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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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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明信哂道:“岳帅受的冤枉还少吗?桑捕头,废话少说,看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翼钩厉害。”随桑怿杀来的一营宋军已经与敌寇战在一处,桑怿却仿佛与高手斗剑,从容不迫地摆出起手式。斯明信跨前一步,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的幽魂,被军服带着向前移动。

虽然身处烈下,桑怿仍不颈后生寒,忍不住去看他是不是有影子。斯明信一声低笑,“桑捕头想给你们任将军争取时间,主意虽好,却是晚了。”右侧的山梁上,星月湖第六营的军旗高高竖起,接着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出现在战旗下。他虽然穿着军服,但那种风倜傥的气质怎么也掩不住,就像一个潇洒出尘的贵公子,来战场度假的。

那个公子哥儿望着远处“嶽”字大纛的摆动方向,出动人的笑容,然后张嘴就像个兵痞一样大爆口,“的!终于轮到老子了!”萧遥逸踢开旁边大车上的油布,抓住一长近两尺的铁橛子,然后扯着铁丝网从山梁上一跃而下。

山梁高近两丈,萧遥逸这一跃却掠出近五丈,仿佛一只云鹤朝着第五军的军旗扑去。

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萧遥逸崭新的军服就溅上了鲜血。他左手扯着铁丝网,右手抢过一杆大,蛟龙般的朝宋军阵中直杀进去。几名躲闪不及的军士被布锐刺的铁丝网带到,立刻遍体鳞伤。

高瘦的石之隼紧跟在他身后,两只大袖不断扬起,打出各种暗器。臧修抱着雷霆战刀,和杜元胜分列左右,一个刀如雷霆,一个如电闪,沿着不断拉长的铁丝网,硬生生将宋军从中断开。

指挥使刘肃战死,第五军在虞侯刘钧的指挥下匆忙结阵,这时阵脚未稳就被这群虎狼杀入阵中,还未组织好的阵形立刻被冲散。

好水川宽度不过百余步,萧遥逸脚不停歇,只几个呼间就杀了个对穿,然后飞身而起,将铁橛钉在对面的崖壁上。在他身后,一道长逾百步的环状铁丝网来回滚动着横在谷中,上面的尖刺还挂着宋军的衣甲和血迹。

徐永和苏骁同时掠出,隔着十步的距离又拉出一道铁丝网。龙卫左厢第五军混中被两道铁丝网拦截断,中间留出一片空旷之地。紧接着,臧修的一连随即占据空处,依靠两道半人高的铁丝网为掩护,将试图合拢的宋军杀退。

与此同时,远处的崔茂与王韬也分别拉出两道铁丝网,将四个军的龙卫左厢军截成四段。

好水川的形状可以说是一连串的之字形,即使同在一军,前后也无法看到。他们挑选的位置都是龙卫左厢军的军旗所在,和萧遥逸一道将第一军、第六军、第五军从中截开。每道封锁线之间的宋军数量虽然还有一个军,却分属两名不同的都指挥使,让宋军的指挥更加混。只有落在最后方的第四军还保持完整,但都指挥使常鼎却被拦截在第五军的区域内。

任福这时才知道自己追逐的大车中,除了第一辆装着一三剑箭,其余十四辆大车上装的全都是铁丝网。其中两道被孟非卿用来封锁谷口,其余十二道都用来截断自己的四个军。

三道封锁线这时都已拉出四层布尖刺的环状铁网,在宋军的队伍中扩出三十多步的无人区。敌寇布下这道死亡线不费吹灰之力,自己想要闯过去却是千难万难。

宋军的阵形已经被彻底冲,任福当机立断,“全军弃阵!向左翼突围!”好水川之战最惨烈的一幕开始出现,宋军不顾生死地朝山梁上猛扑。但敌寇居高临下,弓箭、机炮、碎石……各种准备好的军事物资不断倾泻下来。

尤其是敌寇抛出的石蒺黎——一种宋军从未见过的防具,由四不规则的枝状物组成,形如蒺藜,每一支都长近尺许。落到地上三面朝下,一面朝上,材质非铁非木,却与石头差不多,与铁丝网一道构成一片难以逾越的障碍。有军士费尽力气将石蒺藜砸开,却发现石头里面包着尖硬的铁枝。

恐惧在宋军中蔓延,他们追逐敌寇超过四十里,已经人困马乏,而敌寇各种诡异的器具更是让他们一身勇力都没有了用武之处。很快,几支失去都指挥使的军队就开始混

任怀亮接过重斧朝面前的铁丝网劈去,环形的铁丝被斧刃劈得变形却没有断开,反而有种劈到空处的失力,让他难受得想吐血。铁丝网上了细小的铁刺,想握住本无处下手。任怀亮咬牙跳下马,朝贴在地面的铁丝又是一记重劈。

川中都是多年冲积来的黄土,铁丝随着斧刃陷入土中,不但没有断折,反而在地上立得更加牢固,让任怀亮气得七窍生烟。整道铁丝网柔中带硬,重斧劈上去软不受力,但若是人撞上去,少不得被上面的刺扯下几块来。

两名宋军用长刀试图把螺旋状的铁环推开,让后方的军士冲过去。但对面的敌寇长一摆,白蜡杆宛如银蛇从网环中穿过,将一名宋军握刀的手臂刺穿。

血光飞溅中,刚被推开的铁丝网又摇晃着重新合拢。那名宋军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铁丝网却原状不变,似乎在嘲笑宋军的有勇无谋。

