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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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成想这等闺中小儿女心思,风平静时自然有亲族姊妹担待,于那狂风骤雨之中如何可提及?宁荣两府遭罪,犹如晴天霹雳,自己依着规矩,一个至洁至傲之女孩子,是要落到那至秽至凄之下场的,她自小知书识礼,虽傲厌世人,却也想着“尽女子之德”,依着其时当世规矩,倘若是宗族之罪,自己既然是女孩子,便应该依着先圣教训,以身子遭受辱至死以赎族罪,自也不好自尽以辱家门失了女子德行。可怜如此一个美玉般人儿,冰洁如雪一尘不染的,居然要等着发落,供些俗兵丁,真正想起来生不如死,夜饮泣,其实是盼作践了自己身体,就此香消玉殒就罢了。只是两府上那时求死觅活顾着活命都来不及,谁来理会她?
哪知继尔又是大变,重罪之下居然有所转机,自己居然一眨眼间,又可在园中居住,不遭风狂,免受狼吻,却又成了当朝王爷的脔奴,真不知是何等九曲造化。又眼见园中诸女,凭是花容月貌,冰清玉洁,一个个渐渐都送上弘昼枕席,用身子供弘昼辱尽兴,想想这众女侍奉一男荒羞,那心头恼起来,真是一时想生,一时求死。后居然凭着凤姐等疼怜,自己又依仗着子古怪,身子孱弱,干脆一发儿托病不出躲着弘昼不见。明知这等举动不过是拖子,也颇会惹恼了主人,真要动了子,哪怕是自己在病中会被死,主人要辱,便是只能由得主人辱玩,总是无可奈何的。却抱着三分矫情,三分骄傲,三分侥幸,夜夜拖着。其实这也是一等煎熬。若非凤姐宝钗怜她护她,妙玉常来说佛听琴排遣,跟前又有个紫鹃,知冷着热,悉心照料,甚至都忍了辱,在绣锦被里和她好、藉她一片处子自怜之心怀,只怕早就忧愁而死,那一等咳弱症倒在其次了。
只那一弘昼装伤跌马回园,园子女子都是供奉和,承用,自己本也不愿太过犯嫌,还是打算去胡应付一番,哪知确实犯了痰又起不来,就只得罢了。后来辗转听闻,只为替自己分说,到底一时惹了弘昼之心思,居然自己闺中金兰妙玉,在那光天化之下,秋风苦雨之中,被弘昼开苞玩。她本以为惭愧,此等下场当属自己,如何拉扯妙玉,只想求见弘昼求死求罚的,到底是紫鹃死命儿劝住,那妙玉又来开解自己“孽缘使然,并非人力可造就”,才泯然长叹,知是女儿家无力,纵有那咏絮才花妍貌,终究是女子,只能由得男子摆布玩,才将将罢了。
自那之后,身子时好时坏,自己亦说不清自己心思究竟如何。有时想着弘昼,也有那一等恨恨之心,总以为园中诸多女孩子,被自己主子如此摧残凌辱,若只是贪恋女也就罢了,却还用尽些花样儿来凌辱众美,哪里是作养脂粉,分明只是一味乐,想想也是暴殄天物;有时却又觉着自己这等倨傲,害了闺中姊妹不说,未免也失了分寸奴德,即为了奴,就该承雨,这是自小儿教养,如今怎么抛到脑后,岂非成了那一等有才无德丧之女;有时又觉得得过且过,自有那紫鹃伺候自己,也是过一是一;更有时和那紫鹃绵摸索时,也想着,可笑园中诸女,争奇斗,巧设机关,不过是取悦主人争宠,若以自己这等才貌,若肯用心思在这上头,安知不能群芳,一举倒众人,才好叫宁荣众美知道自己呢。
如此胡思想多了,却越发添些脾,除了妙玉偶尔来时总是温婉相待,旁人来瞧她,一时是和气,一时却又恼了,若关问几句,便又是哭。除了凤姐、宝钗等还常差人送些东西于她,旁人也实在受不得她这小子,越发由得她一个人度了。
