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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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止更尽!”一名吏员长声呼道。
玉漏已尽,负责维持秩序的几名监察御史站好位置,一众文武官员陆续来到庭中,按照品秩高低各自站定。程宗扬作为汉国使节,位次在亲王、郡王、一品官员之后,接着是二三品的官员、属国使节和四五品的官员。五品以下就没有资格参加朝会了。
一片衣冠煊赫中,程宗扬看到江王李炎,双方微微颌首示意,分别入列。六朝之外,尚有一堆大唐属国的使节,有些使者对规矩不,监察御史还要在旁指点,上千人的队伍好不容易整顿完,然后由属吏打着灯笼,步行前往丹凤门。
五更已过,天仍然漆黑一片,天际挂着几颗残星,清冽的寒风拂起衣角,寒意侵人,耳边不时传来环佩和步履的轻响。
行至丹凤门,正值破晓时分,夜退去,天际泛起苍茫的晓
。
漏下二刻,巨大的门缓缓开启。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巨大的广场。整个广场长一里有余,宽逾三里,笔直的御道将广场分为两半,龙首渠自东而西蜿蜒
过,前方是五座白玉拱桥,与丹凤门延伸而来的五条御道相连。
正中的御道和御桥都是皇帝御用,大臣只能走两侧。与汉国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风格不同,唐国官员更加职业化,文武泾渭分明,文臣在东,武将在西。使者们也分为两处,汉、秦在东,晋、宋、昭南在西。
程宗扬昂首阔步,似乎与后面的徐君房素不相识。徐君房右手托在前,左手长袖飘舞,目不斜视,只是眼珠子不住
转,显然被大明
的规模惊到了。
御道两边林立着披甲执仗的翊府卫士,他们身着玄黑衣甲,犹如两条墨线,笔直伸向广场尽头。广场尽头是一道长无边际的墙,不过由于地势的关系,那道
墙丝毫阻挡不了视线。从御桥上望去,能看到
墙之内,两座
美大气的阁楼巍然耸立,东面为钟楼,西为鼓楼。
在钟鼓楼之后,紧接着又是两座规模更加庞大,装饰更为华美的巨型阁楼,东西分别是翔鸾阁、栖凤阁。两阁都座落于五丈高的台基上,三面犹如刀切一般整齐,居高临下,气势峥嵘。阁后两条长长的廊桥斜着向上,与最高处的正殿相连,犹如探出的龙爪,踞伏在正殿之下。
两座阁楼之间,便是大唐最宏伟的殿:含元殿。含元殿的台基同样是五丈高,但整座含元殿位于龙首原的至高点上,比起规模惊人的翔鸾、栖凤二阁还要高出数丈。从下方往上望去,直如天上
阙,在破晓的天
下,散发出梦幻般的光芒。
随着丹凤门开启,内的承天门、长乐门、永安门、嘉德门……一道道
门陆续打开。承天门前的翊府卫士已经换成十六卫中的左右骁卫,他们披着金灿灿的明光铠,衣甲鲜明,手持横刀,列好仪仗。
门外一名身着朱衣的御史长声道:“就班!”佩剑的官员们纷纷解下佩剑,除去靴履,从袖中取出朝笏,捧在手中,然后站好班次。御史属吏们捧着书册,逐一核对人员。
一些高级官员有着剑履上殿的资格,佩剑未取。不过据程宗扬所知,他们携带的佩剑大都是些未开锋刃的样子货。
传点完毕,天已亮,上千名官员鸦雀无声,整齐分为文武两队。
承天门前,夹阶、监门两名校尉拿着门籍,开始唱籍。
“抚王李纮。”
“在。”最前面一名亲王应声而出,由夹阶校尉象征地在身上一拂,踏入门内。
唐国皇室特别能生,随便拉出一位皇帝、亲王,都有一堆儿子。这位抚王按辈分来算是当今唐皇李昂的爷爷辈,望之不过是中年。
接下来爷爷叔父辈的亲王还有好几个,监门校尉唱道:“光王李怡!”
“在。”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闻声上前,不小心踩到袍角,跌了一跤,头上的金冠掉落下来。
人群中发出一声嗤笑,李炎一边毫不客气地奚落自家这位笨手笨脚的叔父,一边抬脚将金冠踢了回去。李怡虽然是叔父辈,年纪却比唐皇李昂还小一岁,比李炎也大不了多少,他有些狼狈地捡起金冠,结果没拿稳,又掉了一回。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笑,诸王同住在十六王宅中,都知道这个李怡愚笨得紧,结果元正大朝会上又出了一回丑。
“勿得君前失仪!”监察御史赶紧出声,才把这事下去。
“江王李炎。”
“在!”李炎昂然上前,踏入承天门。
“安王李溶……”
“陈王李成美……”一众亲王陆续进入,李成美是敬宗幼子,李昂、李炎的侄儿,也是辈分最小的一位亲王。再往后应该是郡王,但几位郡王都挂着节度使的头衔,各据一方。唯一在朝的博陆郡王李辅国又在皇帝身边伺候,因此李成美之后,便是朝中的宰执等一品官员。
“王涯!”
