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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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隐隐透出些疲累。

“仙子姐姐？”林晚荣猛地惊醒，抬头望去，只见宁仙子坐在崖边，乌黑的秀发随风飞舞，两条玉腿却伸出崖壁随意的摆动，便如凌风的仙子般美。她忽地回头，对着林晚荣微微一笑，神情说不出的诡异。

“醒，醒，醒了。”林晚荣嘴皮子一阵哆嗦：“仙子姐姐，你能不能靠近一点说话，我有恐高症，见不得悬崖。”

“都这般时候了，还有什么恐高症。”宁雨昔淡淡一笑，小脚伸出踢了一下，哗啦哗啦轻响传来：“你听，这是什么？”

“铁索。”林晚荣对这个可是记忆犹新，今夜差点就从这里回归了起点，能忘得了吗？

仙子点头笑道：“你倒聪明，认得这好东西。这是铁索不假，却也是一条道路，天通往尘世的道路。”

“对的，对的。”林晚荣急忙点头，往四周看了一眼，只见这绝峰之上奇石突兀、鲜花盛开，绿树成荫、山泉淙淙，倒像是一处人间仙境。只可惜，他对仙境向来不冒，浑身一阵哆嗦，急急道：“姐姐，我们来这里玩一阵、看看风景就可以了，倒是想想怎么回去才是正经。啊，我想到了，把我的衣衫下来，结成个圆圈套在这绳索上——”他边说边比划，神甚是兴奋：“这边高那边低，我们就顺着这铁链滑回去。

惊险刺，却也没什么危险，姐姐你看怎么样？你放心，只我的衣服，不用你的。”

“不错啊。难得你想到这个办法。”宁雨昔嘴角讥笑，凝望那绳索，神情甚是淡然：“也不知昔那先人是如何登上绝峰，绑上锁链的？先哲之智慧，实在非是我等后人所能思量。”仙子到底要说什么？林晚荣一阵茫，难道舍生忘死爬到这里，就是为了讨论先哲智慧的？

“林三，你不是很聪明吗？”宁雨昔神淡淡：“在山东寻银子的时候，都能想出那般诈的办法。若教你来绑这锁链，你有没有那本事？”叫我来绑？林晚荣愣了一下，抬头向对面望去，离这千绝峰最近的便是方才爬来的圣坊了，即便如此，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也有好几百丈。烟霭氤氲弥漫其间，看不见人影不说，就是在对面喊破了嗓子，这边也完全听不到。想想宁仙子带着自己凌风百丈、历尽艰险才到达这里，他又是后怕又是动，叹道：“真不知这索桥是怎样架起来的，不过我肯定做不到。这个世界上未知的秘密太多了，我不是神仙——我也不想做神仙。”宁仙子扫他一眼，没有说话。二人凝神向远处望去，透过氤氲烟霭，隐隐可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就如灿烂夜空里闪烁的小星。

也不知凝儿找到青璇没有，她能不能听懂我的话？她什么时候能来？还有巧巧、玉霜、玉若、仙儿，她们还在那灯火之中等待着我回家，他心里忽然一阵动，思念从未像这样真挚过。

宁仙子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紧不慢道：“这万丈红尘，花红柳绿、纸醉金，处处都有人间冷暖，你是不是很喜？”

“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不喜这些，那还能喜什么呢？”林晚荣干笑了两声。

“这倒也是。”宁雨昔点了点头：“说得，笑得，打得，骂得，唯独坐不得。以你的子，能在这里待上片刻，就算是佛祖显灵了。红尘中的滚滚情缘，倒的确适合你。”又是佛祖又是情缘的，林晚荣实在有些摸不透仙子的心思，只得讪讪笑了两声，没有答话。

将这机智百变、天下闻名的林三玩于股掌之中，宁雨昔心中有一阵隐隐的快意，她微微一笑，拂了拂耳边秀发，手中秋水宝剑挽出朵朵瑰丽绚烂的剑花：“这个，你认得么？”

“好大一把剑！”林晚荣惊叹一声。

宁雨昔剑锋抵在那铁索上，笑道：“这个，你也认得的。”

“是铁索，也是通往人间的仙路——”林晚荣神陡然剧变，猛地向前扑去：“姐姐，你要做什么？”

“也没有什么，”宁雨昔淡淡笑道：“只是想让你做个神仙而已。”她手中秋水盈盈挥出，咣当一声脆响，百丈链索自头上断裂，缓缓下落，势子越来越急越来越快，渐渐隐藏在云中看不见踪影，良久才听对面崖上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轻响，铁链触壁的声音。

“啊——”林晚荣大叫一声撵上前去，想要抓住那断裂的铁链，只是他动作哪里及的上宁雨昔？一手抓空，差点连自己也摔了下去。

做个神仙，做个神仙，我他妈真的要做个神仙了。遥望垂直落下的铁链，他脑中轰的一声，神顿时颓然，一股坐在了地上。

何谓咫尺天涯？何谓永隔尘缘？他终于明白了宁雨昔的意思，叫他一个生活泼、喜好自由的人，在这绝峰之巅困扰一生，与子生离死别，坐看人间红男绿女、尘世繁华，这对他是怎样的一种折磨？什么收取高丽，什么北击胡虏，一座山峰，就将这一切变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自遇见林三以来，从来都只见他眉飞舞情飞扬的样子，哪曾见过他这般颓然丧神的模样？是我取胜了么？宁雨昔眼中升起淡淡的氤氲，偏过了头去，心里空空，竟不知该想些什么。