孟非卿坐在山梁上,身后的大纛向左一指,扼守在川上的星月湖军士便聚拢过去,将蜂拥突围的宋军打退。

桑怿右臂被翼钩划伤,他剑左手,毫不退让地与斯明信苦斗。斯明信的军服也破了一处,出的鲜血让桑怿多少安心了些。自己的对手是活人,并不是没有形体的鬼魅。

斯明信的双钩犹如一道光网,绕着桑怿飞速转动,鲜血一滴滴从光网上溅出,桑怿仍然死战不退,死死守住脚下尺许的土地。

忽然一阵蹄声响起,山谷右侧的铁丝网分开一线,一匹红鬃烈马出现在视野中。马上的骑手显出过人的骑术,纵坐骑从狭小的隙中一闪而过,没有沾到半点尖刺。女骑手束在脑后的长发飞舞着,洁白的面颊因为川中的血战微微浮现出兴奋的红晕,眼中人的光彩。

紧接着十余名敌骑一并驰来,那道令无数宋军饮恨的铁丝网在他们面前宛如无物。那些骑手两骑一排,用长轻轻一推,布尖刺的铁环便即分开,骑手在铁丝网重新弹回的刹那已经穿过障碍。

桑怿自问也有他们的眼力和准,但对铁丝网的弹没有长时间的接触,无论如何也无法像他们做的那般练。

退路被封,前军陷入重围,这些都没有影响到桑怿的出招。但看到敌寇的骑兵,桑怿口中不泛起一股苦涩的滋味。

他的才能不仅仅限于一个捕快,如果给他两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好好悉麾下的士兵,即使困于重围,桑怿也有信心指挥部下坚守求胜。

然而他加入龙卫军实在太晚,面对敌寇的伏兵,只能靠一己之力踏阵,为主将争取时间。但纵然早有准备,敌寇的强悍也远远超过他的想象。桑怿意识到,自己雄心的第一战,也许就是他的最后一战。

任怀亮已经放弃去徒劳地攻击铁丝网,眼看那名女骑手冲过来,他狠狠啐了一口,觉得跟一个娘儿们打架实在丢脸,但又不能不打,只能骂咧咧地跨上马向敌寇。

月霜擎出真武剑,朝对面那个年轻人的重斧劈去。任怀亮惊讶无比,剑轻斧重,这丫头竟然敢和自己硬拼,难道是疯了?

剑斧相,任怀亮脸一下变得极为难看。那柄真武剑斩在斧上,蓄的真气宛如长江大河,一举将他的力道斩开。任怀亮虎口剧震,重斧手而出。

两名亲兵围拢过来,一人刺向马上的女骑手,一人刺向她的坐骑。任怀亮猝不及防下吃了个大亏,他用血的手掌拔出佩刀,暴喝声中,朝月霜兜头砍去。

那匹红鬃烈马股后方探出一个是灰尘的脑袋,秋少君两条腿跑得一点也不比四条腿的战马慢,就是灰尘太大,让他有点受不了。他伸长脑袋看了一眼,然后长剑紧贴着马腹刺出,那两名亲兵几乎同时大腿中剑,撞在一处。

秋少君抹着脸上的灰土,一边叫道:“月姑娘,小心啊……啊!”月霜一脚把秋少君踹开,真武剑挑起任怀亮的佩刀,接着一抹,从他颈中掠过,斩下他的首级,顺手绑在鞍侧。

任怀亮的尸身在马上摇晃了一下,栽倒在地。他嘴动了动,想说的却是:宜孙,我被一个女人打败了,真够丢脸啊……

任福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战死,他指挥第一军和第六军残部三次突围,都被敌寇打退。崖壁已经被宋军的鲜血染红,却没有一名军士能够活着登上山梁。

他已经看出敌寇的数量只有两千余人,不及自己一军,但他们占据地势,更有大纛进行指挥,每次自己组织反击都被敌寇在局部集中优势兵力打垮。

任福很清楚敌寇的目的——用铁丝网将自己近万军队分割开来,再一块一块地吃下去。但他除了拼死一战,竟然毫无办法。

忽然,一面战旗高高挑起,那是星月湖二营的营旗,旗杆上悬着一颗首级,正是第一军指挥使桑怿。任福知道被分割的第一军已经完了,桑怿拼死给自己争取的时间,却被几道铁丝网完全粉碎。

斯明信与卢景联手才能这么快速斩杀桑怿。随着孟非卿直属营的白蜡兵连和他的二营投入战场,不到一刻钟,被分割出的第一军千余名士卒就在数百名星月湖锐的攻击下溃不成军。

许多宋军士卒试图冲过铁丝网,但他们强行碾平第一道铁丝网就付出无数血的代价。不少人模仿敌寇拨开铁丝网的动作,却被夹在中间。紧接着敌寇的骑兵和兵并肩涌来,抵挡不住的宋军接连退却。拥挤中,越来越多的士卒被铁丝网住,动弹不得。

守在铁丝网中间的敌寇拉开第二道铁丝网,几名骑兵甩出钩子,将横向铺开的铁丝网拉成纵向。大批宋军被困在崖壁和铁丝网之间,虽然还在挣扎,但已经失去战斗力。如果敌寇用机炮齐,这些宋军只怕无一幸免,但敌寇并没有开始屠杀,而是用铁丝网清出一条通道,护着中间的骑兵,迅速向任福的中军。

任福身边是第一军和第六军残部,由于刚才的强攻,两千余名士卒已经半数带伤。他们面前还横着两层铁丝网。前军已经溃败,大都被堵在崖壁下方狭窄的角落里,无力再战。敌寇仍不断增兵,紧接着,对面山梁上一队挽着长弓的黑衣敌寇投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