是火,哪儿有闲心看他们泛酸?程宗扬悄悄给敖润使了个眼,准备甩了老头跑路。

这边朱老头腹幽情刚抒了半截,接着话锋一转,“仲翁贤弟——吃饭了没有?”文老者说道:“已经用过了。今正值石室书院月旦评议,往来皆是文苑华,次卿兄于图谶纬书,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同去。”朱老头本来想找个饭辙,一听是以文会友,当时就想打退堂鼓。程宗扬本来想走,这会儿却一把抓住他,“谶纬之学?我就喜听这个!同去!同去!”文老者迟疑道:“这位是?”

“小程子。我以前收的学生。”朱老头大模大样去拍程宗扬的肩膀,一抬手子险些掉下来,又连忙拉住。

朱老头脸不红气不地说道:“昔一别,刘某游学天下,立志觅世间英材而教之,可谓是桃李天下。前忽生思乡之念,万里来归。谁曾想刚入洛都便被人窃去财物,乃至沦落如斯。幸好遇上这位不记名的弟子,还记得老夫昔年授业之恩,这也是老夫育人多年的回报。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次卿兄心豁达,一如往啊。”文老者扭过头,含笑对程宗扬说道:“老夫文,汝有心求学,各处书院的月旦评不容错过。次卿兄、程小友,请。”双方各乘一车,往石室书院驶去。程宗扬道:“哎哟老头,就你这德,还好几个名儿呢?次卿……啧啧,这名儿配你这模样,我都替你脸红。”

“那是字,你懂啥?大爷上学的时候,单名一个谋字。”朱老头哼哼叽叽地说道:“谶纬就那么回事。你要想学,大爷这会儿就给你编你一段。”

“您歇歇吧。你那叫王八卖笊篱——鳖编的。”

“小程子!你这是咋说话呢?士可杀不可辱哇!——赶紧给大爷带,大爷要下车!”

“别跑!”程宗扬一把揪住他,“他们去的是石室书院——严君平就是那里的山长。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陪我走一趟!”朱老头一个劲儿地摇头,“大爷一个时辰好几万的生意,你这不是耽误我发财吗?”

“拉倒吧,还一个时辰好几万。跟我走一趟,一个时辰给你一贯。”

“金铢?”老东西还真敢开牙,程宗扬板着脸道:“铜铢。”朱老头一拍大腿,“干了!”

“轻点拍!”程宗扬捂着鼻子道:“你这一身灰……我干!你还拍!”※※※※※马车一路南行,不多时,驶入一条街巷。洛都书院林立,石室书院在其中并不起眼,但山长严君平在儒林中颇有名望。洛都书院相约每月初一轮在各大书院以文会友,评点人物,议论经籍,称为月旦评,是洛都儒林有名的盛事。本月轮到石室书院,但因故推迟至今

程宗扬等人赶到时,书院中已经有车马数十乘,冠盖云集。大堂正中铺着茵席,摆着几案,四名文士分据两边,一位白须长者作为主持坐在中间,四周陈设着三排座席,可容纳上百人。

此时正中的席位上一名年轻书生正高谈阔论,“天命之谓;率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视前世已行之事,观天人相与之际,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

“此乃董子所言!非为至理也!”对面一位白发老者高声道:“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盖天道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那名年轻人朗声道:“小子不敢称通!所谓刑罚不中,则生气;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上下不和,则缪戾而妖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世间谶纬之书汗牛充栋,先生尽可考之!”那书生声音洪响,在堂外也听得清清楚楚。朱老头一边拍着衣服,一边左顾右盼地往里走,文低声道:“那后生是汝南许杨,擅术数,颇具才学。不过对上桓老,只怕讨不了好去。”只听姓桓的白发老者道:“圣人所作,唯有六经,何来谶纬!”朱老头啧啧道:“桓老头还是这么倔。一张嘴就把谶纬名家都得罪死了。”许杨道:“先生之言小子不敢苟同!世间万物各有为经,为纬。世有六经,更有七纬!《易纬》、《尚书纬》、《诗纬》、《礼纬》、《秋纬》、《乐纬》、《孝经纬》……皆为圣人内学秘传!”桓谭拍案道:“七纬皆伪!”座中一片哗然,许杨旁边一名中年人长身而起,含笑向桓谭揖了一礼,“汝南廖扶,见过桓老。”桓谭冷冷哼了一声。

