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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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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一阵失望,看来到过橡树瓦的只有岳鸟人和自己了。

忽然瓦子内传来一阵狂叫,间或有人用力拍打桌面,刚才还一片寂静的瓦子仿佛一点火星迸到火药堆上,一瞬间就炸了起来。

青面兽攥着杯子刚了一口,一边“呸呸”地吐着唾沫,一边又有点舍不得丢掉地想再尝一口,突如其来的响声让他差点把杯子扔掉。

程宗扬也吓了一跳,旁边的秦桧神不变,但身上的衣袍微微鼓起,真气贯全身,暗中戒备。

俞子元却是一笑,轻松地问道:“今天是哪场赛事?”酒保道:“齐云社和石桥社。你们算赶上了,双龙会啊!”俞子元拿起酒杯,“东家,进里面瞧瞧。”※※※※※穿过大厅,程宗扬才发现瓦子里面别有天。走廊处立的并非是其他瓦舍常见的小二,而是几名美少女。

她们穿着西洋式样的女仆装,里面是黑连体齐膝短裙,外面是镶着洁白绕肩花边的衬裙,在走廊内站成两排。众人一进门,女仆便一起鞠躬,齐声道:“光临!”走廊连着另一处大厅,厅内有一座长方形的木台,木台周围连栏杆都没有,严格来说算不上勾栏,更类似于自己所悉的T型台。

厅内光线依然极暗,只有木台上闪闪发光。台旁挤了客人,有些盯着台上手舞足蹈,有些大叫大骂,还有两边对着大吵大闹的,震耳聋。

俞子元大声对一名女仆道:“孙官人——”漂亮的小女仆点了点头,指着大厅另一侧,一手拢在口边道:“订的台子!那边!”厅内全是疯狂的客人,叫好声、喝骂声响成一片,还有急动手的。小女仆指的桌子倒还空着,但在另一侧的角落里,要穿过大厅内的人群才能过去。她摊了摊手,表示这会儿实在没办法带他们入座。

“我齐云球头天下无双!跷头威武霸天!”

“我石桥左右杆网稳如泰山,散立固若金汤!”

“我呸!固若金汤怎么被我齐云踢进一个!”

“我干!我石桥哪有齐云那般卑鄙!”

“哈哈!踢不过就说卑鄙,石桥社的小子技止此耳!就你们石桥那副挟,爷砍一条腿也踢赢了他!”

“敢辱我石桥!老子先卸你一条腿下来!”这边闹得不可开,那边又有人喝道:“我齐云——”勾栏左侧一群人齐声应道:“万胜!万胜!万胜!”

“石桥社——”

“必败!必败!必败!”几百号人不要命地齐声嚎叫,声犹如排山倒海,饶是程宗扬还算打过仗、见过血的,都有点被这气势镇住了。

想从这些人中间挤过去,觉和踩着地雷跳舞差不多。估计自己是挤不动了,程宗扬有心让手下去挤,结果一回头却发现俞子元也跟着在喊,劲头还大。一想也是,齐云社本来就是星月湖大营私底下的产业,听说孟老大、斯老四、卢老五还按捺不住下场去踢过,俞子元说什么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会之!”秦桧心生七窍,一听就知道家主的意思,点了点头,挤进人群。

另一边人数虽然不多,声势一点不小,七八个人跳到桌上,跺脚齐声叫道:“我石桥!必胜!必胜!必胜!”还有人大叫道:“齐云社的软脚蟹们!山岳金尊都丢了!还有脸跟我们石桥来踢!”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齐云社的拥趸们都红了眼,几条壮汉翻过木台去踢石桥社的桌子。石桥社的好汉们也不含糊,抄起板凳就要火拼。

就在这时,有人叫道:“开始啦!”喧闹的声轰然消失,所有人都扭头看着台上,连正在撕打的都停了手。

程宗扬捂着心口,“的,这些爷们儿够能喊的。这架势,江州城都顶不住啊!”勾栏上突然升起一片水光,接着越来越大。程宗扬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那面水镜。

客观地说,这道水镜术的水准平常,镜面水迹不停动,里面的景物就像隔了一层雨水,模糊而扭曲,但仍能看出镜中是一片黄土铺成的球场。穿着红衣衫的齐云社和穿着蓝衣衫的石桥社球员分立左右,双方各有十人。衣衫上分别写着:球头张俊,跷球王怜,正挟朱选,头挟施泽,左竿网丁诠,右竿网张林,散立胡椿……等名字。

趁下半场的比赛还没开始,那些女仆打扮的女服务生前挎着货板,在人群间穿梭,兜售各种果品酒水。有女仆过来道:“各位客官还要些什么?我们这里有各种服务……”俞子元打赏了一枚银铢,“不用了,我们是来看比赛的。”

“客官要不要押注呢?我们这里有齐云社和石桥社十年来的全部比赛纪录,还有蹴鞠名家做的专业分析。”程宗扬道:“谁的赢面大一些?”

