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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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我一看他就不是好人！”

“姐姐莫慌！我来擒住这个贼！”

“死聋子！你竟然敢！拿下他去见官！”几名少年义愤填膺地上前，要抓住这个贼聋子管家。程宗扬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滚开！”

“假聋子！”

“好贼子！敢在我们宛洛游侠儿眼皮底下装神鬼！”

“大丈夫坦坦，这厮藏头尾，必是人！”众少年顿时大怒，蜂拥而上要给这假聋子一个好看，没想到旁边忽然有人挡在那贼身前，却是赶车的美人儿。

罂粟女叫道：“别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姐姐不必说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是这贼强行按住你的！”

“没错！姐姐不用怕，今我们兄弟为你讨个公道！”

“这厮胆包天，先打断他一条腿再说！”一边是被捉在，一边是正义爆表的少年，这会儿真相本不重要，大家各凭想象坚持自己的看法，一意维护正义，柴房中一时间闹得飞狗跳。

忽然后面一声厉喝：“退开！”一条人影猱身挤过来，张臂拦住那些少年，如临大敌般盯着那名女子，额头青筋爆起。

“罂粟女？”柴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这人五十来岁年纪，气宇轩昂，正是薛家庄的庄主薛豪。他衣内劲气鼓，一边运功护体，一边展臂一推，将那些少年推开数步。

“这女子是晋国有名的妖女杀手，毒如蛇，狡如狐，你们都退出去！”那些少年岂肯退后，纷纷道：“有死而已！”

“情义比金坚，生死如羽！薛大兄，你在哪儿我们兄弟便在哪儿！”

“没错！”程宗扬眼看纠不清，提声喝道：“她是罂粟女！不过她刺杀在下不成，如今已经被在下收为奴婢。我用自己的丫鬟，哪里有什么的？”

“还敢嘴硬！枉我们兄弟那么信任你们，一路前后照应，你这贼子竟敢欺瞒我等！”薛豪盯了程宗扬一眼，然后转身抱拳向一众少年作个罗圈揖，“请诸位兄弟暂避片刻。”

“我们不退！”

“薛大兄！你的安危要紧，这对夫妇都不是好人！”程宗扬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啊？他们一行要不是跟着那些少年来投宿，也惹不上这些麻烦，果然便宜不是好占的。

薛豪好说歹说，才让那些少年答应离开柴房，但都聚在院外，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有不对便冲进来大打出手。

等那些少年离开，程宗扬苦笑道：“薛大侠，你这帮兄弟真够义气的。”薛豪道：“不知阁下名讳？”

“鄙姓程，草字宗扬。”薛豪皱了皱眉，显然没想起来哪位豪杰是这个名字的。他也不说什么“久仰大名”之类的客套话，沉声道：“罂粟女在此，白骨先生何在？”

“已经被我杀了。”薛豪脸数变，显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程宗扬索对罂粟女道：“罂奴，你认得这位薛大侠吗？”

“认得。”罂粟女道：“往年奴婢与先夫接过一笔生意，曾和薛大侠一帮兄弟过手，不小心杀了其中几个。”难怪当初说起往薛家庄投宿，罂粟女会百般推辞，她不是客气，而是实打实的不情愿。

程宗扬转身对薛豪道：“薛大侠已经看到了，这人已被在下收服，做了在下的奴婢。至于以往的恩怨，既然她已经为奴，少不得由我这个主人担当起来。薛大侠有要求尽管开口，无论钱财还是宝物都好商量。”薛豪沉默片刻，然后道：“程先生既然能收服这个人，想必艺业惊人，但再多的钱物岂能抵得薛某几位兄弟的命？”他沉声道：“薛某只要她一条命，好告祭诸位兄弟在天之灵，还望先生成全。”罂粟女一条命真不算什么大事，可死丫头好不容易收服的侍奴，如今用着正顺手，程宗扬岂肯白白扔掉？他想着能用钱解决最好不过，可薛豪一口咬定只要取罂粟女的命，甚至宁愿以薛家庄的财物相赠，来补偿程宗扬的损失。

两边都不惜财物也要罂粟女的命，彼此条件没有半点可以通融之处。眼看双方越说越僵，罂粟女抛了个媚眼，娇滴滴道：“薛大侠既然不肯放过奴家，要不奴家就用这身子来补偿薛大侠，在上给薛大侠赔罪如何？”

“呸！”薛豪一口唾沫啐到罂粟女脸上，他对这妖妇恨之入骨，被她拨几句顿时大怒，抬掌拍出，掌风一吐，犹如一座大山般直过来。

罂粟女花容失，惊叫道：“嵩掌！”掌风袭来，程宗扬心里大叫不好。他原本底气十足，他这一方除了小紫，剩下几人都有五级以上的修为，而薛家庄的游侠少年人数虽多，真正能称得上高手的只有薛豪一个。他估量着薛豪的实力也就在五级上下，比他最强时还要差一点。没想到薛豪这一掌拍出，掌风聚而不散，而且一迭一迭重重上，竟然以五级的修为施展出不逊于六级高手的威力！

