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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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听刘诏说的,怎么打起来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游侠儿斗殴也是常事,何况都喝醉了。”敖润道:“听说那边是郭大侠的人。”原来是郭解。汉国豪侠辈出,郭解在其中很有点武林盟主的意思,无论哪一方都会给他点面子。只不过他的手下良莠不齐,只怕少不了给他惹麻烦。
“强龙不地头蛇。打就打了吧,没出人命就行。让那小子安分点,别想着报仇。”
“成。”敖润道:“程头儿,要不要去你的官署瞧瞧?”
“算了,明天领了印绶再说。”徐璜本来说是先办好户籍,再禀明天子,颁布诏书,但两人越说越投机,六百石的大行令又不是什么高官,徐璜索先填好诏书,程宗扬这边纳完钱,便亲自送到
里用玺,前后一个时辰就把事情办了。
敖润道:“这会儿还早着呢,咱们绕过去看一眼。”程宗扬笑道:“老敖,我刚看出来你是个官啊。”敖润“嘿嘿”笑了起来,“程头儿,看见你当官,我心里就高兴,走到路上,脸上都多了几分光采。”
“我这大行令下面还有礼治郎的差事,虽然只有一百石的俸禄,但也是正经的朝廷官员——老敖,有没有兴趣?”敖润头摇得拨鼓一样,“一百石就是一百万钱,不行不行。”
“这可是你说的,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了。”
“有一百万钱,我干点啥不成?”程宗扬笑道:“比如挣钱娶个媳妇啥的?”敖润“嘿嘿”笑了两声。讨个婆娘成家过子这种事,以前想都不敢想,自从跟着程头儿,总算不用把脑袋别在
里整天玩命,但娶媳妇的事,还是太遥远了。
程宗扬登上马车,“走吧。”
“程头儿,去哪儿?”
“你不是想看看衙门什么样吗?咱们在外面走一圈,想进去可不行。”汉国都城的官署集中在洛都东南一带,程宗扬下了马车,站在道路对面打量着鸿胪寺。宋国官场讲究官不修衙,一座衙门建成一二百年都敢不修,直到塌了拉倒。汉国没有这些讲究,反而讲究官衙的高大宏伟,气势恢弘。大行令所属的大鸿胪位列九卿之一,职责是掌管朝廷礼仪,接待四方使者,官署与驿馆连在一起,规模更加气派。
汉国驿馆遍布州郡,鸿胪寺驿馆是朝廷规格最高的驿馆,专门接待国宾一级的朝中重臣、异国使者。至于诸侯王,都在洛都建有府邸,各以封号为称,如赵王入朝所居的赵邸、燕王的燕邸、代王的代邸,倒是不用住在驿馆。与此相类,其他五朝也各自建有官邸,如大宋官邸、大唐官邸、大晋官邸,但国使出访,依制度还是由汉国官方出面接待。
程宗扬买来的大行令其实是个跑腿的活儿,负责向诸侯传旨、册封、抚谕,往其他五朝的官邸和臣服于汉国的境外诸国传递官方文书。程宗扬之所以一开始选择大行丞一职,就是它往来诸侯和列国之间,消息最为灵通,更要紧的是鸿胪寺的同僚里面,有一项官职对他极为重要——译官。
那段影像中吕冀与吕不疑没少争吵,其中一桩就是吕不疑对于杀人灭口十分不,吕冀指责他至今没有把人全部找齐,有故意推逶、不肯出力的嫌疑。吕不疑则痛斥他行事肆无忌惮,以至于不可收拾。
这事说到底是吕冀理亏,他原本没将那些住客放在眼里,在上汤等了一夜没有等到他想找的人,便打道回府。吕不疑听闻之后立即意识到其中的不妥,连忙入向太后进言,提醒杜绝后患。没想到太后直接把事情
给他,让他把人都找出来,一一灭口。吕不疑十二分的不情愿,却无法反对姐姐,最后以门下都是文人为辞,决定由他负责找人,从吕冀手下调出人手,消除隐患。
难怪自己觉得颍侯反应有些古怪,杀人时动作极快,而刺杀坐地虎的三名死士被自己设伏一网打尽,却至今没有反应,现在才知道那些人原来是襄邑侯门下。兄弟俩颇有龃龉,平
极少往来,吕冀倒是知道手下失去音讯的事,但弟弟找到了人,自己手下却没把事办下来,觉得大失面子,因此对手下失踪的事绝口不提,只让人暗中查访。
吕不疑则把杀人灭口之事视为大,平
不闻不问,把事情都
给唐季臣处置。唐季臣为人谨慎,与卢景见面都是一个人。卢景察觉到有人盯梢,其实那些人都是襄邑侯门下,连唐季臣都蒙在鼓里,吕氏兄弟彼此不合,以至于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事情已经出现变化。
吕氏兄弟的争执给了程宗扬等人难得的时机,尽可以从容布置,消除痕迹。等吕氏兄弟终于意识到不妥,自己一行人也已经更换身份,在洛都潜藏下来。所以程宗扬才抓紧时机谋得官职。
可惜影像中没有提到吕冀在上汤究竟是等谁,似乎此事以前已经商议过,三人都心知肚明。只能从他们的对话隐约推断,事情与天子有关。那个人物应该对天子十分重要,以至于吕冀不惜诛杀无辜,也要阻止那个人与天子见面。
程宗扬对那个疤面少年和他的老仆愈发好奇,目前唯一的线索,只剩下那位胡琴老人。小胡女伊墨云究竟能不能听懂胡琴老人的语言,程宗扬心里也没底,但他可以断定,鸿胪寺的译官里面,肯定有人懂。
忽然一队车马从鸿胪寺的驿馆出来,比起程宗扬这些子见过的汉国王侯车队,这队车马要简朴得多。前后只有七八名随从,中间一辆单辕双轮的马车,敞开式的车厢上张着一顶青
的伞盖,伞下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马车颠簸,乘客一般都是靠在车厢上,那男子
背却
得笔直,虽然只穿着一袭黑
领的便袍,
出的却是朝中金紫重臣一般的气度。
洛都的百姓见惯了车马出行,即使襄邑侯那种排场,也没有多少人理会。然而看到车上的男子,却有不少人面恭敬,甚至遥遥长揖为礼。
程宗扬不住向一名路人问道:“这是哪位大臣?”