她亦曾反复想过弘昼或召幸自己或来潇湘馆里赏用污自己时,自己该当如何应对。那妙玉、宝钗亦怕她一时子起了胡闹自己吃亏,也曾几番暗暗提醒她乐天知命。奈何她天傲洁,想到要以自己这等温香软馨、冰清玉洁的身子去给主子玷污玩亦就罢了;要自己含羞承、密语娇音甚或乃至着意风去取悦主子,却是思及即是恨难当,那午夜梦回之间,常是独自饮泣,若非有那紫鹃,一则悉心看护伺候,二则和自己假凤虚凰,恩绵,倒好似引导了自己“笫之事,非一味,亦不过如此,尚有有一等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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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自己筹备着见弘昼。她念紫鹃、妙玉、宝钗等也是一心替自己筹谋,免不了也偶尔安她们几句:“只管放心,我虽小子,却断然不敢逆了主人心意。何况自小读书,总知尊卑主奴之礼……”只真到了此时,自己已经不可逃,一身当得侍奉伺候的男人,近在咫尺坐在自己绣之侧。亲昵狎近,与自己几乎挨上了身子,呼之前已闻一股股奇异男子气味,她却也不知自己如何了断。那愤骂求死之心没了,倔強违逆之心亦罢了;曲意奉承之心没了,哭诉哀求之心亦罢了;竟连素来那时刻绕自己的一片惶恐畏惧之心,亦不知抛到了哪里。芳心焚之下,竟是一个“祸福生死由天命,可笑人力何穿凿”的念头。倒干脆款款由天,只是淡淡答对,好似没事人一样。只是弘昼此刻,手脚儿上来,在自己额头上一探,那男女肌肤一触之下,心头难免一阵搐痛楚,一个死死抑着的念头又在冒出肺腑来:“我居然给主子就这么摸了……男女授受不亲,便是摸摸额头,也是摸身子。回头他要摸我头发怎么办?摸我脸蛋怎么好?他若来隔着衣衫摸我儿,我又该怎生应对?他若此时掀开我被窝,我下头只穿了内一条,岂非都给他瞧了去,我那腿儿如此纤细玉骨如新笋,他看见了必要摸玩才罢……我又如何是好?”猛然觉察,自己若是此时一等胡思想下去,更要了方寸,小小咬咬玉,咬出一阵生疼来,才算止住了自己那一等没边的胡想头,努力继续扮着平常,淡淡回道:“奴婢身子一向便是如此,是我自己向来作践坏了,哪里敢劳主子废心……”她越如此,连身后紫鹃鸳鸯都越发觉得受不得。本来以弘昼身份,黛玉又是时常不见的关节,或该支吾,或该请罪,甚或慌无语、惊慌失措都是妥当的,至险恶时,哪怕是开口求告也是有的,如此平淡说辞,却怎么听来都有三分讥刺之意,却如何是好。还是紫鹃忍耐不得,想着说两句话儿叉开话来,又只如提醒黛玉一般,只笑道:“姑娘也是昨儿咳得实在厉害,用了几剂药,也不见个效用,主子回园子本来惦念着,也不敢去接……今儿也不见好些,是我昨儿晚上怕药煎重了,才透了透窗子去去味,只是到底怕屋子里凉了,又让姑娘晚上睡得不实,这会子亦有些瞪了……”弘昼此时亦觉察出来屋内气氛古怪,只是他到底是当家主事之人,倒拿得住,转过头,冷冷看紫鹃一眼,倒唬得紫鹃低了头也不敢再说话。自己也一味淡淡道:“来瞧瞧你,自然是瞧瞧你病,也是瞧瞧你人……”说到这里,也不知下头该如何说话,以他身份,此刻怒意若是上来,一星半点燎了原子,这黛玉其实如何受得,只是本来疑心她装病,此刻瞧着,云鬓散,雪肌如莹,又带着一丝红,虽然更见得一种妩媚风,却实在是病体孱弱难风狂之模样儿,到底有些不忍。