招数一直是程宗扬的软肋，他早就知道合适的武功招数能让攻击威力倍增，可他最拿手的五虎断门刀刚猛有余，深不足，无论配合九神功还是太一经使用，都有些难尽人意。至于他的拳脚功夫更不用提，比星月湖大营的一般军士也强不了多少。此时在薛豪嵩掌的重下，还没来得及出手，丹田的气轮就隐隐有些失衡的迹象。

罂粟女浑身得光溜溜的，想刀救人也变不出刀来。程宗扬只好勉力提气出掌，暗暗祈祷薛豪的嵩掌威力不要太大，要是一掌把他拍死就倒霉到家了。

忽然一抹衣袖拂来，凌厉的掌风蓦然消散。刚被掌风卷起的麦秸掉落下来，柴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第440章·猾奴柴间里鸦雀无声，薛豪呆呆地看着朱老头，半晌后突然省悟过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抱拳，刚抬起手又觉得磕头更合适，于是连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古训也抛到脑后，当即屈膝拜倒，双手抱拳，又惊又喜地说道：“居然是前辈？”朱老头有些稀奇，“你认得我？”

“薛某少时曾追随过田仲大哥。当年前辈与洛下群侠纵横五陵，田仲大哥对前辈推崇备至，在下对前辈的风采也仰慕已久。”朱老头拍了拍后脑勺，“原来你是那个姓薛的小娃娃，哎哟哟，一晃这么些年，你都长这么大了。”年逾五旬的薛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朱老头道：“我这模样变了不少，你还能认出我当年的样子？是不是学过什么辨人的法术？”

“不瞒前辈，在下确实有辨人之术。但并非法术，而是靠的眼力。”薛豪解释道：“人面虽有变化，但骨相难以更易。况且实在是当年前辈仗剑风的英姿令人难忘，在下数十年来每每思之，以为此生再难相见，引以为恨。”

“哈哈，你这个小娃娃，嘴巴倒是会说。”薛豪忍不住道：“当前辈突然离开，在下听田仲大哥说，前辈是去了未央，受封为武侯……”朱老头猛咳两声，“不说了不说了。”薛豪也是绿林中打滚的人物，立刻转过话题，“一晃四十余年，当年洛下的五陵少年早已风云散，田仲大哥也去世多年，没想到薛某还能见到前辈。”朱老头叹道：“谁说不是呢？田仲啊……唉，他也死了这么多年了。”薛豪与田仲情显然非同一般，闻言眼圈顿时红了，他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大笑道：“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薛某能活到今，已经比田仲大哥多快活了二十年，此生足矣！”一向敢与耗子争猥琐的老家伙似乎被那句“人生非金石”所打动，背慢慢直。

“浩浩移，年命如朝……”朱老头忽然提声道：“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朱老头从席间出来还带了壶酒，一阙罢，举壶畅饮，犹如长鲸水，痛快之极。虽然还是破衣烂衫，却显得神采飞扬，顷刻间将一壶酒喝了大半。他把酒壶递给薛豪，笑道：“人生如朝，不如饮美酒！”薛豪接到酒壶，一口气喝干，然后把空壶掼到一旁，笑道：“痛快！敝庄有美酒千斛，请前辈到堂上痛饮，今不醉无归！”朱老头也不含糊，“难得遇上故人，走！”薛豪当先引路，一边叫来家仆打开酒窖，将美酒尽数取来。

程宗扬一脸不知道什么表情地看着朱老头，“老家伙，你还真混过游侠？不是吹牛啊？”朱老头哼了一声，下巴翘得高高的。

程宗扬很想说：五陵少年不是都被你毒死了吗？但看到老头得意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在这会儿揭他的伤疤，打他的老脸，只好道：“啧啧……真看不出来，你还会诗呢。”朱老头吹着胡子道：“大爷举过秀才，你以为是假的？”

“吹死你吧。”程宗扬还很想问问“武侯”是怎么回事，但瞧着老头儿就不想说的样子，终究没有开口。

朱老头刚矜持了两分钟，立刻又出猥琐的面目，眉飞舞地说道：“小程子，有好酒啊，你来不来？”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我这还光着呢，喝个！戒酒了！”

“戒啥酒？男人不喝酒，不如一条狗。快着点啊，给你留着位呢！”朱老头负着手，踱步前去赴宴。

程宗扬和罂粟女各自拿着衣服留在柴房里。在程宗扬的视下，罂粟女身子慢慢矮了下去，像婢奴一样伏在零的麦秸堆中。她勉强出一丝讨好的笑容，轻声道：“老爷，奴婢……来服侍……”

“刚才的脚步声你早就听见了吧？”程宗扬冷冷道：“是不是想着让姓薛的一头闯进来，好惹得我发火，教大家恶斗一场，替你除掉仇家？”罂粟女的声音颤抖起来，“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