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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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的不回屋烤火,你在门口干什么,喝西北风啊!”到了大门口我下了自行车,冷得手跺脚,跟小蕾打着招呼。
小蕾一边帮我解后座捆绑红篮子的绳子,一边嘟囔着说:“你以为我愿意啊,是咱妈说让我来门口接接你。”
“是吗,你这新喇叭不错,就是羽绒服显得胖了点”,小蕾这一身我没见过应该是新衣服,上身是蓝羽绒服,下身是一件牛仔。
听到我说她胖了,小蕾惊慌的摸着自己冻得通红的脸蛋:“我胖了吗,胖了多少啊,看上去很明显吗?”其实前边我是开玩笑,可现在仔细看小雷的脸,觉过了个年确实胖了一些,一张小脸跟年前相比有些不一样:“就一点,胖的不是很明显,哈哈你少吃点就回来了。”
“你管我吃多少呢,对了说到,妈妈前些天还担心你会忘了买礼,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忘呢,这篮子还真沉。”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做事丢三落四的”,尴尬……差点就丢人了。
进到客厅里,里面点着一笼篝火,妈妈着大肚子,坐在旁边正拿着烧火拨着篝火,看到我进来直接站起来拉着我的手:“一路上冻坏了吧,手这么凉,赶紧过来烤烤火。”小蕾在旁边有些酸:“我也在门口冻了半天。”
“你哥可是吹了一路的风,你看手都冻红了,你在门口才几分钟啊就叫冷,你拿着篮子去院子里拾点玉米过来。”
“对赶紧去,快点啊一会儿火就灭了”,接着妈妈的话茬,我也开玩笑地对小蕾催促。
“哼~”,接过妈妈的竹篮子,小蕾对我好像很不,不过更像是在跟我撒娇。
掉手套口罩,围着温暖的火堆觉舒服多了,不过好像外公没在家,半天都不出来打招呼:“我外公呢。”
“你外公他出去给别人家帮忙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脚都凉透了吧,把鞋了脚也烤一下,要不然容易出冻疮。”听到妈妈说帮忙二字,我第一反应就是外公去王寡妇家“帮忙”了,去帮人家“包馅饺子”,不过妈妈和小蕾还在家呢,应该不至于:“大过年的什么事要帮忙,谁家动房子吗,这不还没破五呢。”妈妈叹了口气:“不是动地基房子的事……是白事儿,你应该听说过,就是年前在外打工的一个小伙子人没了,烧成骨灰带回来了。”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年前确实有个打工的死外面了,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就是个新鲜事儿而已,没想到人居然是外公村里的:“过年前?过年前的事,外公怎么现在去帮忙啊。”妈妈把头发往耳朵后面理了理,往篝火里加了两柴火:“孩子他妈不想他就这么孤零零的走了,张罗着想给孩子找个媳妇,所以一直耽搁到了现在。”越说我越糊涂了:“不是都烧成骨灰了吗,怎么找媳妇啊。”
“配冥婚”,这三个字妈妈说的干净利落。
配冥婚听起来可怕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就是把两个夭折未婚的年轻人合葬而已,有的甚至不需要合葬,举行个仪式就行,就是告诉大家这两个夭折的年轻人结伴了,那种买活人结冥婚的,哪怕是解放以前都很少很少。
“谁家的我认识吗?”
“你认识的,就是你王婶儿家。”把烤干的鞋垫正往鞋里的我,听到妈妈这么说直接愣住了,外公去帮忙的还真是王寡妇家啊,只不过没我想的那么脏。
妈妈要是不跟我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死的是她家,要知道当时的传言是,死去小伙的父母在火车站都快哭瞎了,快哭瞎了我信,可王寡妇的丈夫死多年了,怎么可能两人一块儿去火车站哭,阎王殿放假了吗。
可见这传言是多不靠谱,也对外边不也传说妈妈是白虎,下边干干净净的一没有吗,谁又知道妈妈的不但有,而且又黑又亮还是一大片。
“我一看到这自行车,就知道小志回来了,这一路上冷不冷啊!”这大嗓门一听就知道是外公回来了。
“今天天儿好不是太冷”,我觉有时候人撒谎是非常自然的,刚才我冻得跟孙子一样,现在外公一问我张口就是不冷。
“是比前两天好多了,就是雪还没化完,你们就在这等着我去做饭”,进到屋里倒了点热水洗了洗手,外公就去厨房做饭了。
“那个……我去里屋睡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听到我要回屋睡觉,提着玉米进来没一会儿的小蕾,刚要说什么就被妈妈瞪了一眼:“让你哥好好睡一会儿”,然后对我和颜悦地说:“那你就去休息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妈叫你。”其实我喜跟小蕾拌嘴的,看到她吃瘪心里有点想笑,看到我憋笑的样子,小蕾气鼓鼓的跑去厨房,给外公帮忙去了。