廖扶道:“凡物必有数,由数而得其理,顺其势。凡入乎数者,由小而推大必合,由人而推天亦合。以理揆之,万物一贯也。”桓谭冷笑道:“以尔言之,万物皆有定数?”

“世间万物,岂有定数?”廖扶出人意料地驳斥了定数之说,接着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所不变者,唯有太一。”术数之道一旦扯起来就没完没了,桓谭身边一名长须乌亮的夫子开口说道:“余陈留郑兴。久闻汝南廖文起于风角、推步。今可否为老夫占上一卦?”廖扶恭敬地说道:“小子所学浅陋,岂敢在先生面前现丑?方今秋雨将至,柱下不安,还请先生延座。”桓谭哂道:“无非推搪而已。”话音未落,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倏忽变,堂外狂风四起,卷起的竹帘被吹得啪啪作响,紧接着雨点落下,一场秋雨滂沱而至。大堂为了采光,四周门户大开,此时雨点穿户入室,落在席间,坐在外侧的文士纷纷起身躲避。正纷间,突然“轰隆”一声,廊下一木柱由于年深久,柱下已经朽坏,被狂风一吹,顿时倾颓折断,檐上的瓦片纷纷跌落,幸好坐在附近的文士已经起身,没有伤到人。

廖扶平静地拱手施礼,神情自若地安然落座,但众人再看向他的目光都已经截然不同。

“偶合而已!”桓谭犹自辩争,但周围无一人附和,连他旁边的郑兴也默然不语。

坐在正中的白须老者不能再不开口,他低咳一声,等堂中议论声稍停,才缓缓说道:“一言之间,天地变,汝南廖扶,卓而不凡!”洛都月旦评相当于汉国最高等级的学术会议,对人物的品评更是重中之重,能被主持金口点评,汝南廖扶的名声将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他所代表的谶纬数术一派,也可谓在今的月旦评中大获全胜。

桓谭重重一顿足,穿过不断掉落的瓦片径直走到廊下,然后踏上木屐,愤然而去。郑兴与他同车而来,也不好再坐下去,只能面苦笑,向众人拱手施礼,先行告辞。

有年轻的学子过来放下竹帘,掩上门户,遮住外面的风雨,重新安排座席。堂中光线虽然黯淡了许多,又走了两位文学名家,气氛却愈发热烈。

趁着辩论告一段落,不少文士都过来与廖扶攀谈。廖扶倒是涵养极好,无论褒贬都神情如常,却只字不提风角术数。

风角之术都是门中秘传,廖扶不多说也在情理之中,众人也不勉强。言谈间,堂中话题渐渐从术数转为谶纬之学。

“世间岂有万世之国?谶语有云:代汉者,当涂高。”程宗扬一怔,这帮汉国学者在公然讨论谁来取代汉室?他们是欺负汉国不玩焚书坑儒吧?

“此语乃孝武皇帝亲口所言,先师亲耳所闻。”一名年迈的文士说道:“唯‘当涂高’三字,殊不可解。”

“莫非代汉者姓涂名高?”

“谶语岂会如此浅陋?”有学者道:“以五行论之,克火者水也。水之高者,莫过于九天之云。代汉者或为云氏也未可知。”我干!程宗扬都震惊了,这帮学者的脑还真大啊。难道这家伙是拿了谁家的钱,专门赶来往死里黑云家的?

“此言差矣。”云家的钱也不是白给的,当时就有人反驳道:“五德循环,乃相生而非相克。火德生土德,代汉者当为土德。涂者,途也。代汉之人,名中或当有一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