“车骑将军你都不认识?”
“金镝?”程宗扬愕然道:“他不是胡人吗?怎么长得跟我们一样呢?”那人觉得他问得好笑,“他是夏后氏苗裔,又不是白虏,跟我们长得一样有什么好奇怪的?”程宗扬愣了一会儿,他一直以为胡人是异族,相貌当然也有所不同。但回想起来,史书中
就没提过匈奴人的长相有什么差异,倒是认为他们同出华夏一脉,是夏桀的后裔。
在六朝,程宗扬往往遇到一些与后世想象中不同的理念。比如汉国曾与匈奴和亲,后人多引以为。但汉国随便选个宗室,甚至
女,给个公主的封号就嫁到匈奴当王后,这事放到匈奴都不知道该怎么想。反正无论汉唐,别说立异族女子为皇后,连纳为妃子的例子都没有。汉唐破国无数,但无论异族进献的美女,还是军队掳来的女子,即使入
也没有任何名分。比如金
镝的娘,休屠的王后,就被抢到
里服侍汉武帝。
对于那些异族来说,汉国送个女人来当王后是难得的荣耀,异族要送个女人到汉国当皇后,本想都别想,求着向汉国和亲都没人理。直到南北朝,柔然作为北方霸主,东魏的权臣高
派人为儿子求亲,柔然才找到机会,不顾高
一把年纪,老婆孩子一大堆,人都快死了,硬把十几岁的正牌公主嫁给高
。问题是当时南北朝并立,高
所在的东魏只是北朝的一半,而且他还不是国君,只不过是个权臣。就这么一个国土只有一半的一半的大臣,面对柔然的嫡亲公主,高
还犹豫来犹豫去,好像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最后在大臣的劝说下,高毅然以国事为重,娶了柔然的公主,但到死都没有给她封号,只以柔然的别名,称之为
公主。就这样,史官们还没少皮里
秋地讥刺高
。后世那些以和亲为
的历史
好者们,如果换到匈奴,看到汉国送个
女过来当王后,还不得羞
得死一地?
程宗扬心里嘀咕着,半晌省悟过来,“驿馆里住的有匈奴人?”
“那当然。”
“车骑将军就这么来见他的族人,不怕别人说闲话?”路人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车骑将军的忠义若是还有人怀疑,这世上就没有忠义之辈了。”程宗扬记得自己在晴州时,洛都传言胡人入侵,金镝避嫌引退,辞去左丞相一职。现在看来传言早已平息,而且对金
镝的声望没有丝毫影响。金
镝以一个异族的身份,在汉国身居高位,备受朝野信任,让程宗扬都有些佩服了。
※※※※※鸿胪寺在洛都城东,西侧便是宛如天阙的南,天子的居所。车骑将军金
镝的马车从
外辘辘驶过,路旁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他沿着墙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先是由南往北,路过南
东侧的苍龙门,然后由东而西,穿过南北二
之间的复道,再由北而南,不多时就来到南
西侧的白虎门。他在门外张望了一番,最后继续向南,从角楼往东,来到南
最为富丽堂皇的朱雀门前。
高耸入云的阙楼顶端,鲜红的朱雀仿佛正展翅翱翔,丽的羽翼犹如火焰,在
光下熠熠生辉。少年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朱雀门,斗笠下
出一张带着疤痕的面孔。他目光闪动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又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忽然一辆马车驶来,虽然车上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周围也没有随从,但车上的吕字显出他显赫的身份。
疤面少年飞快地低下头,用斗笠遮住面孔,转身与马车相错而过。
车上的少年下了车,向门前的谒者客气地一揖到地。那谒者脸堆笑,殷勤地上来给少年扶轼。那少年虽然年纪轻轻,礼节却一丝不苟,认真行过礼,然后从容入
。
戴着斗笠的疤面少年像被人追逐一样匆忙而行,向西穿过一个里坊,远远离开阙,才放缓脚步。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又一个男子
面走来,少年抬眼看到,顿时心头微惊,连忙转过身,绕进旁边一条小巷。
没想到身后脚步声响起,那男子也随之进入巷中。疤面少年越走越快,身后的男子却始终跟着他。
疤面少年猛然停下脚步,赫然发现小巷尽头是一堵墙壁,自己竟然无意中走进一条死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