“齐云社本来是天下第一强队,但自从去年失了山岳金尊,正蹴手全在封闭训练,能够上场的只能算齐云二队。”女仆服务生口齿伶俐地说道:“石桥社是临安名队,人员又整齐,经过我们请来的六位蹴鞠名家分析,石桥社的赢面占了六成呢。客官如果下注请快一些,哨声一响就不再接受下注了。”程宗扬丢了一枚金铢,“押齐云一注!”旁边齐云社的球顿时对这个年轻人大起好,石桥社的拥趸则对他怒目而视。

程宗扬道:“有七星社的盘吗?”女服务生见他出手阔绰,不敢怠慢,笑道:“七星社得了去年的山岳金尊,不用再从初赛打起,直接参加九月开始的山岳正赛。到时六朝三十二支鞠社云集长安,我们会想办法转播赛事的实况影像。”水镜中传来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众人都屏住呼,紧张地盯着水镜中的赛场,整个瓦子又陷入自己初来时那种寂静之中。

俞子元小声解释道:“影月宗有一位弟子酷蹴鞠,累次犯,被影月宗开革。他修为平常,也讨不到什么生意,后来橡树瓦听了,重金请来专门转播蹴鞠比赛的影像。”程宗扬记得谢艺说过,蹴鞠比赛每场将近一个时辰,这名影月宗的弃徒既然修为平平,为何能支撑这么久?

俞子元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赛事就在城外,与此相距不过十余里。像长安的比赛,这位术者要赶到长安用映月术录下当时的影像,才能回临安播放。而且这样的比赛,两边事先都准备有法器,只要使够钱,用不了太多法力。”程宗扬笑道:“橡树瓦的老板够有钱的,啧啧,这些女服务生看样子也不便宜,怎么老板亲自在前面卖酒呢?”俞子元笑道:“那酒保哪里是老板。”

“他不是老板?”这橡树瓦酷似酒吧的格局,啤酒和黑白女仆装,一看就是穿越者的产物。程宗扬先入为主,以为那个造出蛇麻酒的穿越者就是橡树瓦的主人,这时才知道另有故事。

“这橡树瓦在临安有年头了。据说原主人出身豪门,却是个狂热的蹴鞠,六朝蹴鞠规则就是他一手制定的,第一届山岳正赛也是他出钱筹办的。但为了举办山岳正赛,原主人搞得倾家产,连瓦子也卖给了别人,还好传下来一些酿酒的手艺,子孙后代就在橡树瓦中卖酒。”这位先贤比冯源的祖师爷强点儿,不走技术,改搞服务业了,不过结局差不多,照样是倾家产。自恃有穿越者积累的知识和智慧,搞冒进看来是要不得啊。

“原来的老板虽然赔了钱,山岳正赛却越办越红火。后来橡树瓦陆续又换了几位老板,但都没动瓦子的格局,一直到现在。”秦桧从订好的座位过来,微微摇了摇手。

程宗扬一愣,没想到自己来早了,那位线人还没来得及送来情报。秦桧担心有人盯梢,没有贸然过来,而是远远混进人群,装作观看比赛。

既来之则安之,程宗扬有心看看六朝的蹴鞠究竟有怎样的魅力,也不急着离开,随便找了个位置看比赛。

透过不是很清晰的影像,能看出蹴鞠的场地与自己悉的足球场相仿。两边设有球门,但比标准球门小了一半,而且架在半人高的空中,门的难度立刻高了几倍。

俞子元也是蹴鞠的行家,见程宗扬有些不懂,便指点他参加比赛的球员哪个是球头,哪个是跷头,哪些是球队的正挟、副挟、左右杆网、散立……

不知道是重新制定过规则,还是蹴鞠原本就是如此,程宗扬很快发现,这些球员差不多可以对应队长、中锋、左右前锋、左右后卫、中场和守门员。只不过场上只有十人,比十一人制少了一人。

至于双方的踢法,与现代足球有一点相同:止用手。其余部分差别可就大了,同样不许动手,六朝的蹴鞠名家明显要得多。头球、倒勾、凌空这些都是小儿科,有的鞠手球往身上一沾,就看着皮球绕身翻滚,从前翻到背后,再从后钻出来。有时狂奔中忽然看到皮球如星般飞出,本看不到鞠手从什么角度发的力,怎么的门。守门的球员也不许用手,只能靠头、脚、身体封挡。

双方攻防速度极快,石桥社的副挟得了球,如旋风般掠过中场。那球仿佛停在他的肩头,仔细看时才能发现他肩膀以极快的频率振动,将皮球稳住。穿着红球衣的齐云社两名杆网齐出,一左一右把他挟在中间。石桥社的副挟一边大幅度摆动身体,将两人开,一边长驱直入。眼看那副挟就要卸球盘,齐云社的右杆网从侧方杀出,一个倒挂金钩,轻轻巧巧将皮球从他的肩上摘走。

如果是现代足球,观众们这会儿都该跳起来叫好,但橡树瓦这些球却没有一个作声,眼睛都紧紧盯着水镜。

因为鞠场上攻防转换实在太快,那名右杆网翻身摘下皮球,随即跃起,那球在他的脚尖一弹,越过数十步的距离,准确地递给远在对方球门附近的球头。

“越位!”程宗扬大叫一声。

就在这时,那面水镜一闪,失去光彩。

“娘的!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