黛玉却是依旧静静的,听他没了下文,也不知触动那心思,一时荒唐,竟点点头冷言道:“主子要瞧瞧人,也是该当的。”,默然片刻,又是凄然哀怨一阵伤痛,竟不由自主冒出一句来:“我这人,是当得给主子瞧,就请主子瞧吧……”说着,也不知是哪一寸冰洁傲骨犯了子,居然狠命把自己披着的粉桃瓣绒袍裙领口的绞线绒绳一解,将整件大袍子从自己膛两侧一,就解了下来,抛在一旁。
她今儿外头披得这件袍裙,本是一件细细用灰鼠织就的粉宽垂罩袍,上头还绣染了桃花落樱的花样儿,论起来是个裹暖妆的娇颜。这等大罩袍却不贴体,只是暖暖得裹着身子,托着她一段玉颜,其实别有一番动人楚楚。本来这等罩袍也配得各裙衫,如今黛玉在屋子披着,想来是用那灰鼠风细绒取暖之意,而这一一解,大衣裳褪去,少女隽细绵软的身子从那一片暖桃中窈窕而出,便只说去衣衫的动作,便端得是风情万种,有那西子捧心连解怀,东风吹落芙蓉初之绝美景。
若再看里头,更是不得了,想是刚刚起,身上也未曾穿什么衣衫,只有一领小巧的冰蓝肚兜,上头用一冰蓝绸线扎在脖领上,顿时,那细长秀的脖子,一片雪腻的前,圆润柔巧的肩膀,两条玲珑玉巧的膀子,一对纤秀致的手掌,全是病中少女更显得雪一般晶莹的肤,尽数了出来;而那未曾,尚自被肚兜遮掩的少女玉,轻轻巧巧,只用两个豆蔻一般的凸点,不贴肌理,就骄傲得诉说着最是人的女儿家怀里。
此等情景,便是身后鸳鸯是个贴身伺候弘昼,见过许多妖娆美的女孩子;便是紫鹃也自见过多次黛玉身上最娇娆的寸寸肌肤;便是两人都已被这等荒诞之举动唬的魂飞魄散;也一时被黛玉这解怀一显的离美景,震撼得动弹不得,开口难能。
那弘昼更没想到黛玉有这等举动,此刻不解、疑惑、恼怒、冷漠、讥嘲、暗笑之心都有,却一时实在也都忘了个干净,死死看着眼前这一幕美景:这一个可令花谢月缺、雁落鱼沉、仙子无颜、神妃失之少女,软软半歪在一方暖暖密密锦被里头;一旁又扔着粉罩袍,此等棉锦绣缎,暖枕香席,如果裹着托着一般,都是在一旁映衬对比,媚媚得衬托着她那已经半的寸寸肌肤,那脸庞,那下巴,那雪腮,那玉,那脖领,那肩头,那臂膀,那十指,那前,每一处出来之肌肤颜,俱是带着三分无力三分晶莹之雪般苍白;除了此等雪肌,世上再无天工可做颜,能张扬着病中孱弱无力的少女之玉莹无瑕。而更有那轻易断不会示人的一面贴肚兜,却用那一等冰蓝美之,包裹着黛玉那凸起的房最尖尖小角,拉扯着一断动人心魄的弧度,又仿佛自然倾诉着,凭是再清纯无瑕之少女,那女子之身体总有一等能知风月意浓,哪堪云雨骤密之人要紧的线条儿。
弘昼死死瞧了片刻,才缓过神来,见黛玉正含泪瞧着自己,而自己目光闪过,那黛玉却到底又有些着慌,躲闪了眼神,这一躲闪间,想是心下酸楚,那泪花儿已是自她两汪水目里淌了出来。
她这一哭,反而屋子里气氛,从适才那实在太过惊奇诡异中,略略缓和了些,呜咽噎之间,弘昼也回了神来。本来这黛玉今儿举动,论起来是失礼到极,乍一看温和恭顺还带着风香,内里却处处皆是抗拒讥讽。以弘昼如今身份心思,当此之时园内规矩,天条皇宪,凭这黛玉是何等美貌,弘昼都一时心头冷笑,有了发狠处置的念头。只黛玉那最后眼光一躲闪,却终于暴了这女儿家一片无奈孱弱、畏惧惶恐之本心,那饮恨一泣,珠泪涟涟,哭到伤心处,几乎可令人肝肠寸断、心魂俱碎,竟触动了弘昼内地里一片扶弱之心,居然顿了顿,了火气,又冷冷道:“瞧过了,不怎么样。肌肤太白,病怏怏的;身子太细,也没点子……哭的脸上也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