“在。”程宗扬仔细看了眼这位大唐宰相。王涯七十多岁年纪,神倒还健旺,跟他孙子王显长得
像,都是上身长,下身短。
“李训。”
“在。”这是李植的父亲,另一位宰相,看起来也是相貌堂堂。
“王铎。”
“在。”这位是礼部尚书,出身世家,累世富贵,举止从容,风度翩翩。
“郑注。”
“在。”工部尚书,出身不怎么样,但极擅言辞。据说跟宦官打得火热,而且深受唐皇李昂信重。
监门校尉终于叫到自己的名字,程宗扬上前一步,与前面众人一样,平举双臂,由夹阶校尉拂了拂身上,确认未携带犯物品,然后踏入门中。
巍峨的翔鸾、栖凤二阁拔地而起,气势迫人,中间的含元殿高居台上,殿前垂下两条长长的坡道,如龙垂其尾,这便是有名的龙尾道。坡道上铺着朱红的长毯,两排身着黄衣、系乌带的内侍抱着拂尘,立在道旁。
一众王公大臣沿着龙尾道鱼贯而上,程宗扬远远看到卫国公李药师的身影,紧随在几名旁系亲王身后。
“此乃吾随身法宝,名曰妙法天球,尺寸之间,包罗万象,神光开合,从不离身……”程宗扬回头望去,只见徐君房正托着那只水晶球侃侃而言。两名校尉和监察御史小声商量几句,最后挥手放行。
程宗扬咳了一声,略微放慢脚步,等徐君房走近,低声道:“怎么回事?”徐君房腔幽怨地说道:“还不是被你给害的?我这鸭子被赶上架,可就下不来了。”程宗扬一头雾水,徐君房成了秦国使节,怎么是自己害的?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步入承天门内,两边的左右骁卫换成了左右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众目睽睽之下,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先憋着。
程宗扬匆忙道:“我在宣平坊,去哪儿找你?”
“鸿胪寺驿馆。”程宗扬有点后悔,段少卿多次邀请自己入住驿馆,当时要是给他点面子去一趟,说不定早就跟徐大忽悠接上头了。
沿着漫长的龙尾道一路向上,前面的官员们双手捧笏,目不斜视。程宗扬没带朝笏,袍服也与唐国的官员不同,看上去与众人格格不入。不过没带朝笏也不是他一个,六朝使节除了童贯似模似样地捧了支象牙笏,其他几位都空着手。后面一众属国的使者更是奇形怪貌,什么模样的都有。
程宗扬眼角余光一闪,在西边龙尾道上的武职官员中,看到那个魏博来的乐从训,不由想起一直没有回音的义姁,还有潘姐儿……她不会趁机逃跑了吧?死丫头给她下过制,不过以光明观堂的手段,也许有办法解开……
从龙尾道登顶的一刻,一缕光从地平线跃出,
殿上金黄的琉璃瓦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辉,驱走了最后一丝黑暗,仿佛整个长安城都变得明亮起来。
含元殿内铺着华丽的地毯,踏在上面,没有半点声息。殿中一排排蟠龙巨柱足有两人合抱,高及两丈,每柱下都有两名内侍左右而立。此时大殿内汇集了千余名官员,数以百计的内侍、
女,仍不嫌拥挤。如此规模的殿宇,也就汉国差堪比拟,宋国、晋国的
室都要相形见绌。
大殿正前方设有王、公以及客使的席位,正如段少卿所言,汉使的专席位于最前方。正中的玉阶上是唐皇御座,座后设有被称为“黼扆”的屏风,座前列着一张玉制的几案,座前左右设有熏炉,此时炉上香烟袅袅,在御座周围缭绕浮动,犹如蟠龙吐云气。
殿内千余人鸦雀无声,诸王公卿在各自席侧躬身而立,静候皇帝临朝。
辰时将至,云板声响。一名戴着冠状红布绩头的卫士高声呼道:“圣上驾到!拜!”殿内众人同时拜到,口称:“万岁!”几名内侍手击云板,快步走出西序门,接着是手捧皇帝玉玺的符宝郎,几名身着紫袍、颌下无须的宦官,随后数名
女手执障扇,迤逦而出。
官员们依照朝仪,伏身拜倒,不敢仰视。程宗扬倒是不在乎,抬眼看了个仔细。那些障扇是用孔雀翎编造而成,长约三尺,光泽灿然,此时连成一片,只能从扇下的空隙隐约看到皇帝衮服的衣角。
监察御史眼看着汉使君前失仪,但此时也无计可施,只能怒发冲冠地奋笔疾书,待散朝之后再行质问。
一排障扇行至阶上,将御座遮得严严实实。片刻后障扇散开,正中的唐皇李昂出现在御座上。他头戴冕旒,身着玄衣纁裳,带剑服佩,系着长绶,舄靴上镶着金饰。六名执扇的女退到座后,符宝郎将玉玺摆在案上,跪坐在阶下。
李昂二十多岁年纪,与汉国天子和宋主年岁差不多,颌下留着短须,相貌与李炎相似,只是多了几分文雅和清秀。
不过最引程宗扬目光的是御座周围的五名太监。御座右前方是一名头发花白的紫袍老者,他
悬金鱼袋,面相犹如一个老婆婆,皮
松弛,只不过一只鹰鼻使他面相平添了几分
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