不过我现在确实需要休息,从妈妈刚才说的事儿来看,下午我很可能要干体力活了,今天早上本来起的就早,趁现在休息一下,要不然下午会犯困没神。
刚进卧室就看到,一个小家伙盖着被子只有头在外面,瞪着乌溜溜大大眼睛在看我,几乎半年没见,丫丫这小丫头好像不认识我了。
虽然在看着我笑,但眼神中是孩子的好奇,并不是以前的那种跟我的亲昵,我现在对丫丫来说就是陌生人,只能以后慢慢来了,我现在上去逗她,不好会给她逗哭了。
拉开一条被子盖在身上,那种温暖的困意很快让我进入梦乡,一直睡到我被妈妈叫起来吃饭,不出我所料,吃完饭的时候果然,外公开口让我去帮忙了。
“小志啊,下午你王婶儿家埋人,你也去凑个人头,说起来也算咱家去了两个人。”
“嗯”,我点点头,这种事儿在村里就是人情来往,现在你帮我将来我帮你。
吃完饭我拿上铁锹就和外公出发了,留着小蕾和妈妈在家刷碗。
本来村子也不大没几条街,三两步就到王寡妇家了,王寡妇家在村边,房子一看就知道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像李思娃和外公家,再怎么样至少是砖房,而王寡妇家的房子,一看就知道是厚厚的土坯房。
不过这什么都怕对比,跟旁边狗山子家比那就好多了,至少王寡妇家有院墙还有大门,紧挨着的狗山子家也是破烂土坯瓦房,甚至都说不上有院子,前后都是通透的没墙,没有墙自然也就没门了,他倒是也不怕小偷光顾,一个穷光蛋二子家也没什么好偷的,勉强算院子的地方是一片荒草,不知道的还以为没人住呢。
到了门口外公跟我嘱咐道:“我先进去帮帮忙,一会儿起灵的时候,你跟在人群后面走就行,千万注意别走人家前面了。”我对外公点点头:“我知道”
“嗯,那你在这先坐一会儿”,拍拍我的肩膀外公就进到王寡妇家了。
其实农村的白事儿我见过好几次了,最近的就是轩叔那次,不过像今天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来来往往帮忙的人倒是不少,但是没有一个人穿孝,孝子顾名思义就是孝顺的儿子,但在我们这有另一个意思,就是在白事上穿白孝服的都叫孝子,证明是死者一家子的后代。
可今天这场葬礼没有一个人穿白孝服,也就是没有一个孝子,这只说明一件事儿,他们家彻底绝后了。
如果不是门口的白挽联和那口黑棺材,很难让人相信这是葬礼。
人群中有些我比较的人,比如那个瘦得皮包骨头惹人厌的狗山子,这种能蹭饭蹭烟的事他绝对不会放过,再说他跟王寡妇是邻居,过来帮忙也说得过去,出奇的是狗山子看到我之后,并没有过来跟我套近乎,而是一副很忙的样子,还有就是胖大爷了,他胳膊底下夹着好几条烟,看到我后对我笑着点了点头,还给我扔了一盒。
可我不会烟,也不能靠烟打发时间,一个人大门口对面极其无聊,等着有些没吃饭的赶紧吃饭,然后早点完事儿回家。
按理说起灵之前是还有仪式的,各种跟亲人的告别,还有瞻仰遗容什么的,问题就出在这了,没有孝子后代参与,这个仪式本完成不了,一个孝子都没有,跟空气告别吗?再说棺材里就一把骨头渣子,还瞻仰什么遗容啊?
唯一能进行下去的,就是给棺材盖子钉钉了。
“躲——钉——了——”钉钉子的大爷声音拉得很长,旁边的王寡妇被几个人拉着,不停的干嚎已经没有眼泪了,但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和脸上几道干裂的泪痕告诉我,以泪洗面就是她这几天的真实写照,只是现在眼泪快哭干了再也不出来了,只能让红肿的眼眶润一点而已。
王寡妇在我印象里,是一个很强势,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作为一个寡妇她不强势也不行啊,她要保护好自己的儿女,保证他们不受外人欺负,现在……这位强势的母亲垮了。
儿子就是她活着的意义,她当初厚着脸皮当众撒,不就是为了儿子吗,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到头来一场空,活着的支柱不在了,虽说很多人都说生男生女都一样,但儿子真的是命子。
以前外公跟我说过,过去医学不发达,说不定就有什么假死的还能醒过来,棺材定上钉子就代表着真正的死亡,哪怕棺材里的人没死还有口气儿,可钉上钉子后也活不了了,这是断了亲属最后的念想。
王寡妇的哀嚎声音并不大,相比那些嚎丧的算小了,声音也是时断时续的,就像在啦扯着嗓子打嗝一样,但我知道她是真的在哭,是真正的悲痛绝,不是那些活着的时候不照顾老人,死了比谁哭的声音大的演员。
就像……我强妈妈那天夜里,妈妈凄惨的哭声……
钉完钉子没什么仪式就直接起灵,王寡妇哭的都站不稳了,想去抱住棺材,被几个中年妇女拉开,走在了队伍最前面,按说最前边应该是长子或长孙打幡,可她的长子在后面棺材里呢,紧接棺材着后面是一个纸人,跟那些随意抓在手里的金山银山不一样,这个丫鬟一样的纸人也被人抬着,看样子应该就是“新娘”了,旁边还跟着吹唢呐的,只是少了最重要那些浩浩的孝子们。
我拿着铁锹在队伍后面跟着走,看着稀稀拉拉的人群和这个不成样子的葬礼,好像有些理解了李思娃那种对后代儿子的执着,过去很多人都说,养儿子的目的就是自己走的时候有人送一程,以前我还疑惑为什么是儿子,朋友邻居就不能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