死一般的沉寂！这一刻难挨的仿佛过了千年。往滔滔不绝的林三，在数个时辰里竟然一言不发。宁雨昔自认修养到家，却也架不住这沉闷，听不见他说话，仿佛连自己也变得不习惯了。

“你恨我么？”望见林三眼里的灰，一种抑的情绪迫近心弦，宁雨昔思绪不宁，急忙开口。

“我恨你做什么？”林晚荣长长的叹了口气，忽然笑了起来：“诚如姐姐你所说，你做的很公平。百丈锁上我们生死与共，你没有抛弃我，我也没有抛弃你。这千绝峰山高千尺，困住了我，困的又何尝不是你？”他哈哈大笑了两声，突地长身而起，眉飞舞道：“我就与姐姐一起做个神仙又何妨？”宁雨昔凝立崖边，任山风吹动她的裙摆长发，仿佛石化了的仙子一般。淼淼仙音轻传入耳，却是她启微唱：“人说天上好，神仙乐逍遥，成功背后泪多少？神仙没烦恼，名利脑后抛，要象神仙得失都忘掉，天上好，人间好——”第四百三十九章壮男人之死歌声清脆，如滴滴珍珠坠落玉盘，曲调清幽，仿佛是天外之音，涤人的心灵。

宁雨昔白衣如仙，凝立崖头，月光照在她苍白美丽的脸颊上，她的神情就如这天地一样深远。林晚荣贴近她身旁，听她浅低唱，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平静的觉，万丈云端听仙音，人生最快乐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此时此刻，那些喧嚣的红尘仿佛真个离他远去了。

一曲完毕，宁雨昔已是溶进了这般美妙的意境，眸中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立在那里久久不发一语，神情安宁。

“唱的好，唱的好。”一个恬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没想到仙子姐姐还会唱小曲，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听曲了，上次听别人唱还是在金陵呢，那个曲目好像是叫做十七摸还是十九摸来着，最近看书太多，一时记不得了。”

“是十八摸。”宁仙子心神还在方才营造的仙境中，听他说话模糊，便顺口接了一句。

“对，对，就是十八摸。”林晚荣嬉笑道：“没想到这个曲调这么有名啊，连仙子姐姐都记得，也不知会不会唱上两句。”又叫这贼暗算了，话一出口便已意识到了不妥，宁雨昔急忙暗呸了一声，脸颊抹上一丝红霞。被林三一打岔，原本缥缈空灵的美好意境便消失殆尽，她仿佛自仙境又堕回了红尘，这种觉，要多气恼有多气恼。

“你若再说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宁仙子瞪他一眼，恼火道。

“割了舌头我也要说，”林晚荣摇头叹气：“这山峰又高又冷，终里云雾缭绕，除了我们，就连一个鬼影子都找不到。要叫我不说话，还不如直接从这里跳下去算了。”

“那你便说吧。”宁雨昔淡淡开口：“希望你十年之后还能有如此兴致。”这一击正中林晚荣要害，他是打滚胡闹惯了的，要在这绝峰之上待一辈子，比杀了他还难受，十年后哪还有这样打趣的心思。宁仙子深知他禀，一语便叫他蔫了下去。

绝峰直入云天，远离尘世，无甲子，无岁月，唯有月华如水，夜幕深沉，昭示着月循环罔替。二人一时沉寂下来，林晚荣也才有功夫打量峰上景象。

这奇峰占地极大，怪石嶙峋耸兀，参差不齐。石中隐藏着成片的树林，翠竹松柏，叶绿深，茎枝茁壮。林中，石中，遍地开了小花，有许多都叫不出名字，比山下的花草要高出许多，五颜六，争奇斗。

靠近树林的岩壁上，天然形成了一个石，幽不见底。边便是一潭碧湖，湖水清澈，当中处微微泛着水泡，似有一簇活动的泉眼，阵阵温热水雾自湖面腾腾升起。

温泉？林晚荣看的大喜，忙向那泉水奔去。他动作快，却有人比他更快，才走了几步，就闻耳边风声飘过，宁仙子身形疾如闪电向前奔去，脸上是欣喜之，到了泉水边却是停住了。

咦，仙子莫非要和我同洗？他哈哈笑了两声赶上前去，试了一下水温，水面略烫，下面却是不冷不热，舒无比。

“当归，七叶芝兰，金银花，曼陀罗——”望着遍地的红花绿草，这些可都是平里难以寻见的药材，宁仙子喜不自，伸出小手采摘了一枝，正要轻嗅一下，忽闻噗通一声大响，似是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

她惊了一惊，就见身前不远处散的放着一堆衣衫，那湖水当中却有一圈水纹正向四处缓缓扩散，转眼便消失不见。

林三呢？她心中一紧，放眼打量四周，寂静无声见不着他的影子，正要放声呼喊，就听一阵哗啦轻响，水面浮起一个淋淋的脑袋，摆了摆头发上水珠笑着朝她招手：“姐姐，我在这里。”林晚荣大半截身子隐在水中，水雾缓缓升起，出他壮的臂膀，脸上笑意，甚是得意。

宁雨昔扫他一眼，顿时脸嫣红，手中小花顺势化作一阵疾风朝他去：“你这人怎地这般不要脸皮，在一个女子面前擅解衣衫，以为我不敢杀你么？”